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子驥一直在看着慕挽城的一舉一動。
當然也看見自己兒子所指向的東西,正是這個少年腰間的佩玉。
那是一個白色羊脂玉雕刻成的雙魚遊荷的佩玉,做工精湛,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羊脂玉本就是難得的玉料,更別說那雕刻出來栩栩如生的雙魚圖案。
慕挽城當然也知道這個孩子在看自己腰間的佩玉。
“喜歡嗎?叔叔送給你好不好?”慕挽城說着當即把佩玉從腰間拿了下來,遞給了這個孩子。
孩子一見那個東西要送個自己,想要伸手去拿,可是又有些害怕慕挽城的面生,有些猶猶豫豫的噘着嘴,並看向了自己的母親,發出求救的信號。
婦人也不好意思讓自己的兒子要別人的東西,可是孩子卻又想要,讓她忍不住去看鐘子驥。
“你這玉很名貴,我們收不得。”鍾子驥問嚮慕挽城,語句裡看不出是什麼色彩。
慕挽城有些爲難,鍾子驥是將軍府的大公子。如果自己說這個玉很貴,那麼就是說自己在炫耀什麼,或者是給將軍府送禮。如果自己說不是很貴,那麼就說自己拿着一個便宜的東西送給將軍府的嫡孫,顯得有些不拿將軍府重視。
“君子不奪人所好,況且我們這個小君子很喜歡這個佩玉,再說貴與不貴,都只是世俗的看法而已,玉只有在賞他的人手裡,纔有價值。”慕挽城說着便將佩玉送到了孩子的手中,沒有半分的猶豫。
她不是要獻媚什麼,也不是說這個玉不是自己,自己送人不心疼。
而是說,她真的很喜歡這個小孩,看起來是那樣的天真無邪,彷彿所有的事情都是簡單易懂的,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沒有別話。
小孩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臉上笑開了花,對慕挽城也沒有防備。
“這……”婦人看着孩子手裡的玉,有些不知所措,因爲她也是出身名家,看得出這個玉的珍貴。
“那就謝謝清風了。”鍾子驥說着就對慕挽城抱拳感謝。
一路上,一車人不再那麼尷尬。
慕挽城被安排在了大廳,等候着下人去找鍾子齊來。
將軍府的大廳果然是不一般。
它不似平常貴族家裡的顯貴,也不似王爺家那樣的大氣,而是一份軍容的嚴肅,和那殺戮氣息的冰冷。讓慕挽城在這個初秋感覺到寒意。
“喝茶。”鍾子驥坐在慕挽城的對面,端着茶水,讓着慕挽城。
“嗯。”慕挽城點了下頭。
端起丫鬟送來的茶水,微微的抿了一口,差點吐出來。
可是,慕挽城不能吐,吐了也太失禮節了。應是硬着頭皮喝下去的,不禁暗想,這哪裡是茶水,簡直比自己喝的藥還苦。
額……
好像自己以前也喝過這樣的茶水,是在?
尹弗淵的家。
自己喝過很多的茶水,在榮王府的茶葉也是微苦的,而不是這樣苦的跟黃蓮似得。爲什麼這個將軍府和尹弗淵家裡的茶,就那麼的苦,那麼的難以下嚥呢?
鍾子驥看得出慕挽城喝茶後那微微皺眉的表情。
“喝不慣吧。”鍾子驥溫和的問道。
“還好,還好。”慕挽城保持微笑的迎合了一句,然不住嚥了下口水,可是口水也摻雜着剛剛那茶水的苦味,一時間慕挽城忍不住清咳了一下。
“一般人都喝不慣將軍府的茶,你沒吐,也算是很有忍耐力了。”鍾子驥笑着點着頭,對於喝不慣自家茶的慕挽城,很是滿意。
以前別人也來做客將軍府,喝茶的時候,狀態百出。
有吐的,有哭的,有快速漱口的,有直接蹦腳的,能喝下去的還真少。
以至於很多人來到將軍府不知自帶茶葉,就是不說自己不渴。反正是喝過將軍府的茶,一般人都說死不喝第二次。
“給客人,換些清淡的花茶吧。”鍾子驥對身後的丫鬟吩咐道。
“是。”
“不用,不用,我不是很渴。”慕挽城不想麻煩,而且也很恐懼第二次苦味來襲。
“將軍府的茶是很苦,但是對人身體有好處,一是提神,二是敗火,三是清胃。很多人不理解,以爲我們故意整人,卻不知我們是將最好的茶葉拿出來給你們喝。”鍾子驥解釋道,也說出了這些年收到的埋怨。
“是我們不懂情理了。”慕挽城自然也帶着所有人,說着好話。畢竟她剛剛也是這麼想的,拿那麼苦的茶給自己喝,這不整人麼。
“這個茶葉很難得的,世人都只知其苦澀,卻不知其內涵。以至於這個茶路很窄,目前也只有西部錫水族能種出這個茶葉,但是卻鮮少有人買,以至於千金難求。”鍾子驥說着茶路,忍不住感慨。
慕挽城這才知道,這個茶葉是這樣的珍貴。
當時的慕挽城以爲在尹弗淵家喝的茶,那樣的苦澀,跟今天的一樣味道。是因爲尹弗淵家裡很窮,只能拿得出那粗茶末了來找帶自己,卻不想這個茶是這樣的珍貴。
“這個茶樹,不得全陰,不得全陽,不得多雨,不得乾旱,要種在半山之中,與黃石相伴。看似嬌貴不堪,在遇大風時,只有連根拔起,沒有彎折。品格堅韌,讓人敬佩,是我們軍人中嚮往的品質。”這時一個五十左右中年男子歲走了過來,伴隨着鍾子驥的話說了出來。
那是一個身體硬朗的中年男子,身上散發着一股強者的氣息,還有那殺戮很重的煞氣,尤其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彷彿巨鷹一般,冰冷銳氣。
他就是振國將軍,鍾傳一。
“父親。”鍾子驥連忙起身行禮。
父親?
