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着話,他突然大手一揮,將供桌上的香爐一巴掌拍得飛起,撞在牆上摔了個細碎!
“陰神阻路?我特麼不信這個邪,皮囊完好,魂魄無缺,誰敢阻老子的路!”
他拔出軍刺倒轉過來把刀柄遞給楊樹林:“老五,你來給我護法,我今個要強行還魂,你不用管我怎麼做,盯着四周就行,要是有什麼異動,先給老子捅他幾刀再說!”
楊樹林笑了,劉山宗跟他想一塊兒去了,這纔是他熟悉的二哥!
“得嘞,你放手幹!”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要是因爲幾根線香,就擔驚受怕的不敢再下手救人,那還叫男人?
當然,來氣歸來氣,真幹起來,無論劉山宗還是楊樹林,都很謹慎。
劉山宗拔出釘屍針釦在掌心,雙手合什,閉眼默唸着薛雨煙的名字,對周圍的情況不聞不問。而楊樹林早就集中了注意力,緊盯着周遭的一切,只要有任何風吹草動,他都會毫不猶豫的先捅上幾刀再說,他倒是想看看,所謂的陰神能不能受得了這把挑過小鬼子的兇刀。
轉眼之間,劉山宗指縫中就瀉出了一絲青光,青光越來越盛,從他指縫中逸出,在供桌上凝成了一個模糊的人形,青光扭動間,漸漸化作了薛雨煙的模樣。
只是她比上次他們見到的薛雨煙魂魄要小了很多,而且神情也是一副木然之態,完全沒有表情,就像植物人。顯然就像劉山宗說的一樣,她的魂魄也已經損耗了許多,再耽擱幾天真不知道是否還能還魂。
劉山宗見魂魄成型,毫不遲疑的斷喝:“薛氏雨煙,乙卯年八月初七生人,汝可知否!”
隨着他的斷喝,薛雨煙的魂魄一陣波動,擡頭看向了他,可神色仍舊木然。
劉山宗見狀,捏起釘屍針,一下釘在魂魄腳下的桌面上。
魂魄波動頓止,薛雨煙的模樣也清晰了很多,劉山宗再次斷喝,這一回,薛雨煙遲疑了一下,緊接着就點了點頭。
劉山宗毫不放鬆,又問:“白山黑水黑龍江,蒼松翠柳岩石鎮,汝可知否!”
薛雨煙的神情若有所思,但緊接着就顯得有些激動,不住點頭。
“汝今魂魄離體,然陽壽未盡,可願借吾之力,追本溯源,重回陽世?”
薛雨煙似乎被他炸雷般的聲音震醒了過來,神情驟然一變,隨即衝他點頭鞠躬。
劉山宗拔出釘屍針,怒喝一聲:“樹高千丈,落葉歸根!”
釘屍針脫手飛出,正刺在薛雨煙眉間百會穴上。
薛雨煙的魂魄被釘屍針強行拖拽着,扭曲變形,化作絲絲縷縷,向釘屍針上涌了過去,屋子裡一時青光流轉,將整個屋子都映得一片熒光,煞是好看。
可不管是劉山宗還是楊樹林,此刻都無心欣賞美景。
劉山宗之前就說過,還魂的兩道坎,第一道是祭神,而第二道就是最後一步“還魂”了。
此時事主的三魂七魄動盪不休,而且意識全無,憑的是施術者的召喚和本身對肉體的親近感,往肉體內匯聚。只要三魂七魄全都進駐靈臺,那這個人就算是還魂了,即便一時半刻不醒,修養兩天也會恢復意識。
但如果還魂其間
,受到外力影響,魂魄散失了任何一顆,事主即便能醒,也會變成癡呆,更嚴重點就會魂魄驚散再也無法醒來,之前的所有努力,全都白費!
尤其是此前祭神又遇上了三香齊滅,劉山宗和楊樹林哪敢有半點放鬆?
果不其然,就在魂魄歸體之時,薛雨煙的身體後方,空氣突然一陣扭曲,一隻乾癟枯瘦的鬼爪,從虛無中探出,朝着薛雨煙腦門狠狠抓了下去!
異變發生得極爲突然,楊樹林和劉山宗離炕邊又遠,中間隔着張供桌,即便想阻止也來不及了,危急關頭,楊樹林甩手將軍刺射了過去,同時斷喝一聲:“小薇!”
不知是楊樹林手勁兒不足,還是那鬼爪太硬,軍刺甩在上面,竟噹啷一聲被崩飛,鬼爪只是微微一頓,便已到了薛雨煙面門。
但就是這麼一頓的工夫,白小薇身形電射,已然到了炕上,揮手朝鬼爪斬下!
只聽吱的一聲尖叫,那鬼爪應手而斷,斷臂飛快的縮了回去。
空氣一陣盪漾,瞬間恢復了常態。
而斷裂的鬼爪啪嗒一聲掉在炕上,卻仍被白小薇的鬼火包裹着,熊熊燃燒。
可薛雨煙的魂魄正在歸體之際,也不知是被鬼爪驚擾,還是白小薇帶起的陰風颳動,其中幾縷青光頓時一陣亂掙,硬生生掙斷了與釘屍針的連繫,向四周驚慌四竄。
楊樹林大驚,難道今晚註定要功虧一簣?
