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是真正的包穀酒,濃度高,喝下去,感覺到喉嚨裡面有火苗,夏天喝烈酒,還是需要一定的能力的,喝酒的時候,董桂花表現出來了潑辣,嘴裡叼着香菸,煙霧居然從鼻孔出來,手裡端着酒杯,嚷嚷着和徐少傑喝酒,徐少傑接連說了幾個笑話,大家早認爲徐少傑表面上看是白面書生,實際上是老於世故的,完全忘記了徐少傑的年齡。徐少傑沒有忘記劉沐,主動給劉沐敬酒,他已經想好了,第一個突破口,就是劉沐,劉沐從區公所辦公室調到青花鄉,一定有故事,又是花冠村的人,也知道花冠村的情況。
徐少傑的酒量還是不錯的,因爲是第一次,大家都沒有使出來全力,加之天氣熱,又是燒着一鍋的肉片,趙德立早就是光膀子了,董桂花比較辛苦,女同志,沒有那麼方便,趙德立開玩笑,說屋裡都是自家人,太熱了,董桂花脫衣服大家也沒有意見,董桂花蹦起來要揪趙德立的耳朵,徐少傑端着酒杯,趕忙勸阻,差點和董桂花撞在了一起,徐少傑的臉紅了,董桂花根本不在乎,開口說徐書記小夥子俊,看看還可以,趙書記就免了,長得烏不琉球的,還想着吃天鵝肉,回家找老婆涼快去,衆人笑的直不起腰來。
徐少傑總算是領教了農村幹部的厲害,這樣的玩笑,市委幹部是絕對不會說出來的。
吃飯之後,徐少傑告訴趙德立和董桂花,一起到劉沐的家裡去看看,幹部家裡有困難,自己是分管組織工作的,應該去看看,趙德立和董桂花都很吃驚,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這些年,劉沐的家裡是禁地,沒有那個幹部光明正大去看的,因爲劉沐得罪的不是一般人,徐少傑剛剛來,不知道情況,吃虧了可不好。
“徐書記,您真的準備去嗎?”
“當然了,你們以爲我開玩笑啊。”
趙德立和董桂花相互看看,神情嚴肅,完全沒有開玩笑時那種不在乎的表現了。
“徐書記,您不知道實際情況,還是謹慎一些的好。”
“董鄉長,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喝酒時候,我看你蠻豪爽的。”
“還是趙書記說吧。”
趙德立看了看董桂花,董桂花點點頭。
“徐書記,劉沐和區委劉書記之間有矛盾,按說他們同姓,可不知道怎麼了,劉書記就是看不慣劉沐,多次在會議上批評劉沐,大家都知道的,和劉沐關係好一些的幹部,也調到遠一些的鄉去了,這些年,很少有幹部去看望劉沐的。”
“劉沐犯什麼錯誤了嗎?”
“那倒沒有聽說,劉書記也是說劉沐工作不積極,總是考慮到家庭,家裡的事情影響到了工作,在全區的影響不好。”
徐少傑立刻明白了,劉沐身上發生的一切,原來是這個原因,難怪劉沐看上去鬱鬱不樂、無精打采的樣子。
“我知道了,幹部只要沒有出現原則性的錯誤,我們都是要關心的,就是出大問題了,承擔責任之後,我們依舊要關心,劉沐家裡有困難,我去看看,是應該的,這也是我的工作,不過你們說的情況也是存在的,這樣吧,你們留在鄉政府,我去看看。”
趙德立和董桂花都準備開口說話,徐少傑制止了。
“不要說了,你們和我不同,有些具體的困難,我是明白的,不要爭論了,我一會就出發,看看時間怎麼樣,如果來得及,我直接回區裡了。”
徐少傑上車之後,等着劉沐,不一會,劉沐出來了,臉上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依舊是無精打采的樣子,得知了徐少傑的決定,宋濤和楊晨的面部表情有了變化。