慕挽城一愣,立馬猜出這個中年男子的身份。
“鍾將軍。”慕挽城也站了起來,對着鍾傳一行禮。
鍾傳一一愣,一般晚輩書生都是叫自己鍾伯父,或者鍾前輩,只有宮裡有職位,或者部隊的人叫自己鍾將軍。
看這個少年,大約十七八的模樣,很是鮮嫩,估計是有些緊張吧。
“不必拘謹,坐下吧。”鍾傳一來到首座坐下,然後示意慕挽城也坐下,然後問道:“聽說你是子齊的同窗?”
“額,是。”慕挽城點了點頭。
“你很年輕嘛,多大了。”鍾傳一問道,他感覺聲音溫和,可是別人聽來聲音卻是有些威嚴。
“快十八了。”慕挽城特意報大了一歲說。
“很年輕啊,這麼年輕就是我們子齊的同窗,看來你的文學造詣也很深嘛。”鍾傳一讚揚道。
“呵呵,謝謝鍾將軍誇獎。”慕挽城乾笑了一下,感謝道。
這樣的氣氛,慕挽城實在是待不下去了。
因爲這感覺根本不是做客來了,而是受審來了。彷彿自己犯了多大的罪過,被抓來審問罪過來了。渾身上下都覺得很不對勁,不由的埋怨起遲遲不來的鐘子齊。
“父親,大哥。”鍾子齊這時從門口走來,走進大廳,對着首座的鐘傳一和旁邊的鐘子驥做禮。
“好了,你的小朋友等你多時了。”鍾傳一指着慕挽城對鍾子齊說道。
鍾子齊本來是在寫文章,卻被傳告說有自己的同窗來將軍府做客,讓自己來招待。自己還問了一下,來人說不知道自己同窗叫什麼。
自己想了一下,自己那些同窗,府里人都是認識的。這個不認識的誰呢?
鍾子齊側頭打量起來找自己的‘同窗’。
熟悉,好熟悉。
鍾子齊一時沒反應過來。
慕挽城也有些不太好意思,畢竟鍾子齊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說話,弄得屋裡面欺負有些嚴肅的尷尬。
“哈哈,鍾兄,不記得在下了麼?昨日才見的。”慕挽城提醒道。
“昨日,你……”鍾子齊對於換了男裝的慕挽城有些不敢認,畢竟變化太大了,讓他一直的嘴邊說不出來,然後不斷的翻閱昨天的記憶……
不是吧!
“安……安和……”鍾子齊指着慕挽城,不敢認。
“鍾兄,呵呵,想起來了吧。”慕挽城快速打斷鍾子齊的話,因爲她不想讓鍾子齊暴漏自己的身份,畢竟自己的身份看起來很華麗,但是確實不是那麼如人意的。
鍾子齊想起來了,完全的想起來了。
他知道慕挽城不想讓自己說出她的身份,可是她身爲公主,不能沒有禮儀啊。聽說是大哥在街上拉回來的,就是身後連個人伺候都沒有,這樣很危險的。
最主要的是,要是別人知道她來將軍府,將軍府沒有好好招待,估計在朝廷也是混不下去了。
“在下鍾子齊,參見安和公主,公主千歲,千歲,千千歲。”鍾子齊沒有理會慕挽城的眼神,而是自作主張的對着慕挽城行了大禮。
慕挽城的心,瞬間崩潰。
鍾傳一和鍾子驥一下子坐不住了,都快速的從座椅上站了起來,看着鍾子齊行禮和說的話,驚訝的合不攏嘴,忍不住在慕挽城身上打量。
“子齊,你……”鍾傳一試探的問道。
安和公主,是皇上新封的公主,地位同金鳳公主一樣。
然而自己卻沒見過,因爲還沒有到正是的冊封,不過聖旨已經下了,就差日子了。也就是說她的身份先是在金貴無比,現在她來到自己的將軍府,那麼說……
“父親,她就是安和公主,榮親王的遺珠,慕挽城。”鍾子齊對鍾傳一說明。
鍾子齊的話,鍾傳一沒有必要懷疑。
鍾子驥更是驚訝的說不出來話,一路上,自己不斷的對這個慕挽城施壓,是想看看她的底細,沒想到她是女的,還是當今的安和公主。
“老臣參加公主,公主千歲。”鍾傳一是振國將軍,身份不比一般所以不用跪,只需做禮便好。
“微臣鍾子驥,參加公主,公主千歲千千歲。”鍾子驥也隨着半跪下去參拜。
慕挽城就是怕麻煩,所以纔不想讓鍾子齊說出自己的身份,本來打算讓鍾子齊秘密的安排自己去見曲濃,現在可好,弄得人盡皆知。
“鍾將軍,快起來,我本來不想說的,就是怕你們多禮。”慕挽城連忙上前攙扶鍾傳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