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對了,不光是崇禎,據說明朝滅亡就是因爲有風水師在煤山上種下了幾棵三亡樹,煤山是啥地方?那可是故宮中的鎮山,風水穴眼所在,就是現在的景山。”
“在這種地方種下三亡樹,整個國運都會被牽連得漸漸衰敗,結果怎麼樣,短短几十年,也就是樹苗長成大樹的工夫,明朝是一蹶不振江河日下,最後國亡了還不算,崇禎也吊死在三亡樹上,你說這東西有多絕戶?”
楊樹林見他臉色大變的模樣,氣不打一處來:“瞅你那慫樣,什麼三王四個二的,你整個一條龍出來多像樣啊?真當打撲克呢?”
劉山宗一咬牙,差點沒給他一拳:“跟你說這些是讓你有個準備,咱哥倆這趟出來,事事不順,沒準進了這林子直接就住裡邊了,你還有啥要交代的,趕緊寫下來吧。”
楊樹林也發現此行屢遇凶兆,好像腦袋頂上罩着塊烏雲似的,令人心生不祥之感。
但他沒怎麼猶豫,擡手把劉山宗扒拉到一邊:“少廢話,老子不信這個邪,別說它一座荒墳,就算是崇禎的皇陵,老子今個也……”
他這邊話沒說完,身側憑空颳起一陣陰風,呼的一下迎面颳起,愣是把他後邊的話給堵了回去,好似明明中真有什麼東西,容不得他大放厥詞一樣。
這下他的臉色也變了,而且灌了一肚子陰風,忍不住想要嗆咳。
劉山宗的大爪子緊緊捂住了他的嘴:“別吱聲,你聽。”
楊樹林強嚥下一口吐沫,豎起耳朵細聽,風聲之中,竟隱隱有個男人的聲音傳來,雖然時斷時續,但聽着像是在吟誦古詩,而且吟誦得很有感情。
他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大半夜的老林荒墳之地,居然有人吟誦古詩,這要是還不算活見鬼,什麼纔算?
二人循着聲音向墳包摸了過去,赫然看到雪地上一行腳印直通向墳包外的一個小木屋,屋裡有燭光傳來,透過糊着報紙的窗戶可以看到,屋裡有個人影正在忙活着什麼。
二人面面相覷,這種深山老林的墳冢邊上,居然有人居住,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正常人怎麼敢住在這種地方,不是邪祟就是肯定妖畜,說不準裡邊的人就是血冠蛇化成。
楊樹林緩緩抽出長刀,衝劉山宗使了個眼色,二人分左右向小屋摸去。
直到二人摸到門邊,屋中人似乎仍舊一無所覺。裡邊傳來吱嘎吱嘎的拉鋸聲,他一直吟誦的那首詩也終於聽清楚了: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
楊樹林雖然文化課不怎麼樣,但這首詩還記得,是蘇軾的《江城子》之十年生死兩茫茫。
深夜荒墳聽人吟誦這麼首詩,加上此人聲音低沉悲慼,聽着就跟哭墳的調調一樣,不由得讓人心裡發毛,但甭管是人是鬼,總要試探一下。
楊樹林看了劉山宗一眼,示意他做好動手的準備,自己則上前輕輕敲了幾下門。
木屋裡的聲音戛然而止,內外全都靜了下來。
過了半天
,裡邊才傳來一個聽上去哆哆嗦嗦的男人聲音:“誰?誰啊?”
楊樹林放低了聲音:“大叔,我們是河南邊過來的,想跟你打聽點事兒。”
門吱呀一聲裂開了一條縫,一個面容蒼老的佝僂老頭隔着門縫看他們:“這深更半夜的,你們是幹啥的,怎麼跑到這兒來啦?快走快走,這不是人能待的地方!”
說着,老頭就要關門,楊樹林趕忙扒住了門縫,堆笑道:“大叔,外邊實在太冷了,你就發發慈悲,讓我倆進來暖和暖和再走吧,要不我倆非凍死在半道上不可。”
他一邊說話,一邊以鬼眼觀察,發現這老頭的確是個活人。
這讓他心裡納悶的同時也有些慶幸,或許能從老頭口中問出點消息也說不定。
老頭或許是看楊樹林歲數不大,又一臉的可憐相,動了惻隱之心,這纔開了門。
二人雖然把刀收了起來,卻並沒放鬆戒備,跟老頭保持着一定距離,在靠着火爐的長凳上坐了下來,偷眼掃了一眼這屋子。
小木屋不算大,只有一扇窗戶還拿報紙糊住了,樑上掛着盞煤油燈,屋裡除了一張破舊的木牀,就只有他們屁股下邊坐着的長凳,中間一個火爐燒得通紅,暖和倒是很暖和,可那股柴火的味道混合着濃烈的旱菸味兒,嗆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而這老頭看上去有五十多歲,個子不高,還略微有些駝背,穿着件舊皮夾克,一頭白髮梳理得很整齊,臉色很黑,一雙小三角眼有些渾濁,看人的時候都是眯着眼看。
楊樹林揉了揉眼睛,試探着問道:“大叔,你怎麼住在這兒?這深山老林的,連個人家都沒有,住這兒多不方便吶?”