進入劉沐家裡的時候,徐少傑聞見了一股中藥的味道,屋裡光線不好,堂屋裡面擺放零亂,顯示出主人家的心情不好,走進臥室,徐少傑看見兩個小女孩在裡面,乖乖坐着,看個頭,一個在7歲到8歲的樣子,一個大約三歲到四歲。牀上躺着一個女人,面色蒼白,但容貌很俊秀,可以看出來,以前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美女。
屋裡來客了,女人掙扎着準備起身,兩個小孩也站起來了,徐少傑趕忙開口了。
“嫂子,不要動,好好休息,我來看看你。”
徐少傑身後的劉沐身體忽然抖動了一下,慢慢開口說話了。
“這是區裡分管組織的徐書記,來看看你,徐書記剛剛上任的。”
女人嘴脣有些哆嗦,說不出來話。
“嫂子,不要激動,對身體不好,我也幫不上什麼忙,表示一點心意,嫂子安心養病。”
徐少傑從口袋裡掏出了200元錢,足足20張10元的鈔票,走到了女人的跟前,小心放在女人白的沒有血色的手上,女人極力準備推脫,劉沐也上前,說這錢堅決不能要,200元錢,相當於劉沐兩個月的工資了。徐少傑沉下臉,說這是自己的心意,拿去買些營養品,好好滋補身體,屋裡還有兩個小孩,今後這個家裡少不了女人。
徐少傑的話顯然刺激到了女人,女人流下了眼淚,劉沐默默爲女人擦着眼淚,再也沒有拒絕徐少傑遞來的錢。
徐少傑退到了堂屋裡,心情有些沉重,他開始懷疑,是什麼原因致使劉沐和劉志華之間發生矛盾了。
劉沐很快出來了,眼圈有些微紅,徐少傑還沒有開口,就聽見劉沐說話了。
“徐書記,謝謝您,您剛剛來,不知道區裡的情況,我這裡還是少來的好。”
“劉沐,我知道,你和劉志華書記的關係不好。”
這下,輪到劉沐吃驚了,他擡起頭,看着徐少傑,好半天沒有說話。
“那您還來看我,不怕惹麻煩嗎?”
徐少傑臉上出現了劉沐捉摸不透的笑容。
“麻煩,呵呵,什麼麻煩,我是分管組織工作的副書記,你是玉都區的幹部,幹部家裡有困難,我來看看,天經地義,有什麼麻煩,如果因爲你得罪了某些領導,我不敢來看你了,纔是真正的麻煩。”
徐少傑的這番話,不僅僅是劉沐聽見了,在外面的宋濤和楊晨都聽見了,徐少傑不會想到,真是因爲他的這一番話,爲自己迅速打開了局面,以最快的速度熟悉了玉都區的情況,爲今後的博弈打下了良好的基礎。
屋裡傳來了女人低低的啜泣聲,劉沐沒有進去。
“徐書記,下午在我家裡吃飯吧,隨茶便飯。”
“好啊,沒有問題,弄什麼吃什麼。”
劉沐很快走出了屋子,從身上掏出了錢,遞給了楊晨,低聲說了寫什麼,楊晨點點頭,拿着錢上車了,吉普車啓動,離開了,宋濤也進入了堂屋,從身上掏出了20元錢,硬性塞給了劉沐,劉沐進屋之後,眼圈愈發有些紅了,低着頭沒有說話,現在時間還早,徐少傑擔心,這吃飯之前的時間該怎麼打發。
很快,屋外面響起了拖拉機的聲音,不一會,趙德立和董桂花進來了,劉沐顯然沒有料到,嘴脣有些哆嗦。
“老劉,可不要怪我們啊,今天徐書記來了,徐書記是駐點領導,我們也一定要來的。”
兩人分別從身上掏出了30元錢,塞給了劉沐,接着進屋裡去看女人了。劉沐看了看徐少傑,跟着進屋去了,不一會,衆人都出來了,劉沐想起來給衆人倒茶,手有些哆嗦。
“趙書記,董鄉長,徐書記下午在這裡吃飯,你們要是不嫌棄,也在這裡吃飯吧。”
“好啊,不過老劉要準備酒啊,我下午好好和董鄉長喝酒,董鄉長趴下了,我纔有機會啊,你說是不是。”
“好啊,趙書記,下午我們就說定了,誰不上誰就是看門狗。”
徐少傑在一邊苦笑着開口了。
