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北安對譚府倒是熟悉,帶着她一路出去居然一個人都沒遇見,還光明正大地從正門走了出去。
“小姑奶奶,譚府也是你能隨便闖的?你可知這譚府可是世代習武的武林世家,府中人個個身手不凡,今日你僥倖遇見了我,若是真被抓到,我看你怎麼解釋!”聖北安把她扯到牆邊一通數落。
“怎麼解釋?”司傾見輕哼了一聲:“譚會林燒了司家的梧桐書閣,我自然是來抓縱火犯的!”
“你可有證據?”聖北安沉了臉。
司傾見仰着頭,理直氣壯:“我自然沒有證據,可這幾日府上只有他一個外人,還恰巧在梧桐書閣起火的時候消失,你告訴我,我憑什麼不能懷疑他!”
“傾見,你聽我說,會林沒有理由再去燒書閣,起碼在今日之前我們都以爲我們已經拿到並銷燬了證據,至於我留他在你處也是我的一時興起,我來這裡也是來尋他的,他還沒有回府,可我相信他不會這麼做!”
“你相信他,我可不信,正如你所說,書閣裡藏着那麼多秘密,可不見得所有人都想要得到它們,毀了它不恰恰是最簡單的方式嗎?一念之間而已!你若是想證明清白,就趕緊把人尋到!”
“會林一時半會兒不會回府,不知爲何,我們明明已經銷燬了證據,三哥不知從何處還是知曉了此事……我懷疑,我們拿到的是假的。”
“假的又怎樣?就因爲這個你們便要燒了書閣?!”司傾見聽不進去聖北安的話,她依然覺得他欺騙了她,所以他的每一句話,都像是在辯解。
聖北安吵不過她,一時噎住,只能憤憤地攤手轉身。
“我知道了!”聖北安突然回身:“我知道會林可能會去哪了,跟我來!”
他忽然摟住她的肩膀,一躍上了屋頂,轉眼間已經跨了幾條長街。
“那不是司府嗎?你帶我回來做什麼?”司傾見有些恐高,緊緊地抓住聖北安的腰帶,她還沒嘗試過躍這麼高。
“你不相信我便罷了,會林身上的傷確是真的,他身受重傷,跑不遠,書閣起火,整個司府的人都會短暫的集中去救火,這是他趁亂逃出司府的最好時機。”
果然,在司府附近的一處堆雜物的牆角發現了那個熟悉的身影。
譚會林倚在牆邊,臉色蒼白,傷口似乎又滲出了不少血。
“把他送回密道吧,人已經找到了,等他恢復了再問也不遲。”司傾見帶着兩人從側門進入,又回到了密道中。
譚會林氣若游絲,卻忽然強睜開眼,對聖北安道:“放火之人……是女子!”
司傾見心下一驚,不知是否應該相信他的話:“別說了,先進去吧!”
聖北安安頓好譚會林,又替他把了脈,餵了藥,暫時沒有大礙。
司傾見順着密道走向出口,本該通往書閣的密道如今只剩廢墟一片,密道口雖然被掩蓋在廢墟之下,可被發現也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這條密道一旦被發現,無論有沒有證據,司黎勻都會第一個懷疑自己,這幾日怪事頗多,司黎勻又疑心深重,得儘快想個辦法將這個密道掩蓋才行。
如今她能想到的最簡單的方法無非是先讓司清姂試着攬下重修書閣這樁事,若是自己貿然開口,司黎勻多半會懷疑自己的目的,若是司清姂開口,即便司黎勻擔心她做不好,也不會直接拒絕,能拖則拖吧。
司傾見將自己的想法與司清姂說了,她也很快就明白了司傾見的意思,畢竟司清姂多次未經允許私自前往書閣,又看了那麼多不該看的東西,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司黎勻知道密道的事情。
可譚會林說放火之人是女子,大概率是司家內部的人放的火,以司黎勻對梧桐書閣的重視,她比自己更想抓出放火之人。
除司黎勻之外,便只有司清姂如此瞭解梧桐書閣了,以她對司府地形及密道的瞭解,火燒書閣並且全身而退並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她並沒有非做不可的理由。
反倒是譚會林說的話……不是那麼可信。
怎麼偏偏讓他撞見了燒書閣的人?
司清姂見她出神,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你怎麼了?在想什麼?”
“沒什麼!”司傾見驀然回神,對司清姂道:“譚會林說他見到了放火之人,這會兒也差不多該醒了,何人放火,一問便知。”
“他說他見到了放火之人?”司清姂蹙眉。
“嗯,他說……是個女子。”司傾見故意強調了放火的人是女子。
司清姂有些支支吾吾,用手攥了一下脖子上掛着的玉墜。
她也沒有再追問下去,只是拍了拍司清姂的肩膀:“走吧,去密道看看他。”
密道里隱隱還殘留着火燒後的煙味,但如今司府上下都緊張戒備,確實也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去處了,只能先拿了兩牀被子委屈他先安頓了。
此時的譚會林已經沒有大礙,神智也清醒,聖北安在一旁爲他把脈,神情舒緩了不少,想是傷勢轉好,恢復的還不錯。
“譚公子感覺如何,可需要些什麼,只管和我說便是。”這樣站着說話着實太累,於是司傾見尋了塊乾淨的地方坐下,繼續道:“兩次見你都是昏迷,來不及認識一下,我叫司傾見,這是我的妹妹司清姂,照顧了你幾日,想來你們應該比我熟識。”
司傾見本不想說這麼多,可她看見了譚會林腰間掛着的玉佩,紋理顏色和契合程度,怎麼看都像是和司清姂戴着的那條玉墜是一對兒。
只是她不知道,司清姂的玉墜是這幾日纔有的,還是之前就有。
她又朝着司清姂的脖子上看去,司清姂卻早已經把那玉墜塞回了衣服裡,她淡淡地瞥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
她不會看錯的,世間的玉石千千萬萬,卻沒有一模一樣的兩塊,若非出自同一個玉石,怎能連紋理都如此契合?司清姂這麼一藏,她便更加認定,這兩人有貓膩。
“感謝司小姐收留相救,在下譚會林,譚家排行第二,司小姐叫我譚二就是,清姂姑娘這幾日對我照顧有加,譚二沒齒難忘!”譚會林強撐着拱了拱手。
司清姂也拘謹地行了個禮。
司傾見淡淡地看着二人,心中依然懷疑,他們真的像表面這樣陌生嗎,這三個人,怕不是有什麼事情瞞着自己。
聖北安見司傾見神色不對,連忙進入正題:“會林,你不是說見到了放火之人嗎?”
