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老者帶着努提斯與馬科,三人快步穿過重重密林。
努提斯當先一步,他心頭尚有疑問:如果身後的這個老者是真的死靈法師,那沃特他們又是怎麼回事?莫非……糟了!
醒悟過來的弓手暗罵。
而此時那兩株交錯成X形的巨樹已在眼前。
依然是藤蔓成簾,灌木叢生,一切都很平靜,除了地上的鮮血外彷彿什麼都沒發生過。
努提斯四處觀望,他知道安多萬的實力,如果是正面廝殺,沃特一個人未必能夠戰勝。
他已然明白,那樣的傷勢,沃特兩人絕對跑不遠。
只是不知道安多萬怎麼樣了?
也許,還可以利用這個機會逃走……
黑袍老者皺眉道:“人呢?”
馬科急道:“努提斯,他們呢?”別是被你們給宰了吧?這句話咽在他的嘴裡不敢多言,傻瓜都看得出來那個叫阿德的少年必然有大秘密,否則也不會吸引這位法師改變主意來此了。
只希望找到那少年後,這法師會忽略他們……
到底是弓手的遠視能力,努提斯很快便發現了被倒吊在半空的安多萬。
“那裡!”
看着死魚般安多萬,馬科眉頭微皺。
努提斯當然知道騙不過團長的眼睛,但不得不演戲給黑袍老者看。
當下擺出一幅帶着驚訝和關切的表情,仰頭叫到:“安多萬!安多萬!還好嗎?”
大個子戰士毫無反應,除了隨清風微微擺動。
努提斯臉色一變,不免升起兔死狐悲之嘆。
“去看看!”
馬科知道必須表現他們找人的誠意。
努提斯點頭,掏出匕首咬在嘴裡,隨後輕捷地一縱,便已離地三尺。
但見他幾個縱躍,便已到達懸吊安多萬的枝椏處。
取下匕首反握在手,努提斯半蹲着,小心翼翼地走上溼滑的枝椏。
馬科高聲問道:“怎麼樣了?”
努提斯探出半個身子,回道:“只是昏倒了!馬上救他下來!”
“接住!”
匕首剛切斷安多萬的藤蔓,努提斯卻突地看到馬科臉上充滿驚駭之色。
異變陡生!
只聽到頭頂利刃破風,努提斯急忙擰腰側身,卻終是避不開這一記突襲。
只感覺肩頭一痛,努提斯慘叫一聲,和安多萬一起直直地墜下樹,狠狠地壓斷數根枝椏後摔入灌木叢中。
馬科立刻拔出腰間魔杖,一枚火球帶着焰尾直飛而去。
樹上之人竟是悍勇,居然舉身一躍,舉着一面半破的盾牌迎向飛來的火球。
爆裂聲中,熱浪四散。
勁風撲面,馬科沒想到來人居然直接衝過火球的爆炸,顧不得那許多,一個懶驢打滾堪堪躲開。
後續的攻擊接踵而至。
馬科根本來不及回頭,只能憑藉多年熬煉的身手,本能地閃避着,企圖拉開和敵人的距離。
來人長劍揮舞成風,卻是不給馬科拉開距離的機會。
空中,血光乍現,伴着赭色的蝴蝶紛飛。
卻是馬科終被長劍所傷,赭色短袍也被切裂成片。
危機之中,馬科忽地高叫:“大師還不出手?”卻是希望用黑袍老者引開敵人的注意力,畢竟任誰知道身邊還有另一個敵人,總是首先顧及自身安危。
來人的攻擊忽頓,卻又毫不猶疑地繼續,竟是絲毫不顧及自身安全。
劍刃破空,直奔馬科咽喉。
長劍劃過,切開的不是一腔鮮血卻是一掊火焰。
趁着攻擊停頓的一瞬,馬科終於成功施展火行術,在長劍臨身前用魔法了逃開去。
離開敵人數丈後,驚魂甫定,馬科方纔看清來人,厲聲喝道:“沃特!居然是你!”
“如果是右手……”來人喃喃苦笑,持盾的右手低垂,鮮血滴答而落,典型的頹廢大叔臉,不是沃特還能是誰?
直至此時,黑袍老者不鹹不淡地開口道:“玩夠了嗎?”
沃特頹然鬆手,長劍墜地,這個距離面對馬科的魔法,他知道自己不會再有半點機會。
何況還有這個強大的怪物——沃特已經認出了這黑袍老者,歸途酒館的那一幕他可是記憶猶新。
馬科此時又驚又怒,正待發聲,卻聽到身後努提斯的聲音道:“沃特!咳……你把阿德怎麼了?”
移花接木!
馬科突地明白了努提斯的用意:對沃特來說,這是在追問阿德的下落,而對這黑袍法師來說,則是暗示他所尋找的人關鍵就在沃特身上,如此一來自然和他們脫離了干係。
努提斯捂着肩頭的傷口,跌跌撞撞地自灌木中爬起,衝黑袍老者道:“大師,那血就是另一個人的。”
黑袍老者道:“哦?”
