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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月後,鄭玉梅望着飯菜就想吐。她找到了何寶,哭哭啼啼地說,“我已經兩個多月沒有‘倒黴’了,每天都感到噁心,見了飯都想吐,指導員家的嫂子說,可能是,是,是……”“是什麼病啊?明天,我請假陪你到團部看看病。”何寶一無所知的安慰着鄭玉梅。“都是你幹得好事!我可能是••••••是懷孕了。”鄭玉梅邊說邊‘嗚嗚’地哭了起來。平時鬼點子極多的何寶,此時也傻了眼,他想了想說:“你沒弄錯吧?我們在一起就那麼一次,你就能懷上了?要是那樣,過幾個月,你的肚子就暴露了。”“我們去打胎吧,這個孩子不能要。”“不行,這個孩子是我的。必須要。”“那怎麼辦?”“我們只能找指導員坦白,申請登記結婚了。”“我不敢去見指導員。”“有我呢。”“可是,我爸媽••••••”“現在管不了那麼多了,先去連部吧。到了那裡,你別說話,我來對付指導員。”鄭玉梅只好低着頭,跟着何寶來到連部。

“指導員,我和鄭玉梅申請結婚。”何寶表情自然地對指導員說。“什麼?”指導員驚愕地看着何寶。“我要和鄭玉梅結婚,和連裡打個招呼。”何寶落落大方地說着。指導員半天才回過神來。“你們要結婚?”看着何寶鎮靜地點頭,指導員上下打量着何寶。“我說何寶,你學習不積極,思想上不要求進步,結婚倒是積極呀!你們纔多大呀?不行!”“怎麼不行?”何寶有點急了,說話的音量也提高了。“我說不行就不行!”指導員也提高了音量。“按照《婚姻法》,我們已經夠年齡了。”何寶沒有讓步,他知道沒有退路了。“在我們連,知青裡還沒人帶這個頭。”指導員氣得嘴脣直哆嗦。“我也是沒辦法,過幾個月,鄭玉梅就要生了。”何寶的口氣緩和下來。指導員瞪大了眼睛,半天說不出話來。一會,他運了運氣,對何寶和鄭玉梅大發雷霆,“連裡一再強調,不要過早的考慮個人問題,你們可倒好,把連裡的話,當成耳旁風,膽大妄爲!連孩子都快生出來了,這太不像話了!你們可真是給知青帶了個‘好頭!’簡直是知青的奇恥大辱!明天連裡開大會,你們都要做檢查。這股歪風要是不剎住,我們連可要在團裡‘出了名’了,我們先進連隊的名聲,都叫你們給葬送了!知青們要都是向你們學習,那就亂了套了!何寶,你不用開車了!”何寶無動於衷地站在那裡,這一切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鄭玉梅嚇得躲在何寶身後。何寶拉着鄭玉梅的手,示意她不要緊張。

宋振國走了進來。他問指導員“發生了什麼事?”“還什麼事呢,我早就說過,小青年過早搞對象,要出亂子,你還不信,現在怎麼樣?孩子都快要生出來了!你看怎麼辦?”宋振國一愣,他不知怎麼回答,愣愣地看着指導員。“檢查,深刻地在全連大會上檢查!”指導員氣急敗壞地大喊。“指導員,不能動不動就開大會做檢查。”宋振國急忙進行勸阻。“都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護着他們?你現在一點原則性都不講了。”指導員失望地瞪了宋振國一眼。

何寶想起以前自己闖了很多禍,幾乎每次都是宋振國爲他開脫,爲他平息事端,這次,不能再讓他爲難了。再說,指導員的態度這麼強硬,看來,不檢查是不好矇混過關了。“副連長,你不用擔心我,檢查就檢查,指導員,我們回去準備檢討書去了。”不等指導員回答,何寶拉着鄭玉梅跑出連部。

“以後,我們要組織幾個人,每天都要到木工房啊,菜窖啊,山洞裡,還有可能發生問題的地方,經常檢查巡視,防止這樣的事情發生。”指導員火氣十足的對宋振國說。“指導員,這樣做,不太合適吧?”宋振國小心翼翼地問指導員。“也是,振國呢,他畢竟是一個沒結婚的小夥子。”連長在門外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走進來爲宋振國說情。“你們總是有理,出了問題,就像沒事人似的。這次,我不能遷就你們,他們的檢查,一定要做!”看着指導員不容反駁的態度,宋振國和連長誰也沒有再說話。