“不錯!”譚會林稍稍坐正了身子,雖然看着有些精神,但臉色還是蒼白的不行,嘴脣也毫無血色,看來這傷確不是假的。
“書閣起火時,我正在密道深處,離書閣不遠,當時只聽到有人開了鎖從書閣的正門進入,沒多久裡面便起了火光,我看到,放火的……是個女子,火勢太大太猛,幾乎是一瞬間就燃了起來,那女子也不小心被燃着了頭髮。”
“再後來,再後來我就看不清了,書閣裡濃煙滾滾,這裡也不能呆了,我只好趁亂混進救火的人中,這才僥倖出了司府……”
“之後,我便昏迷了……到底也沒看清放火的……究竟是誰。”
司傾見點點頭,心裡明白了個大概,火勢太急太猛定是因爲書閣內被人提前佈置了火油,那人又是從正門進入,又是個女子,能輕而易舉進來還能佈置火油又不被人察覺的,只有一個人。
那就是司黎勻。
“你懷疑是我母親?”如此明顯的暗示,無非是譚會林不忍直說而已。
“我……我沒有看清她的臉,或許她的身上會有些燒傷什麼的。”
“你先好好休息吧,我去查一下,看看司府是否有這樣的人。”司傾見起身,卻被聖北安叫住。
“傾見……”聖北安頓了頓,說道:“若事實真的是那樣,你也不要打草驚蛇,不要將自己置身危險之中,無論事實是什麼,心裡知道就好,不要意氣用事。”
司傾見點點頭,表示明白,但心中還是有些不舒服,她向來不喜歡別人對她過分的擔心,自己雖然與世隔絕幾年,可自己又不是傻子,怎會行事如此荒唐。
或許是自己太過敏感了吧,也許他是真的擔心自己吧。
三皇子都找到譚會林家裡去了,估計他也躲不了幾日了,他的事情早晚都要解決,這不是她該操心的事情,沒有必要盡心盡力鞠躬盡瘁的,她只需要靜靜的看着就好。
司傾見揉了揉腦袋,最近發生了這麼多事,沒有一件不傷神的,她還沒有捋清頭緒,可這些事情卻接踵而至,她連反應都來不及。
正想着,已經到了司黎勻的院中了,府裡的人沒一個不認識她的,見她進來也沒攔着,默默地讓路。
她輕輕的扣了扣司黎勻的房門:“母親,您可歇下了?”
靜了半晌,司黎勻才起身開門,見是司傾見,也有些驚訝:“進來吧。”
她從沒進過司黎勻的房間,或許兒時曾經進來過,可過了這麼久,早已經變了樣,記不得了。
二人像陌生人一樣對坐着,司黎勻面對着這個並不親近的女兒沒什麼內疚,也沒什麼憐愛,不過是她討好靳氏的犧牲品罷了,敷衍着就是了。
可司傾見卻是帶着恨意的,她雖然表面上冷靜,可心裡卻翻騰着,泛着噁心,司黎勻這樣內心陰狠卻故作和善的姿態,她看夠了,但她只得忍耐,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
她擠出一抹不自然的笑:“剛剛女兒在府中看到老大一個黑影,想着昨日縱火之人,實在可惡,怕他心術不正還未離開,特來提醒母親多加防範,以免被惡人有機可乘!”
“嗯。”司黎勻神色淡淡,又補充了句:“你有心了。”
司傾見笑着點頭:“爲母親盡心,應該的。”她沒忘了此次來的目的,主動上前爲司黎勻斟了一杯茶水,又強忍着心中的不適,順勢繞到其身後爲司黎勻揉肩。
司黎勻微微閉眼,語氣不輕不重:“你可還記恨母親讓你嫁給靳元信?”
緩了緩,司傾見換了個順從而又柔和的語調:“之前是女兒不懂事,靳丞是世間不可多得的好男兒,京城多少女子求而不得,女兒眼拙,還要多謝母親爲女兒籌謀。”
司黎勻滿意地點了點頭:“你是我最心疼的一個女兒了,無端受了這麼多年的苦,做母親的怎麼能不爲你謀算呢?你要記得,無論母親做什麼,都是爲你着想啊!”
司傾見已然看到了司黎勻背後一縷火燒後微微卷曲的頭髮,她收了爲她揉肩的手,淡淡地應了聲:“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