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凱的三舅娘許是在家等了幾日也還不見祝家人上門,便覺得心裡奇怪,也不知是怎麼打聽的竟是找到了荷花家在城裡的住處,一路便尋了過來。
荷花出去開門的時候,見她兩手空空大咧咧地就要往裡走,便站在門口上下打量了一眼問:“找誰啊?”
“我來找博凱。”三舅娘也沒跟荷花多話,乾脆利索地說。
“你要找博凱哥自去找他,如今早就分了家,怎麼找到我家門上來了?”荷花攔在門口並沒有讓她進屋的打算。
“我不跟你費嘴皮子,你爹孃好生的教養,攔着門不給進是什麼道理?”三舅娘上回被荷花堵了個難堪,這會兒恨不得卯足了勁往回找補。
“我家可沒這樣的教養,在鄉下地方家家開門敞戶的,誰進門也用不着敲啊問的,不過如今是到了城裡,原是不知道城裡人有哪些規矩的,上回在三舅孃家學了點兒,這不就現學現賣的,盼着三舅娘給我些指點,這學得對還是不對?”
三舅娘雖說平時也是個喜歡罵罵叨叨的碎嘴子,但是卻沒荷花牙尖嘴利,又不想扯破臉皮做個潑婦狀,便皺眉道:“你小孩子家我不跟你一般見識,我找你爹孃說話。”
“呦,可真是不巧,爹孃都出去忙了,如今家裡就我祖爺和我,祖爺年紀大眼花耳背的,又不識得三舅娘,不如咱們娘倆就站在門口說說話,您有啥事兒找我爹孃,我給帶個話兒也就是了。”荷花就是打定了主意不想讓她進屋,如今家裡沒個大人,進來若是鬧將開來,自己可是治不住她的。
不過三舅娘卻是有些壓不住了,她那兩間偏廈可是爲了給博凱成親特意加蓋的,雖說也不過是在以前的破爛架子上填補起來的,可也終歸是花了些銀錢的,如今連一文錢的本錢都沒收回來,就被空扔着了,讓她心裡怎麼能不着急。
跟荷花在門口夾七夾八正糾纏不清呢,一輛不大卻很精緻的馬車停在了門口,不等車伕停穩,孫建羽就從車上跳下來,落地身子略微的一晃,刮到了三舅孃的衣裳角兒。
三舅娘立刻嚷嚷道:“這是誰家小子睜眼不看人,隨便刮刮蹭蹭的,這衣裳可是今年新作的呢,刮蹭壞了你賠啊?”
這點小事孫建羽自然是不介意,身邊的小廝卻是個牙尖嘴利的:“不過就是京裡去年就不太流行的織花緞子,還以爲是什麼了不起的東西,做工更是一般,能值得幾個銀錢,一大早就堵在別人家門口呼三喝四的,反倒還惡人先告狀,真是不講道理。”
“呸,你是個什麼東西,我堵在誰家門口了?祝家那是我們正兒八經的親家,我站在這兒說幾句話礙着你什麼事兒了?多管閒事”三舅娘呸了一口道,“瞧你小哥長得到還是有幾分俊俏的,若是少幾分口舌,也許能更多些恩客。”
“你這女人好不講道理……”那小廝平時出來進去都是在孫府和書院兩處伺候,極少會見到這樣市井潑婦樣的女人,聽了這般污穢的話,連頭帶臉一道紅了個徹底,囁嚅着脣不知道說什麼纔好。
荷花聽了這話也是緊緊地皺了眉頭,嘴上說着自家是親戚,說話做事卻是半點都不顧念親戚情分的,只好扭頭對孫建羽道:“孫大哥,這位是我堂兄的舅娘,今個兒是來尋我爹孃的,因爹孃都沒在家,所以便站在門口說了幾句話。這都不妨事的,不過是孫大哥今個兒怎麼有時辰來我家?是找我大哥還是來關心關心買賣?”
孫建羽道:“那我就不能是過來看看你?”
