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樹林聞言與劉山宗等人對視了一眼,略感愕然:“就這麼簡單?”
“嗯,不然你以爲是什麼?我仙姑嶺黃家八百一十三口的性命,幾乎全都喪在那畜生手裡,我身後還有什麼好牽掛的?”
頓了頓,她有感而發:“你們人吶,總說我們是畜生,可有些人,比我們這些長毛的更畜生百倍!”
這話說得楊樹林一陣無語,她說的是不爭的事實。
遠的不說,就說那金泉,爲了錢啥事兒幹不出來,再說那吳波,不也是爲了錢,是非不分,甘願爲虎作倀?相比之下,倒是黃姥姥的作爲,更有血性一些。
沉默片刻,楊樹林點頭答應:“行啊,您老就放心去吧,這事兒你放心,我們答應了。”
“好……咳咳,扶我起來,讓我再看一眼這宅子!”
楊樹林還沒伸手,佟贏嬌和白小薇卻已經上前扶起了她,佟贏嬌是職業習慣,對黃大仙有着本能的尊重,而白小薇則是感受到了楊樹林心裡的想法,對黃姥姥也生出了一絲欽佩。
黃姥姥顫巍巍的在二女的扶持下,從臥室到堂屋溜達了一圈,眼神中透着說不出的留戀,不時撫摸着屋裡的東西,擦去上邊的浮灰,那神情,就像是在跟她熟悉的一切告別似的。
整個過程中,沒有人說話,不知怎麼,楊樹林等人的心情居然有些沉重起來。
直到黃姥姥在堂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才笑呵呵的衝衆人點了點頭,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楊樹林剛想說點什麼,卻見黃姥姥的身體一陣顫動,身上散發出了一陣黑氣,黑氣濃烈得差不多將她整個人都包裹起來,但最終還是散去了。
再看時,她仍舊完好的坐在椅子裡,只不過懷裡多了一隻黑白相間的毛團,像只熟睡的貓咪一樣蜷縮在她的懷裡,那景象寧靜而安詳。
“她走了?這就走了?”
楊樹林略感訝異的問道,雖然他心裡也明白她的確走了,可總覺得像是缺了點什麼似的。
感覺上,生前能呼風喚雨,把吳波這樣的高手整得半死不活的黃姥姥,走得不應該這麼平靜,就算不驚天動地,也該與衆不同纔對。
直到劉山宗拍了拍他肩膀:“不錯,老五,你已經算是半個合格的賣字人了。”
“呃?”楊樹林奇怪的看向他。
劉山宗一笑:“你讓她走得很放心,還成功救下了薛雨煙,這也算皆大歡喜。”
楊樹林苦笑了一下,其實他什麼都沒做,只是陪一個將要離世的老人說了會兒話而已。
“快救人吧,你怎麼又不急了?”
“先把黃姥姥葬了,這是你答應她的。放心吧,黃姥姥用她最後的精氣神,把薛雨煙身子的損耗補回來了,至少她一時半會兒不會死了。”
佟贏嬌上前抱起了薛雨煙懷中的毛團,是一隻背生黑毛,腹下全白的黃鼠狼,只不過比尋常黃鼠狼大得多,足有寵物狗大小,尚有餘溫。
四人小心翼翼的將它找了個箱子裝了,依她所言,葬在了炕下的土洞裡。
從洞裡上來,楊樹林突然有點後悔,看了看屋裡的華貴陳設,苦笑道:“咱們是不是錯過了一次成爲千萬富翁的機會?把這些倒騰出去,咱們的
身家至少也能上千萬吧?”
佟贏嬌忍不住笑了:“你倒騰吧,姐保證會去局裡看你。”
楊樹林正想辨上兩句的工夫,忽聽炕下土洞中隱隱傳來一聲怒吼,聲音怎麼聽怎麼耳熟,不是吳波還能是誰?
“臥槽,這都能追上來,屬狗的吧!”
劉山宗也臉色微變:“少廢話,快走,這可不是鬧着玩的。”
說着,他抱起薛雨煙,四人奔着山洞的方向逃離。
他們剛剛逃出冰洞,身後突然傳來一陣嘻嘻哈哈的笑聲,衆人愕然回頭看去,赫然發現,屋中的那些華貴陳設上,浮現出了一隻只黃皮子的虛影,有大有小,足有數百隻,竄到一處翻滾打鬧起來。
而堂屋中央的椅子上,赫然坐着黃姥姥,她正笑眯眯的看着那羣小黃皮子,見他們回頭,她竟然還揮了揮手,似乎在示意他們快走!
楊樹林脊樑骨一陣發寒,不由得有些後怕,原來這些器物上都附着她子孫後代的魂魄,若是他沒有信守諾言,臨走時隨手順上了那麼兩件,會有什麼後果誰能說得準?
楊樹林等人沒走出多遠,就聽身後的冰窟中傳來一聲震耳欲聾的悶響,隆隆聲中,整個冰窟完全坍塌,將那奢華的豪宅徹底掩埋在了深山之中,而吳波的聲音,也就此斷絕。
四人不由得都呆了呆,黃姥姥最終還是選擇與吳波同歸於盡嗎?
