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顧如癡如醉, 卻萬萬未曾想到,不肖片刻功夫,她亦如師父那般, 成了小花貓。
看着懷中的小徒兒, 新月籠眉, 墨色拂臉, 嫩玉幽花未豔, 黑白相間生香,倒有幾分說不出的可愛,他情不自禁低下頭, 親吻她的小花臉。
當她默然擡起頭,再看師父, 心下一慌, 不得了了, 師父的臉上嘴上斑斑點點,縱橫交錯, 比適才還要花哨。那師父豈不是…啊,大事不妙!
她忙摸了摸自己的小臉,卻探不出個究竟,因墨汁隨後乾透,已然不便察覺。然, 她仍不放心此刻的狀況, 不知如何是好!她左顧右盼, 在他的懷裡, 她向來只顧陶醉萬千, 何時心猿意馬過?
“小骨可是想找鏡子?”
師父果然善解徒意,她正要答是, 轉念又一掂量,卻不知該點頭亦或是搖頭,他既然猜的到她的心思,想必早被他抓個現行,只是不知他會不會懲罰自己?
她左右爲難,怕師父責罰,不能輕易招供。只得強行拖延,拖延地誠惶誠恐。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道,“師父,小骨今日滴水未進,飯前照鏡子頗不妥當。只是… 只是…,小骨怕師父勞累,師父昨日睡得很晚,這般早便醒來,醒來亦不得進食!小骨,還想着… 想着…爲師父做碗桃花羹,給師父一個驚喜。師父尚未睡好,便被小骨吵醒了,驚喜也不成了。你都不困嗎?對啊,師父是仙,睡醒與吵醒都無妨…又如何會困?”
他頓了片刻,輕抿脣角,勾勒出一個恬淡的弧度,聲音中夾雜着溫柔的寵溺,“的確不困!”
“啊…師父,我….我…我…”她支支吾吾再難想出抵擋他的妙計!
卻聽他猝不及防地說道,“小骨,師父…等你做桃花羹…”
“哦,那小骨去去就回… ”好似抓住了一根稻草,她扯着稻草便漂了出去!
而醉翁之意不在酒,做桃花羹只爲拖延時刻。此時,又哪裡有桃花?方纔情急之下,怎不隨口說個其他的什麼羹?偏偏要說桃花羹,即便師父歡喜,可巧徒不敵無花之炊啊?
她躲在門外,急得直跺腳,方纔都與師父說了哪些亂七八糟而又毫無意義的話?現下一切都砸了,當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她偷偷地窺探門縫,卻意外發現柳暗花明又一村,師父竟又睡了!
她忙潛入房中,備好溼帕,爲他輕輕擦拭,欲毀屍滅跡。不肖片刻,那個令她驚心動魄的面龐恰似碧空如洗,不染纖塵地出現在她面前…
她一臉得意,正待出門爲師父覓些吃食混淆味覺,即便沒有桃花羹,以師父的大肚能容,定不會過度怪罪。前腳剛邁出半步,卻被他拉了回來,一把攬在懷裡,“小骨可玩夠了?”
她狼狽不堪,師父明明三番四次地故意放過自己,而她卻四次三番地掩耳盜鈴,不知悔改!師父就是裝睡,給自己作案的機會嗎?可他怎不就將裝睡進行到底?
她萬分懺悔地抱着他的腰,怯怯地說道,“師父,小骨知道錯了,再也不敢了!若下次再犯,師父再…收拾小骨…不遲!”
他似笑非笑,似信非信,看着懷中的小徒兒,頑皮的面容宛如初見。她是那隻小蟲,而他竟寬容到任由她落入他的潔淨的酒盞…
他毫不客氣地將她抱起,不給她留有商量的餘地… 徑直向門外走去!
“師父帶小骨去哪?”
“帶我的寶貝徒兒回長留受罰…”
“啊………………….小骨受罰的時候,師父可以陪着小骨嗎?”
“可以…”
“那小骨便不怕了!只要有師父在,罰小骨做什麼,小骨都願意!”
他無奈地搖搖頭,在她面前,自己這個師父已然不可救藥了…
七年後…
時值春日,絕情殿紅綠間發,院內遍插花卉,四處芬芳爛熳,香氣襲人。那一年,她送給他的桃花樹,已灼灼其華。偶遇斜風,花瓣微起,引峰碟之音不絕,宛如一幅絢麗畫卷…
而畫中之人卻並不怡然,他抱着懷中的小徒兒,略有些手足無措。他溫柔地拾起她的幾根散亂髮絲,慢慢將其放入而後, “小骨,爲何自從懷喜之後,你便常常鬱鬱寡歡,可否告訴師父,爲何這般煩悶?”
她嘆了口氣,憂心地搖搖頭,“小骨怕…”
“怕什麼?”
“小骨怕有了小小骨,小師父之後,師父最寵溺的便不是小骨了…”
原來是這樣,她這些時日一直悶悶不樂。每每當他問起,她又總是迴避。爲此,他已焦心難耐!他捏了捏她的小臉,安慰她道,“師父像小骨保證,沒有人可以與小骨相比… 即便是小小骨,師父也雖會疼愛不已,但小骨永遠是師父最寵溺的人。這樣小骨該放心了?”
“那小師父呢?”
“小骨是最重要的…”
她猶疑了一下,“師父確定?”
“小骨自己說過的話竟又忘了?”
“小骨記得… 我不相信正,不相信邪,不相信幸福,但我相信你… 可是… 師父…”
“可是什麼?”
“可是小骨如今不止相信師父… 還相信幸福…”
他亦幸福地親吻她豁然開朗的小臉…
當年相望總關情,原來........
他對她的寵溺始終一如初見,一往而深許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