上次齊錦棠的事過後誰也沒有說開,荷花心裡也明白孫建羽的立場,他不敢也不能輕率行動,但是很多時候,心裡感情的偏倚卻不是一個應該不該能夠說得清楚,過年這段時候沒看到孫建羽,此時再見頓感生疏,說話也不免客套了起來,這會兒聽着他的玩笑話,卻突然有些不知該怎麼接言的尷尬。
倒是三舅孃的一雙眯縫眼在荷花和孫建羽身上打量了幾圈,臉上掛上了不屑的神色道:“難怪大人都不在家就留了個丫頭,原來是爲了私會野小子,幸好博凱娘死後孩子一直跟着我家,日子雖說可能清苦些,但是也好過在這種沒羞沒臊的人家被帶壞了要強……”
“你……”荷花一陣氣極,這話若是傳揚出去,自己的名聲怕是也當真給壞了,即便自己不是那麼看重這些,但是如今的世風如此,非但自個兒要遭罪,連家人都要跟着一起受牽連。
“這會兒嘴皮子怎麼不利索了?還是讓人說中了什麼?我原本還把你當個小丫頭不跟你一般見識,如今瞧着都會勾搭野男人了,雖說沒生個狐媚樣,到是有那麼一股子狐媚子……”
“啪”三舅孃的話沒說完,就被孫建羽上前甩了一記耳光。
孫建羽打完了之後又滿臉嫌棄地擦了擦手,手帕往地上一扔,啐了一口道:“大早晨哪裡來得這麼一頭滿嘴噴糞的母豬。”
旁邊的小廝也接話道:“少爺您莫要爲這種東西生氣,她那張臭臉打一下都污了您的手。”
三舅娘哪裡吃過這樣的大虧,嗷地一聲嚎叫,驚得路邊樹上的雪都撲簌簌往下落,沒嚇到孫建羽倒是把巡防的人驚擾了過來。
“鬧什麼呢鬧什麼呢”一個官差離着老遠嚷着跑過來,上頭可是再三地下令,正月十五之前要仔細再仔細,莫要出了什麼亂子,這會兒聽着這邊一聲慘叫,就趕緊跑過來看個端倪。
三舅娘捂着臉含含糊糊地說:“官差大人,您可要爲民婦做主啊,這對刁蠻的主僕,自己出來私會姑娘也就罷了,只爲民婦在一旁跟這姑娘多聊了幾句,便對民婦又打又罵……”可是她的話還沒說完,就猛地瞪圓了雙眼,看着那官差滿臉堆笑地衝着孫建羽點頭哈腰。
“孫公子,什麼風兒把您吹到這麼偏僻的地方來了?我竟是都不知道,這可真是……您有什麼事要做打發個人來交代一聲就是,何苦自己大老遠的過來。”官差巴結着說。
“我不過是來找個同窗閒來解悶,誰知只爲了下車的時候刮蹭到這位嬸子,如今可是對我不依不饒的,嘴裡還說些不乾不淨的話,我本還覺得如今城裡治理的很是清明,這會兒看還是有不少刁民,當着官爺差役都恭恭敬敬,私底下就露出了這醜惡的臉面。”
三舅娘沒想到那差爺會對孫建羽恭恭敬敬的,頓時就有些傻了眼,不知道自己得罪的這到底是何方神聖。
巡街的官差扭頭看向三舅娘,臉就頓時板了起來,斥道:“你這刁婦,衝撞了孫家的公子,還在這邊反咬一口,我看你是想跟本差回去挨一頓板子才能消停。”
“……”三舅娘這纔有些慌了神,連連討饒道,“差爺,民婦,民婦知錯了,以後萬萬不敢了。”不過她還是很狐疑地看向孫建羽,腦子一時沒轉過來這是哪個孫家的公子。
小廝冷哼了一聲說:“看什麼看,還當我們唬着你玩兒呢?我們爺是孫永維孫大人府上的公子,可着縣城去打聽打聽,看也是你能攀扯的起的?”
三舅娘知道自己這回是真的踢到了硬板,但還是很心有不甘地看看荷花,也不知道她家何時攀上了這麼個高枝兒,自己這回倒是看走了眼,若是早知道有這層關係,倒是不該跟祝家搞得這般僵持纔對。
那差爺也不過只是嚇唬嚇唬三舅娘,本來也沒多大的事兒,自然也不會當真抓她到衙門去,不過是攆開了了事。
官差和三舅娘都走了之後,荷花道:“家裡沒的旁人,孫大哥還是請回吧”說罷就要關門。
孫建羽猛地伸手一擋,沒成想荷花這一下還當真是用了力氣的,幾根手指夾在門縫裡,頓時疼得揪心。他倒吸一口冷氣,嘴裡卻說:“荷花,我剛纔是無心之語,沒成想那女人這般……”
荷花把門閃開一道小縫,讓孫建羽把手抽了回去,便又砰地一聲關了個嚴實,任他在外面拍門也不做理會。
孫建羽吃了個閉門羹,手指還一抽一抽疼得厲害,無奈地摸了摸鼻子,這回這丫頭似乎是當真生氣了呢,如今進不去門,也不能在門口傻等着,便對那小廝道:“往鄭大夫的醫館去一趟,看博榮會不會在,順便也給手上些藥膏。”
小廝哪裡見過有人這般對自家少爺,看着那紅腫的手指頭,幾乎都要跳起來砸門去了,不過他好歹還留着點兒理智,知道去找了荷花的麻煩,怕是自己就要有**煩了,扶着孫建羽上車,嘴裡咕噥道:“祝二姑娘該不會是已經聽說爺定親的事兒,這會兒跟爺耍小性子呢吧?”在他的心裡,不管是啥樣的姑娘,那都是恨不得對自家爺投懷送抱的,如今這副冷麪孔拒人,想必是打翻了醋罈子吧?
孫建羽抽了抽嘴角,露出個苦笑,心道若當真是這樣還好了呢
最新章節 第二百八十章 找後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