安祿祁突然有些慌亂的掃了一眼景兒,眼神複雜,但很快就被他掩藏了起來。夜天行這時俯身在吟歡的旁邊低聲說了句什麼,秀眉舒展開來,謎底終於已經解開。
“皇上,蓮兒身邊最親近的人,先後出了事,下一個,會不會輪到蓮兒?”蓮心依偎在蒼凜塵的懷裡,含着哽咽的聲音低低的呢喃着,“婉妃死得不明不白,景兒又走了……蓮兒真的很害怕,皇上。”
“不要害怕,朕曾經說過,不會再讓你受到任何的傷害,朕一定會保護你的。”蒼凜塵又低聲安慰了洛嬪兩句之後,轉頭看着吟歡,吟歡理了理衣服上的褶皺,“案子已經破了,景兒與宮人對食,擔心被蓮妃看到會治罪,便躲到最近的紫霞宮這裡,可能是與戀人爭吵起來,戀人失手將她殺死。”
蒼凜塵輕輕的點了點頭,“嗯,既然案子都已經破了,那朕就先送蓮兒回宮。蕭劍,你命人加強巡邏,再找出那個與景兒過往甚密的宮人出來。”
蓮妃大驚失色,“皇上,這案子又豈會這麼簡單?”
蒼凜塵還沒來得及說話,吟歡冷笑一聲,“那麼,蓮妃所想的案情,應該是如何複雜呢?倒不如心思簡單些,免得有些事情越鬧越大。”
“皇后,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景兒是臣妾宮裡的人,她橫遭慘死,臣妾身爲主子的,連爲她討回一個公道的心思都不能有麼?這也會有違倫常麼?”蓮妃在說這話的時候,以絲帕輕捂着脣角,水眸大大的睜着,一臉受了諸多委屈的可憐模樣。
蒼凜塵看着吟歡,“蓮兒已經嚇成這樣了,你身爲皇后,小心言辭。”
“哦,你不說我倒是差點忘了原來我是皇后啊。”說着,解下驗屍用的外衣,扔在地上,“多謝提醒,安德,我們回宮。”說完,就當着衆人的面大搖大擺的走了。
夜行歡一直沉默着,沒有出聲,但是安德有些忍不住了,雖然剛纔夜行歡和皇后娘娘說過什麼他沒聽見,不過,他也能聽得出來,皇后娘娘的一番驗屍說辭根本就是漏洞百出,怎麼皇上還就相信了呢?還是他自己天資愚鈍,沒有聽出裡面的深意?
“娘娘,奴才有些想不明白,一般宮女與太監對食,都會選擇在敬事房,而宮裡的主子都知道這裡面的事,也從不多加追究,景兒爲什麼要跑到洛嬪的後院去?一般妃嬪的宮裡奴才衆多,根本就不可能在那裡偷情還要殺人,卻沒人發現。”安德皺着眉頭,輕聲問出自己的疑惑。
吟歡不由得輕笑,“你都看出這麼多的漏洞,更何況是一國之君?”這麼多漏洞的潛臺詞不過是給蓮妃一個臺階下,了了蒼凜塵一心想要包庇的心,剛纔若是蓮妃再來生事,難保她不會再繼續爲了蒼凜塵隱忍。
安德先是一徵,便沒再多說,而夜行歡則是轉頭看了一眼吟歡,眸色有些黯淡。他因爲擔心蓮妃會再對吟歡下毒招,曾經暗中去監視過映祠宮,所以纔會發現景兒被蓮妃毒打的事,緊接着沒過多久,景兒便慘死。這次明明就算不能指證蓮妃是殺人兇手,也至少可以扯出很多事情讓蒼凜塵對蓮妃起疑,爲什麼到了這一步,她還要放蓮妃一馬?
而吟歡看着那灘血跡,是因爲如果景兒真的是死在紫霞宮,血跡少得也太過牽強,景兒如果真的與宮人對食,根本就不會造成那麼多的打鬥痕跡,還能在不驚動紫霞宮裡的人的情況下,做了那麼多的事。
夜行歡深諳武功,對這種殺人的環境更是瞭然於胸,他側頭看着吟歡淡淡的說道,“只怕你想瞞,也有很多人知道內情。蕭劍的武功不弱,蒼凜塵向來冷靜果決,不可能連這麼點問題都看不出來,看來,他們也是存心包庇。”
“一個宮女的生死,怎麼可能撼動得了蓮妃的地位?一個是兵部尚書之女,一個是皇帝最寵愛的妃子,我說誰是兇手,到最後都是枉做小人。何不順了蒼凜塵的心,只要不讓蓮妃的奸計得逞,害了洛嬪,倒也兩全其美。”吟歡淡笑如雲。
安德這下子完全明白過來了,立刻替吟歡抱不平,“娘娘,景兒身上明明有很多舊傷,看得出來經常遭人毒打,蓮妃剛纔哭成那樣,不是欲蓋彌彰麼?皇上也真是的,這麼一個惡毒的妃子,他還當成寶似的寵着。”
“各花入各眼罷了。”吟歡輕嘆一聲,便也沒再多說。夜行歡看着她的側臉,上面似乎能看到許多的無奈與心痛。這樣的女子,蒼凜塵根本就配不上。突如其來的想法讓他自己也嚇了一跳。
吟歡想着之前洛濱臉上神色的恐慌,似乎這個洛嬪也不像外表看着的那麼簡單,她到底在怕些什麼呢?“夜行歡,要麻煩你去幫我辦一件事情。”
“何事?”