“咣噹”一聲,鋼質盾牌自沃特手中滑落。
看着血流不止的右臂,沃特慘然一笑,道:“嘿嘿,反正是落你們手裡了,至於想問阿德的下落,抱歉得很,這個我也不知道。”
攸關性命,馬科不待黑袍老者表態,大聲道:“沃特!我可以不追究你襲擊我的事情,但是阿德的下落你必須說出來!”
沃特嘿然一笑:“現在應該還這這片森林裡,再過會兒嘛……那就不知道了。”
聽得沃特調笑,馬科大怒,陰惻惻地威脅道:“有些手段,我本是不願用在兄弟身上的!”
沃特譏諷道:“真看不出,你居然還有兄弟?”
馬科冷冷地一笑,法杖上的魔晶頓時火光瑩瑩,殘忍道:“我倒看看,你被燒掉一條手臂後還能不能嘴硬!”
努提斯忽地出聲道:“大師,這人本是我們的夥伴,但是他背棄傭兵不傷害同伴的鐵則!如您所見,不僅襲擊我們,甚至讓您要尋找的人不知所蹤。如何處置,還請示下。”
馬科頓時醒悟這裡主事的人不是自己,態度倒也轉變得快,當即躬身道:“大師,對這樣背信棄義的小人,我覺得一點刑罰是必須的。”
聽到如此自說自話,沃特也不辯解,只是斜睨着他們,彷彿看着倆小丑。
黑袍老者緩緩上前,道:“他們所說的那個叫阿德的小子,你可認識?”
沃特道:“認識,我承認,但那又怎樣?我說了,他已經走了。”
黑袍老者道:“哦?”
沃特續道:“至於他走的方向,就算我說了估計你們也不信。”
黑袍老者道:“那你說說看?”
沃特隨意地擡手指向後方,道:“喏,這邊。”
努提斯順着他所指方向一看,不遠處便是一片粘溼的泥坑,滿是各種小獸的爪印,想從中分辨出一個人腳來幾乎不可能。
馬科立刻道:“大師,他在撒謊,那人身受重傷,怎麼可能走如此難行的路?”
努提斯皺眉:“也許……他是在故佈疑陣?故意如此說,但其實阿德真的就是沿着這條路逃走的?”
沃特笑道:“怎麼樣?我說了你們又不信,還是直接動刑吧,說不定一會我會告訴你們一個真的假答案。”
馬科冷笑:“我倒真想看看!”
短粗的法杖輕擡,一枚火球帶着逼人的熱浪緩緩靠近沃特的右手。
火球很細小,但如果命中,血肉之軀如何經得無情烈焰的焚燒?
沃特看着火球接近,眼中卻露出釋然之色。
就在火球即將和沃特的皮膚接觸,冷風吹過,火球憑空而散。
馬科大驚:“大師!”
自然是黑袍老者出手,只聽到他那蒼老的語調說着:“是條漢子,可惜……還不夠聰明。”
馬科兩人面面相覷,完全不解其意。
黑袍老者凝視着沃特,道:“你肯定那個叫阿德的小子逃走了?”
沃特道:“難不成留在這裡等死?”
黑袍老者微微一笑,道:“你不就是留下來等死的麼?”
冷汗,不自主的沁出。
沃特強自道:“什麼等死?”
黑袍老者搖頭道:“老夫佩服你視死如歸的勇氣,但是並不欣賞你裝瘋賣傻的滑稽。”
沃特道:“你說什麼?我聽不懂!”
黑袍老者轉身朝向那兩株叉形巨樹,道:“不懂?打從一開始,你設下的埋伏就只是幌子,能殺傷敵人固然是好,但卻主要是告訴敵人一個信號——只有你一個人留下來伏擊。之後你不斷暗示那個阿德已經離開,不論向任何一個方向追蹤,想來都不會有結果的,因爲那個人根本就沒離開這裡!你只是想將我們引開,好保全你的那位小兄弟吧?”
頓上一頓,黑袍老者又道:“至於你本人,想必做好經受酷刑,甚至自我犧牲的準備了吧。”
沃特低着頭,渾身顫抖着,一言不發。
馬科驚道:“您是說?”
黑袍老者續道:“還沒發現?他爲什麼要等到你們把那壯漢放下來再攻擊?顯然是不希望你們再注意上方,所以說……”
沃特狂吼一聲,一個躍撲,癲狂地衝向黑袍老者,戰士系的戰技——狂野衝鋒。
一個帶着捨身取義壯烈色彩的戰技。
馬科眉頭微皺,正待出手阻止,忽地一個念頭閃過。
“這老傢伙意圖不明,不可妄動。”
凝聚在一起的魔力緩緩而散,馬科眼睜睜地看着沃特從自己身前衝過。
努提斯更不用說,本就受創不輕加上重重的摔落,已經沒有了和人動手的能力。
而迎接沃特的,卻只是一個微笑,就像狐狸看到母雞衝來的表情……
真他媽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