樹林裡,鄭玉梅哭得像淚人一般,“我可不能在那麼多人面前做檢查,我沒臉活了!” “行,行,行,明天你就裝病,檢查由我去做。你千萬要保重身體,別哭壞了,還有我的兒子呢。不就是做個檢查嗎?有什麼了不起的?臉皮厚,能吃肉,臉皮薄,吃不着。只要我的媳婦和孩子高興,管他別人怎麼說呢。” 何寶用手絹輕輕地擦鄭玉梅臉上的淚水。鄭玉梅看到何寶那副滿不在乎,嬉皮笑臉的模樣,破涕爲笑。”何寶高興的摟着鄭玉梅,“就應該這樣嗎。他指導員能把咱們怎麼着?。孩子是在你的肚子裡待着呢,吃了飯,他就長,誰也管不着,咱們說了算,還能不讓咱們生孩子了?不就是補辦一張結婚證嗎?咱們來個死豬不怕開水燙。”“可是,你當不成了司機了。”“不開車就不開車唄,又不是什麼幹部。我何寶什麼活都能幹。娶媳婦纔是大事。”

批判會上,何寶正在做着檢查。“各位領導和兵團戰友們,當前,國內外形勢一片大好,不是小好,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好。在國際上,日本的田中來訪華了,角榮也來了,田中角榮一塊來了,柬埔寨的諾羅鍋(敦)五六七八親王(西哈努克)也來了,連隊的革命和生產蒸蒸日上,如火如茶(荼),可是,我們的連隊裡,卻出現了我這股歪風邪氣,我和鄭玉梅赤果果(裸裸)的搞起了對象,我辜負了領導的哼哼(諄諄)教導,辦了一件狼狽不甚(堪)的事,走上了牙(邪)路,影響之壞,危害之大,真是聲(罄)竹難書,嬸(士)可忍,叔(孰)不可忍!希望戰友們,不要向我這個壞典型學習,逆潮流而動。要引此爲戒,,同志們——向我開炮!我呢,也是響應黨支部的號召,安心邊疆建設,紮根邊疆,我就想,沒有媳婦怎麼安心?沒有孩子怎麼紮根?但是,我的動作,確實是提前了一點。”會場裡笑聲一片。有的女青年,笑得捂着肚子蹲在地上,有的人笑得五官都挪了位。指導員鐵青着臉,面無表情,如同一尊雕塑。

會後,賀永順關切的問何寶:“你可要有思想準備,連裡的一些人,對你們發生的這件事,議論的話語,可是不太入耳。”“你要是評價這件事,怎麼說?”“就是八個字‘恬不知恥,厚顏無恥’!”“你小子用這麼難聽的話來評價我?”“這還是好聽的哪,別人是以苦爲榮,以苦爲樂,你是以恥爲榮,以恥爲樂。”“你小子這麼貶低我?”“不是我,是同志們。你以爲,你那驢脣不對馬嘴,不着邊際的搞笑發言,就能蓋住大家的輿論譴責了嗎?指導員長期教育的榮辱觀,不是你能輕易改變的。所以,我才提前給你打個預防針,下點毛毛雨。”“你是怕我成爲第二個魯文學吧?沒事,我何寶是什麼人?人稱‘臉皮太后’(厚)機關槍也打不透。再說,我現在有媳婦和孩子,還有你小順這個鐵桿好友呢。”“我可沒支持你,你小子真是既有理論,又有實踐。到手的鴨子,真叫你煮熟了。”“我這不也是想速戰速決嗎?所以,身不由己,情不自禁。”“你小子要是在亂世之秋,指定會成爲山大王,或者是狗頭軍師之類的人物。”“管他是什麼大王,軍師,都得娶媳婦,生兒子。聽蝲蝲蛄叫,還不種地了?我何寶娶了玉梅,別人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全當驢子放屁。”“你還有功了?”“你也功不可沒。”“得了吧,我可不敢當,我沒你臉皮厚。”“沒關係,慢慢發展,磨練磨練就厚了。我找對象的打法是,雞蛋殼揩屁股——卡擦咔嚓,決不能西瓜皮揩屁股——磨磨唧唧。”“你今天說話可是有傷風化,難蹬大雅。”“你今天說話也夠尖酸刻薄了。不過,我還是從心裡感謝你,在這個時候,還敢於接近我這個傷風敗俗之人。”“誰讓我是你的同學加哥們呢!不過,這次,你可把指導員氣的都快七竅生煙了,你要多加小心了。你看他那張面目僵硬的臉,在會上,從始自終就沒開過晴。他也真是不容易,大家都笑開鍋了,他還繃得住。”“那真是修煉到家了,連老和尚都會自嘆不如,是一個當方丈的料。我自有對付他的辦法,你就放心吧。”“遇上你這樣的活羅剎,指導員的肺,可是得到鍛鍊了。”

連隊裡的同志們,議論起何寶的發言,笑了好幾天,指導員想起這件事,生了好幾天的悶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