“上歲數啦,住哪兒都一樣。再說,我一個守靈的,不住這兒住哪兒。”
“守靈?您這是給誰守靈?”
“祖上。”
楊樹林見他一副不願多言的模樣,心知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只得避開了這個話題:“那您爲啥說這兒不是人待的地方?”
老頭眯眼盯着他們,冷笑兩聲:“爲啥?就因爲這是死人的地界!”
老頭說着轉身走向牀邊,楊樹林這才注意到,牀前架着一個很小的木工架子,架上居然擺着一口尚未成型的棺材,小號的棺材!
楊樹林心裡一緊,這老頭雖然是個活人,卻實在有點古怪,大半夜的居然在做棺材?
棺材板二尺多長,看削下來的碎屑,分明就是用三亡樹的木料做的,這樣的木料做棺材,躺進去就算不立馬詐屍最後也得變殭屍,而且尺寸這麼小,老頭自己肯定是躺不進去,他做來給誰用的?
楊樹林和劉山宗對視了一眼,心頭疑雲更重,卻聽老頭像是自言自語似的嘟囔:“這年頭啊橫死的人太多,這不,今個晚上我家又死了個小輩。咱窮人家也沒錢買棺材,就只能自己動手給她做了,希望她下輩子投胎,能託生個好人家。”
楊樹林忍不住問道:“您老家裡有白事?”
老頭語帶悲腔:“我孫女年紀小,
不懂事,晚上出門亂跑,讓兩個賊子給禍害啦!”
“對不起,我們不是有意提您的傷心事,您老節哀。”
“沒事,活到我這個歲數,生生死死看多了,早都看開了。你們倆暖和過來就趕緊走,死人的地界不是活人該來的地方,你倆身板又這麼大,萬一再遇上點橫禍死在這兒,我可不會給你倆做棺材。”
楊樹林聽得一腦門子黑線,劉山宗本來剛要開口,聽了這話,愣是被噎得嗆咳起來,衝着楊樹林使勁兒揮了揮手,示意他有話趕緊問。
楊樹林只得乾咳一聲:“我倆很快就走,不過,我想跟您老打聽個事兒,您在這兒住了挺長時間了吧?”
老頭嗯了一聲。
“那我跟您打聽個事兒,這附近蛇多不?”
楊樹林說這話的時候,眼睛緊盯着老頭,劉山宗則偷偷握住了刀柄。
老頭一聽他這話,動作一頓,緩緩轉過身來:“你倆問的是長蟲啊,多,多的很。”
楊樹林注意到他說話的時候,三角眼裡閃過一絲陰毒的寒光,心裡頓時有了譜。
“有沒有大蛇在這附近出沒?”
“大蛇沒聽過,不過林子後邊倒是有座蛇王廟,是早年那些伐木工建的,封山禁伐之後就斷了香火。”
楊樹林的眼睛也眯了起來,原來還有這種事?
“大叔能不能帶我們過去看看?”
“你倆不要命了?林子裡邊鬧鬼,前幾天就有幾個人進去,到現在也沒見出來,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老頭搖晃着腦袋,又轉過身去不理會他們了。
“哦?失蹤了?都是些什麼人啊?”
“上山拉柴火的,還是三個大老爺們結伴去的,進了林子就沒出來,誰也說不上怎麼了。”
楊樹林笑道:“或許是在山裡迷路了也說不定,大叔不用擔心,我倆是陰陽先生,這趟來就是要拜一拜蛇王的,你儘管帶我們去,就算出了什麼問題也不用你負責。”
老頭執意不肯,勸他倆趕緊從哪來的回哪去。
楊樹林好說歹說又掏了二百塊錢塞給他,才總算說動了老頭。
老頭答應把他們帶到蛇王廟門口,不進廟,留在門口等他們出來,不管出了什麼事,都跟他沒關係。
三人出了木屋,老頭挑着煤油燈在前邊帶路,楊樹林墮後一步,低聲對劉山宗道:“這老頭有問題,你盯緊他,其他方面交給我。”
“他是不是人?”
“應該是,但人有時候比鬼更可怕。”
劉山宗深以爲然的點頭,搶先兩步跟在了老頭身後,而楊樹林帶着小玄狐走在最後邊,手裡捏着鬼牙暗中跟白小薇打了招呼。
三人繞過墳包鑽進了後方的林子,片刻之後,林間現出了一片空地。空地盡頭,一座破廟坐落在林木掩映間,整體都是粗大的原木搭建,但年久失修,房子周邊爬滿了乾枯的爬山虎,廟門也向外耷拉着,清冷的月光映照下,如同一張巨大的蛇口,在等着獵物送上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