孰料,白小薇輕哼一聲,身形電閃,一陣白影晃動間,她小手飛抓,竟把飛散的四條青光全都擒在了手裡,隨即用力往薛雨菸頭頂甩去。
青光嗖的一下沒入薛雨煙的頭顱之中,再也沒有絲毫外竄,屋子中光芒消散,靜了下來。
這一切都發生在短短兩個呼吸之間,旁觀的佟贏嬌甚至沒等看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已經塵埃落定了,她此刻才反應過來,驚呼一聲,身子一個踉蹌靠在了後邊的炕櫃上。
而楊樹林和劉山宗也都從驚駭中清醒過來,對視一眼,各自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楊樹林沖白小薇挑起拇指:“乾的漂亮!”
劉山宗也忍不住點頭讚歎:“不愧是食陰靈,竟然連魂魄都能舉手而擒,厲害!”
可白小薇卻只是嫣然一笑,轉頭看了看薛雨煙:“現在二哥和師兄不用擔心了,她已經還魂了,而且看樣子,她很快就要醒了哦。”
她這麼一說,二人的注意力不由得都集中到了薛雨煙身上,卻見她眉頭微蹙,一副沉睡中做了噩夢的樣子,雖然還沒清醒,但臉色卻比之前更爲紅潤了一些,至少有了點人色。
劉山宗這纔算是徹底放下心來,一屁股坐在了炕沿上。
而楊樹林也把佟贏嬌扶了起來,在炕邊坐下,看到白小薇拿起了那截燒得焦黑的鬼爪,他才皺眉問劉山宗:“這玩意兒就是陰神?我一直以爲陰神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只會出現在陰曹地府呢!”
可讓楊樹林沒想到的是,劉山宗明明聽到了他的話,卻沒有回答,只是看着白小薇手上那截鬼爪,一臉陰沉,眉頭已經皺成了川字。
楊樹林頓時意識到事情有些不對,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劉山宗怎麼還是這副德行,莫非這鬼爪有什
麼來歷?不然他怎麼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哭喪個臉幹啥呢!二嫂快醒了,你這德行要是讓她看到,可不會給她留下什麼好印象!”
然而他這話,仍舊沒能緩和屋裡那沉重的氣氛,不只劉山宗皺眉不語,就連白小薇也沒了笑模樣,好像沒聽到楊樹林說話似的,看着手裡的鬼爪,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下楊樹林不禁納悶了,白小薇輕而易舉將陰神擊退了,她不但不高興,反而憂心忡忡?
想到這裡,他突然意識到了不對,直勾勾的盯住了白小薇手裡的鬼爪。
要是一般的鬼魅,被白小薇的鬼火一燒,怕是早就化成灰了,可這手臂剛纔分明被鬼火完全包裹了,可居然沒有化灰,只是燒焦而已!
莫非問題出在陰神身上?這陰神很了不得?
他沉下臉來,急聲追問“到底怎麼回事!”
劉山宗這才嘆了口氣,轉頭看向了他:“人是救下來了,但代價卻有點太大了,剛纔咱們都誤會了,滅香的不是陰神,而是陰差!”
楊樹林心裡焦急,根本沒聽明白他的意思:“什麼亂七八糟的,陰神怎麼了,陰差又怎麼了,不是已經被小薇給收拾了嗎?”
劉山宗想了想才道:“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話可不是說着玩的……”
他娓娓道來,終於讓楊樹林明白了陰神和陰差都是些什麼玩意兒。
陰神並不是指閻王或者真正的神靈,而是指遊蕩在陰間的一些不肯投胎的積年老鬼。
它們或是因爲生前孽債未清無法進入輪迴,或是因爲心願未了不肯拋開前世去投胎,總之是各種奇葩原因都有,這些原因讓它們逃出了陰司的審判,遊蕩在陰間與陽間的交叉路口徘徊不去。
因爲長時間在陰間遊蕩,大多數陰神都會陰氣大漲,實力驚人,更有甚者,甚至可以穿破陰陽阻隔,遊蕩到陽間來,雖然這樣的機率並不大,而且他們遊蕩到陽間多半找不到棲身之所最終被陽氣消磨而死,但還是有些陰神能存留下來,以吞噬人的生魂、新死之人的魂魄爲生,不停的壯大自己。
施展還魂術前,之所以要祭陰神,就是擔心還魂其間遇上陰神,窺伺生魂而出來攪亂。
但陰神這樣的存在,擱在陽間那就叫流竄通緝犯,如果讓警察逮住,多半就是個斃。
所以劉山宗一見有陰神阻路,惱怒之下當場就翻了臉!
大不了跟陰神硬拼一場,沒什麼了不起的。
可陰差就不同了,說穿了,陰差就是陰間的警察,世俗傳說中的勾魂小鬼也多半指的就是它們,它們專職管轄的,就是陰陽界中一些打破平衡,擾亂秩序的事情。
雖然它們的本事可能遠遠及不上陰神,但有一點,它們可是穿着官皮的,是被陰司承認受陰司保護的官差!一旦有人招惹了他們,除非當場滅了它,否則後患無窮!
楊樹林聽到這裡,算是徹底明白了劉山宗在擔心什麼!
陰差出手干涉薛雨煙還陽,那說明薛雨煙的陽壽已經到了,該着在這次橫禍裡身死。
可他們的插手,卻打亂了冥冥中早已註定的秩序,硬是把薛雨煙從陰差手上給拉了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