吟歡清冷的眸子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輝,透出能看清世間一切的清明,“替我看着洛嬪,我很好奇,一個深處後宮,深得帝寵的妃嬪,最害怕的,到底是什麼。”
若輕雲之敝月,若流風之迴雪,灼若芙蕖出淥波,說的,便是她吧?一襲素雅月牙白華服,未施妝黛,在溫和的朝陽之下認真的移動着手中的畫筆,安德手拿托盤,靜靜的站立在對面,一動不動。周圍的宮人看着努力的憋着笑,安德神情委屈欲哭,只能時不時的回瞪幾時四周看熱鬧的宮人。
畫畫的人還時不時的輕斥他兩句,讓他專業點別動。
這一派景象在這安靜寧和的清晨讓人覺得有如仙境,蒼承靖踏進東宮時的感覺居然讓他有點不捨得破壞這一切。
吟歡已經皺眉停筆,轉頭看着這個再次不顧她口諭闖入東宮的男人。紫色朝服,袖口以金線勾勒祥雲,腰間同色玉帶,端看着高貴不凡,氣度過人,溫煦迷人的笑容透着優雅的貴氣,看着吟歡的眼神裡,毫不掩飾青睞與愛慕之情。
安德嚇了一跳,趕緊將托盤一扔,“奴才參見靖王爺,靖王爺,娘娘今日不見客。”
“聽說皇上已經連着三日翻了蓮妃的牌子。”蒼承靖倒也沒動身子,站在原地輕聲說着,“皇后娘娘你費盡了苦心,也不過是替她人做了嫁衣,你心又可甘?”
吟歡冷冷一笑,起身看着蒼承靖,安德立刻揮手摒退左右宮人,吟歡走到蒼承靖的面前,巧笑如畫,“靖王爺說得是,沒想到靖王人雖不在後宮卻對後宮之事瞭若指掌,不得不說靖王你深謀遠慮,心思縝密。”
“哪能比得上娘娘你字字珠璣?臣弟也不過是聽宮人口耳相傳,況且,前幾日之事早就已經傳得整個皇宮內外皆知,臣弟想要裝不知道怕也不易。”蒼承靖上前兩步,“吟歡,可曾還記得我說過的話,愛上皇兄,你註定會痛苦,註定會萬劫不復?你做再多的事,也比不上蓮妃的一滴眼淚。”
“付出多少不一定要想得到相同的回報麼?”蒼承靖的話,讓吟歡故作充耳不聞的心頓時碎成數塊,疼痛讓她輕咬着下脣,冷聲斥責。“無論發生什麼事,本宮都會謹記自己的身份,也請靖王你知分寸,懂進退。”
“這裡面所有人都想你死,你想要得到保護的那個人,現在卻摟着別的軟玉溫香,值得麼?你靠自己保護自己,步步維艱,誰看得到?”
“朕。”一道明黃快速的捲風般的走了進來,將吟歡一把揉進懷中,吟歡尚未反應過來,那熟悉的龍涎香已經卷入鼻息之間,他霸道、狂烈的吻着,讓她有些窒息。這個人,剛剛纔從另一個女人的身上滾下來,現在居然又來碰她……噁心!想法剛剛傳出,便右腳重重一擡,朝着他的下腹踢去,沒有絲毫留力。
貝齒同時發力,嘴角嚐到一絲血腥,蒼凜塵悶哼一聲,擡頭看着她,她冷漠、厭惡的眼神讓蒼凜塵感到陌生,她眼底蓄積的珠淚,讓他心疼。最後,他選擇將這一切都視而不見,轉身看着蒼承靖,“皇弟,有勞你替朕的皇后費心,不過,她這個人向來喜靜,又不喜生事,更何況,還有朕這個皇帝在旁保護,應該沒人能傷害到她的。”
蒼承靖有話欲言又止,最後,拱手抱拳,“既然如此,那臣弟就先行告退了。”
蒼凜塵沒有出聲挽留,蒼承靖轉身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一眼吟歡,她根本就不應該留在這裡,這個男人,根本就配不上她。眼底暗涌着恨意,蒼凜塵,你從本王這裡奪走的一切,本王誓要討回,這才拂袖而去。
吟歡不動聲色的退到一旁,蒼凜塵痛苦的坐着,冷斥道,“你居然敢對朕狠下毒手?”
“不知皇上今日突然駕臨東宮,可是有何事吩咐?”
“你……”蒼凜塵緊繃着脣,他不過是想借機過來看她一眼罷了,沒想到,她居然這樣不識好歹,“夏吟歡,你是否認爲,朕只要一旦寵幸了你,你便能在後宮獨佔恩寵?”說到這裡,還冷冷的瞥了一眼蒼承靖的背影,“所以,你就向皇弟來訴說你的委屈,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