“趙書記,董鄉長,你們什麼意思啊,我是屬狗的,你們這麼說,我是不是有些坐不住了,我又沒有惹你們。”
徐少傑的話說出來,不僅是劉沐,連屋裡的女人都笑了,徐少傑聽見了女人的笑聲。這個時候,大家發現女人出現在了門口,大女兒扶着她。徐少傑發現,女人臉上竟然出現了紅暈,他敏銳感覺,女人估計是有心病。
“劉沐,去請張小玉來幫着做飯,下午這麼多的領導在家裡吃飯,你的手藝怎麼行啊。”
徐少傑趕忙站起來,要女人回去躺着,女人搖搖頭,說今天精神好,好久沒有下地了,活動活動有好處,董桂花連忙站起來,扶着女人,嘴裡說女人就是要多活動,上下都要活動,不然老的快,邊說邊扶着女人,準備在外面走走,女人臉色有些發紅,忍不住笑,徐少傑、趙德立和劉沐以及宋濤看了看董桂花,沒有接腔,這女人的嘴厲害,還是不說話的好。
劉沐的精神好了很多,進屋去找煙了,不一會,他拿出了幾包硬盒《芙蓉》香菸,塞給每人一包,連聲說煙不好,對不起領導,趙德立哈哈大笑,說抽這煙算是打牙祭了。女人和董桂花出去轉去了,兩個小孩也出去了,屋裡氣氛好了很多。
不一會,楊晨開着車回來了,提下一個大口袋,裡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劉沐接過了口袋,直接進入了廚房,很快,劉沐出來,說是出去一會,馬上回來。這個時候,徐少傑起身,在屋裡四周去看看轉轉,感覺劉沐家裡的條件的確不好。
宋濤和趙德立低聲說話,宋濤將剛纔徐少傑說出來的話告訴了趙德立,趙德立臉上出現了震驚的神情,他小看這個徐少傑了,看來,區裡的平靜很快就要被打破了,因爲徐少傑絕不會是輕易屈服的人。
徐少傑回到堂屋,幾個人聊了一會,趙德立專門說了時下農村流傳的幾個黃色笑話,徐少傑聽的哈哈大笑。
張小玉進屋看見了徐少傑,馬上來了精神,她低着頭和衆人打招呼,很快進入了廚房,張小玉的女兒也跟着進去了。劉沐去請張小玉來做飯,讓徐少傑知道了,劉沐在村裡一定是很受排擠的,而張小玉也是受排擠的人,兩家同病相憐。無論怎麼說,劉沐是鄉里的幹部,駐花冠村,居然到了這樣的地步,可見劉志華的霸道,不管劉沐犯下了什麼錯誤,劉志華的做法都是有待商榷的,對付一個普通幹部,採用這樣的手段,算什麼好漢,徐少傑進一步想到了,時下區鎮存在的家長式作風,主要領導聽不進其他的意見,認爲區鎮是自家的一畝三分地,說什麼就是什麼,依仗頭上的官帽子,強行壓下面,誰會真正的心服。
談笑雖然活躍了氣氛,不過,屋裡還是有着一種淡淡的憂慮,徐少傑的做法,無疑是公開挑戰了劉志華的權威,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大家都不知道,但徐少傑說話擲地有聲,屋裡的人覺得有希望,如果徐少傑沒有一點的支撐,是不會這樣做的。
董桂花很快扶着女人回來了,女人的氣色好了很多,臉上帶着笑容,紅暈還沒有消散,可想董桂花說了一些什麼話,女人進屋之後,堅持到廚房裡去,董桂花也陪着到廚房去了,這樣的時候,大男人是不好到廚房去的。
徐少傑索性站起來,走到了屋子外面,趙德立、宋濤和劉沐都陪着出來了,楊晨也從吉普車上面下來了,在外面轉了一會,徐少傑才發現,劉沐的屋和張小玉的家相隔不到500米的距離,中間是村委會,村委會是兩間土牆屋,看上去很是破舊,門上掛着鎖,村支兩委的牌子不知道有多陳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