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回 禍不單行
卻說那個敤首,雖和象是一母所生,但她天生心地善良,加上她一生下來,就是舜抱着長大的。長大以後,一直接受着二哥的呵護和善待。和二哥的兄妹情感很深。當二哥被母親和三哥埋在井裡時,她心裡似刀絞般難受。當她看到二哥大難不死,又奇蹟般地活着的時候,心裡又暗暗歡喜。從此以後,她非常留意母親和三哥的行動,深怕二哥再次受害。
一日,敤首正在她房中習畫,忽然聽到父母那邊在吵鬧,就悄悄地走出去,站在父母的窗臺下偷聽,只聽見象在說話:
“兒子不孝,父親將他殺死,照例是無罪的。即便有罪,也不是死罪。到時侯,就承認是你殺的,誰也沒有辦法!”
“前兩回都沒有牽扯你,只是求個外人不能知曉,沒有想到這個逆子竟然神通那麼大,兩次都被他逃脫。只有殺掉他,除此別無他法。如果事體發覺了,就說是你殺的。這個難你都不做,難道看着我母子兩個去掉腦袋頂罪?”這是母親的聲音。
“算了!算了!不要說了,到時侯就說是我殺的,行了吧!”這是父親的聲音。
瞽叟被姚婆子娘倆逼得無奈,不耐煩地答應了下來。
外邊的敤首,聽得頭髮根子都豎了起來,臉上也冒出了汗。忽聽到屋裡腳步聲走動,怕有人出來了,趕緊溜到大門外邊。
站在巷道里,敤首的心“咚!咚!”直跳。心想:“二哥怎麼命就這麼苦呀!這次一定要探聽到消息,以便及時救他。決不能讓他送了命!”從此以後,敤首時時留意,一絲一毫都不敢含糊。
一日,象從外邊買了兩壇酒,備了一些酒菜。這可是個少見的新鮮事,父親一直都很吝嗇,從來沒有讓象買酒的習慣,除了年節以外。敤首心裡覺得很蹊蹺,就趕緊跑到二哥那邊去透風。進門以後,二哥剛從田裡回來,她便將她疑惑告訴了兄嫂:
“母親和三個以前說過準備殺死二哥,我一直留神他們的動向,今天我見三個買了兩罈子酒,這可是少有的稀罕事,父親一來都很細發,從不讓買酒,今天突然無事買酒,我覺得不是好事。二哥你還是要提防着點。”
“知道了。謝謝小妹的多次關照。”舜感激地說道。
“二哥說哪裡話?兄妹之間怎能言謝?你有個準備就好,我走了,呆的時間長了會引起母親的懷疑。”敤首說完就出了門。
小妹走後,舜呆呆地站在那裡好久沒有說話。娥皇看了看愣在那裡的夫君問道:“你在想什麼?剛纔小妹的意思是怕酒裡下毒,你打算怎樣應對?”
舜道:“是不是買酒給我喝?我看倒不一定。”
女英道:“不管是與不是,還是要做準備的,有備才能無患。”
娥皇道:“哦,我想起來了,當初父王有一臣子叫赤將子輿,他是一個仙人。有一年父王和司衡羿等人南巡,在三苗中了蠱毒,幾乎沒了命。是他制了一種叫百草丸的藥,救了大家一命。後來父親讓赤將子輿多做了一些,給每人分了一些,以備急需。我記得好象箱子裡還放着一些,讓我去找一下。還是先把藥尋出來,萬一那邊來叫喝酒,就將藥丸提前吃下。”說罷,走進了內室。
娥皇從箱子底裡將藥丸翻了出來,放到了夫君的手裡說道:“儘早提防,及時喝藥。”
虞舜剛剛把藥丸拿到手,象便進門了。
進門以後,象向兩個嫂子做了一個鬼臉,轉過身皮笑肉不笑地對舜說道:
“二哥,以前你的兄弟做事荒唐,做了許多對不起哥哥的事,想來很是後悔。今日備了一些酒食,特向二哥謝罪。從此,咱弟兄言歸於好。”
舜細看那象的眼神和臉色,目有兇光,臉帶獰惡!料他決非好意。於是,就推辭不去,說道:
“三弟,謝過你的一番善意,哥這兩天身體偶染小疾,很不舒適,剛纔還在準備吃藥,哥就不去了。弟兄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麼可計較的。”
舜不願意去,象的心裡急了,急道:
“今日之事,也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是父母安排的,是他們讓我專門來請你的。父母此刻還在家裡等着,你若不去,顏面上不好看。”
擡出了父母,舜就沒有辦法了。只好說道:
“好吧,哥馬上就去。你前腳先走,哥把藥一喝,就過來了。”
象大喜,擡腳就出了門。
象剛一走,舜便禁不住號泣起來:
“想不到父母這般對待,備酒果真是爲害我!”