但楊樹林心裡卻隱隱有種感覺,覺得黃姥姥這麼做,似乎是在幫他們斷後,只是這種想法太過一廂情願,他沒好意思說出來。
他們不敢多做停留,飛快的爬出了死孩子溝,打了輛車,把薛雨煙拉回了楊樹林的住處。
薛雨煙的肉體生機恢復了不少,但能否復原,還要看還魂是否順利,如果過程中出了任何差錯,那就算生死簿在手,也照樣無力迴天了。
還魂的過程並不複雜,分爲淨體、祭神、招魂、問詢,最後就是還魂。
但第一關就難住了楊樹林跟劉山宗這倆大老爺們,淨體顧名思義,就是把薛雨煙扒光,洗乾淨,身體蒙垢對還魂不利,若是行事倉促那就說不得了,但是條件允許,自然是穩妥一點爲好。
可問題是,誰扒?誰洗?
楊樹林自然是不幹的,反而一個勁兒的慫恿劉山宗去幹,他心裡尋思的是,她醒了之後要是知道劉山宗和她有了肌膚之親,又有救命之恩,就算不以身相許做報答,至少再勾搭起來也更方便一些吧?當然,劉山宗要是一個沒忍住,把生米做成熟飯就更妥了!
然而,劉山宗這木頭,居然死活不肯下手,說急了,差點跟楊樹林動手。
楊樹林是又氣惱又可惜,白瞎了這麼好的機會,無奈之下他只好請佟贏嬌幫忙。
白小薇是陰靈,自身陰氣重,不能與無魂之體太親近,佟贏嬌一個人折騰起薛雨煙來,也特麼是夠費勁的,足足兩個多點,累得額頭見汗纔算是勉強弄妥了。
一切準備妥當,子時剛到,房中燈火全滅,劉山宗在供桌上擺了瓜果三牲,燃起線香三柱插進香爐,對着供桌拜了三拜,將裝有薛雨煙魂魄的釘屍針插在了香爐前,然後靜靜的盯着線香。楊樹林、佟贏嬌和白小薇也都在後邊屏氣寧息的盯着線香,一聲不吭。
屋子裡只有窗外透進的微弱星光,和那三點香火輕輕的閃爍着,氣氛靜謐。
據劉山宗所言,還魂有兩道大坎,其一就是祭神。
如果線香半途滅掉一支,說明此人陽壽有限,即便還魂也活不了多久,如果滅掉兩支,說明還魂成功的可能性不大,勉強行事可能會導致薛雨煙魂飛魄散。
如果三支全滅,那就是陰神阻路,不想薛雨煙還陽,強行施法不僅薛雨煙可能會死,施法者可能也會因爲違逆神意而被陰神纏上,輕則陽壽大損重者當場殞命。
雖說薛雨煙這種情況理應一切順利,但此時動了真格的,衆人還是有點緊張。
直到線香燒了過半,幾人心情算是放鬆了些,看樣子只要不出意外,薛雨煙應該能順利還陽了。楊樹林更是忍不住露出了笑模樣:“還得說咱買的線香好,一塊五一捆兒,可是最貴的了,要是燒着燒着就滅了,我非回去砸了那攤子不可!”
劉山宗這會還在緊張呢,聽他廢話連篇,忍不住回頭瞪了他一眼!
楊樹林只好閉上了嘴。
但劉山宗剛轉過身去,身子便是一震!
就這麼一轉頭的工夫,線香已經滅了一根!
楊樹林見狀也瞪大了眼睛,怎麼會這樣,眼瞅都要燒到根了,怎麼滅了呢?
難道是薛雨煙註定紅顏薄命,活不了多久?
還是他剛纔開口說話驚擾了陰神,陰神滅香以示懲戒?
就在他心裡懊惱,暗感自責的當口,中間那根本來燒得很好的線香,突然一下就黑了,就像是有人往上澆了水似的,說滅就滅,事先毫無預兆!
幾人心裡全都咯噔一下,莫非真是天意不準薛雨煙還陽?不然怎麼會滅得這麼突然?
楊樹林忍不住有點急了:“是不是有怨魂在搗鬼?咱再點上行不行?”
劉山宗卻面色沉凝的沒有回話,目不轉睛的盯着僅剩的一根線香。
可即便所有人都緊盯着它,它還是毫無預兆的滅了!
更讓人心顫的是,最後的一縷青煙裊裊上升,竟在香爐上空勾勒出一張冷笑的鬼臉!
鬼臉消散,屋子裡一時靜到了極點,衆人既震驚,又沮喪,陰神阻路,肯定不會錯了!
三香齊滅,這要擱在旁的陰陽先生身上,就算事主出多少錢,人家也肯定是掉頭就走,再動手那就是跟陰神作對,道行再高又能有幾條命?跟陰神作對那不是嫌命長了?
可楊樹林怎麼尋思都覺得不甘心,到不是他有多在乎薛雨煙,只是他們這兩天費盡心力,幾乎是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纔算把人給救回來,可到頭來居然讓三根線香給斷出了個“前功盡棄”的結局,憑什麼?
陰神又怎麼了,陰神就能不講道理麼?要是薛雨煙真的註定沒救,早讓她掛了不就完了嗎,非得讓他們九死一生狼狽得像狗一樣之後,才弄出個三香齊滅來?耍傻小子玩呢?
楊樹林越想越是憋屈,扭頭環顧其他人,其他人卻都沒吭聲。
楊樹林受不了這種壓抑:“二哥,咋整?咱就這麼讓線香給嚇唬住了?”
劉山宗頭也不回的盯着香爐:“給臉不要臉,敢滅老子的香,就別怪我不敬鬼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