娥、英二女勸道:“現在不是哭的時侯。趕快服藥,然後就去,慢了會引起懷疑的。”
舜趕忙吃了一些百草丸,擦乾眼淚,別了二妻,去了父母那邊。
出了自家門以後,舜很快調整了一下心態,掩飾住自己悲苦的心情,進了父母房門以後,強顏歡笑,向父母道了一聲問候。這時,後母已把筵席擺得差不多了,菜還挺豐盛的。舜看到這豐盛的酒菜,心裡頓覺不安起來。忙說道:
“母親太辛苦了,都是自家人,不用這麼麻煩。”
姚婆子道:“你的三弟氣性不好,喜歡惡作劇。幾次三番做了對不住你的事。娘和你父知道了,都很生氣,責備了他一番,他亦有些悔意。所以備了一些酒餚,請你過來,一家人坐坐。還請你原諒你那不懂事的弟弟。”
聽了繼母的一番話,舜的心裡甚覺不安!一家人在一起吃飯,酒飯裡面怎可能放藥?父母兄弟是一番好心,我卻當成惡意戒備,太不應該了。於是,他急忙說道:
“兒決不介意,三弟錯了能知,改過就好,何勞母親費這麼大神。”說着就去廚房幫忙拿東西、端菜。
進得廚房,只見敤首愁眉深鎖,在那裡做菜,舜不知緣故。
敤首見二哥進來了,急忙輕聲說道:
“小心刀!”
舜陡然一驚!但仍不知其故。
象看見舜進了廚房,急忙跟隨而去,拉住舜的手說道:
“二哥,你坐吧,搬拿物件是小弟的事,何必客氣!”
舜順便端了一盤調好的菜,出了廚房門。出門之時,看到了門後掛着兩把亮晃晃的利刀。這才明白,可能是要將他灌醉,然後殺死他。此刻,他的心裡反到安定了。“只要酒中沒毒,總是可以逃脫的。”
一切菜餚上齊,全家人共席就餐,開始吃菜飲酒。
酒桌上,姚婆母子輪流給舜斟酒,說了好多好聽的話。象一邊賠不是,一邊給舜敬酒。舜已知道他們的用意,不敢多喝,屢屢告辭。可象和他母親不肯罷手,不停地勸酒。
“舜兒,你會飲酒就多飲一些,你母親也是善意,怎麼能不領情呢?”瞽叟也在勸舜。
舜沒有辦法,又多飲了一會兒。
這場酒從午間一直飲到日頭快落,而且還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敤首站在旁邊緊鎖眉頭,束手無策。如果再這樣下去,把二哥灌醉了,殺他他都沒有反抗的能力了。突然想到一個主意,於是,她悄悄走到屋外,把罈子裡的酒往水道里傾了不少。
再喝了一會兒,象便出去從酒罈裡倒酒,但卻沒有倒出多少酒來。回屋喝了一會兒就沒有了,但舜卻還沒有被喝醉,又恨又氣。心想,不和他再磨噌了,乾脆和他拼了算了!於是,便到廚房去取刀。姚婆子見兒子去了廚房,趕緊跟了進去。
敤首一看,母親和象去了廚房,感覺大事不好,慌忙給二哥做手勢,讓他趕快走。舜會意,顧不上向老父告辭,急忙站起來往外就走。雖然踉踉蹌蹌,頭重腳輕,一走一蹁,但還是堅持着走了回去。
姚婆子進了廚房,按住象那隻那刀的手說道:
“不可魯莽,等他醉了再說。”
“都沒酒了,如何能灌醉他?殺了他算了!”象煩躁地說道。
“他沒有醉,這行嗎?你打得過他嗎?你能殺了他嗎?”
“管他呢!拼了再說。再說,你不會幫我嗎?”象邊說邊拿起刀就往外跑。可他出來後卻不見了舜。便問敤首:
“重華哪裡去了?”
敤首道:“並沒向父親告辭,可能是出去小解吧!”
象急忙追了出去,跑步到後院一看,竟然沒有人影!於是返回趕到大門口,亦無人影。直把象氣得暴跳如雷,七竅生煙!對後邊趕來的母親說道:
“謀劃了這麼久,費了好多力氣,賠了多少不是,還賠了這麼多酒餚,卻落了如此一個結果!”象邊說邊不停地咬牙,氣得全身發抖。姚婆子勸道:
“不要生氣了,是這小子命太大,咱們殺不了他,算了吧!”
不提姚婆子母子在家裡怎樣生氣,卻說那虞舜暈暈糊糊,東倒西歪,總算摸到了家門口。雖說心裡迷迷糊糊,但卻還是有點清楚,知道自己已經逃脫,心裡一下子放鬆了。他舉手去抓門框,一把沒抓牢,跌倒在地,便不省人事了。家裡下人看見“咕咚!”一聲,趕緊跑到院子裡看情況,他看到舜倒在門裡便着急了,急忙上前攙扶。
娥皇、女英聽到了外邊的響聲,也都急匆匆從屋裡出來。一看此景,心裡非常驚慌,都以爲舜中了毒藥,趕緊幫家人把他擡到屋裡。
剛剛把人放到炕沿,只聽“哇!”的一聲,舜的嘴裡吐出了好多酒飯,伴隨着的是惡臭難聞酒氣。此時此刻的二帝女也顧不上什麼髒臭了,和家人一起小心地把舜挪騰好,讓他的身子爬在炕上,臉面下露在炕沿外邊。女英輕輕敲打着舜的背,想讓他多吐一點。
“哇!哇!”虞舜又吐了一陣子,接着便趴在炕沿上睡着了。
娥皇一見夫君昏迷不醒,以爲確實是中毒了,急到箱子裡面再取了一些百草丸,給夫君灌服。女英制止道:“不要灌百草丸,我看不是中毒。如是中毒,腹內必痛,手刨腳蹬,很難安寧。這一會兒他睡得這麼香,又無痛苦之象,預計是酒喝得太多之故。”
娥皇一看,確也不象中毒,就略放下心來。哪知道舜這一睡,竟然一夜沒有醒來!二帝女又發慌了。女英從箱子裡面翻出了一本醫書,從醫書上尋找醒酒之法。找尋了好一會兒,還算找到了一則:
“人乳,熱黃酒若干,混合服之。熱水浸全身,酒可化爲湯滲出,自醒矣!”
二人急切想不到什麼地方有人乳。女英只好再翻。又找到一例:
“白菜籽,搗爛熬汁灌服。”
娥皇道:“白菜籽卻有。”急忙取出來搗爛,放入陶鉢,生火煎熬 。煎好以後,她一邊讓煎湯涼着,一邊燒水給虞舜浸洗全身。
女英讓舜把湯藥服下,用熱湯再浸了一會兒。虞舜果然慢慢地醒來了。二帝女這纔算是放下了心。她們把舜從木盆中扶起,擦乾了身上的水珠,然後將他扶到炕上,給他穿上衣服。
此時舜已經完全清醒,他邊穿衣邊問:
“何以至此?”
兩個媳婦,你一言,我一語地敘述了昨日之情形。舜嘆了一口氣說道:
“唉!真得喝醉了!三弟之酒甚佳,他們又盡力勸我,真是喝得太多了。”
舜酒醒以後,二帝女讓他在炕上休息。然後,趕忙去朝見父母。進門以後,娥皇便將舜酒醉不醒,不能朝見的情況告知父母,請他們原諒!瞽叟倆口子啥也沒說,也就這樣過去了。
就在舜的身體剛剛復原的時侯,忽然接到帝堯的命令,令舜將二女、九子帶上,即刻到平陽。要授他官職,讓他在朝裡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