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六)北洋艦隊的指揮權到手
“我大清以仁孝治天下,你處處能爲皇太后和皇上切身着想,難能可貴,”榮祿說道,“僅此一言,便不負爲人臣之道,我總算是沒有看錯你。”
榮祿的這句話又有些讓他摸不着頭腦,他來不及細想,趕緊又和榮祿“客氣”了一番。
榮祿又向孫綱問了些關於海軍方面的事,表示如何應付美國海軍的到訪就交給孫綱全權處理了,“北洋水師自提督以下,在此期間悉聽調遣,以應不測。”
意外地得到了北洋艦隊的“暫時”指揮權,可是讓孫綱沒有想到的。
讓北洋水師提督“暫時”受文職的北洋船政大臣節制,榮祿這麼安排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葉祖圭做了什麼事,引起了榮祿的擔心?
還是江穆齊又做了什麼手腳,促使榮祿把北洋艦隊的指揮權移交給了自己?
雖然說這個指揮權是“暫時”的,但好多時候,“暫時”的就會突然變成了永久的!
只是,讓他一介書生(實際上已經不是了,要是硬分類的話,目前他應該算一個很可怕的、隱藏得很深的“陰謀家”和“軍事強人”了)來指揮這樣一支龐大的艦隊,也只有大清朝廷能這麼幹。
大清朝有“書生典戎”的“傳統”,遠的不說,已經成了李鴻章的東牀快婿的張佩綸,馬江之戰的實際“指揮者”,就是一個最典型的例子。
這個“外行”領導“內行”當中的“奧妙”,只有深諳權術之道的“高手”,才能夠深刻理解。
孫綱現在對這些東西,也都體會得很深了,所以並沒有對榮祿的安排表示“異議”。
因爲榮祿可能想不到,對海軍來說,孫綱現在已經不是“外行”了。
榮祿給葉祖圭下了手令。讓他在美國艦隊來訪期間聽從孫綱的安排,隨後就急勿勿地走了,留下一干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的海軍將領和孫綱在那裡“猜悶”。
“榮相此行,甚可怪也,”劉冠雄說道,“不是朝中那裡出什麼大事了?”
孫綱搖了搖頭,如果有事。北洋軍情處不應該不知道消息地。
“要是有事,朝廷就該明下諭旨,”李鼎新說道,“榮相這回的舉動很讓人奇怪。”
“又是甲午年之故事,”邱寶仁說道,“朝廷防北洋坐大,孫大人是文職,正好用來管我們這些行伍。”
“其實也沒有什麼,不管怎麼說,敬茗是咱們自己人。”葉祖圭苦笑了一聲,說道,“要是換個宗室過來,咱們可就倒大黴了。”
“要是那樣,咱們就帶他上海上一圈,把他往海里一扔。然後回來上報說不慎墜海就完事了,”徐振鵬笑道。
“喂,你們不是想要這麼對付我吧?”孫綱讓他的話“嚇了一跳”。不由得大叫起來。
“哪能呢,咱們北洋水師第一福星,大家還全指望着以後跟你混呢,”邱寶仁笑道,“自從你來了,弟兄們一個個日子都好過得不得了,誰敢動你一個手指頭,那就是不想活了,咱們水師立刻過去把他們平了。”
“是啊是啊。別的地方的弟兄們都羨慕咱們呢。”徐振鵬也說道。
大家都跟着附和了起來,孫綱知道他們說的是什麼意思。
因爲自己弄的這個“以商養軍”地關係。北洋艦隊得到了前所未有的發展,而且官兵們的生活都變得十分富裕,這樣就使他們能夠安心練兵,戰技和素質都得到了極大的提高,如果哪天自己一旦不在這個位置上,將會觸動幾乎整個北洋艦隊上上下下各階層的利益,他們當然不會答應了。
所以徐振鵬纔會說出來那樣的“狠話”來。
“美國人要是來的話,你打算怎麼應付?”葉祖圭向孫綱問道,
“如果可能,想加強和美國方面的合作,”孫綱說道,“可以用非正式的協議和他們達成合作的關係,從美國人那裡獲得咱們想要地技術幫助,法國人雖然不搭理咱們了,咱們可以另外找人嘛。”
“美國立國未久,其情形較泰西諸國,與我國更加相近,其國領土廣大,又不同我國接壤,沒有太多利害衝突,與美國合作,是比較有利,”葉祖圭點點頭,說道,“英國人那邊也對咱們換了態度,允許咱們再派海軍學員去彼處留學,拉攏之意甚爲明顯,咱們現在又與美國合作,他們會不會有什麼想法?”
“應該不會,”劉冠雄說道,“英美目前亦無多少利害衝突,有時還有聯手對付其它國家之意,我若與之結盟,英國人應當不會反對。”
“公開結盟,恐爲他國所忌,再說朝廷只求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一定會答應,”孫綱說道,“我們用北洋的名義,以非正式的方式同他們進行合作,無結盟之名而有其實,就可以了。”
“一旦追究起來,只要不認帳就行了,也挑不出什麼毛病,”劉冠雄明白了他的意思,不由得笑道,“真是高明之至。”
“只要對國家有利,就不用在乎什麼形式了。”孫綱點點頭,說道,
大家都點頭稱是,孫綱在心裡嘆息了一聲。
他這句話其實也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自己很快就要藉助手中的海陸軍力量,和其他地各種潛在力量,“借力打力”,讓這個國家,以最微小的代價,發生最深刻地變化!
中國,就要改天換地了!
也許有一天,自己在後世的史書中,也會被冠以“亂臣賊子”、“竊國大盜”等等地“頭銜”和“符號”,但只要國家能夠真正的強大起來,這些“虛名”,他都已經不在乎了。
相比之下,康有爲弄的這個“維新變法”,重符號,輕實質,重形式,輕內容,在時機不成熟的情況下,輕率地侵犯傳統的“神聖符號”,授人以柄而不知,就顯得太不必要了。
康有爲曾上了一個叫作《請御門誓衆摺》的摺子,要求光緒皇帝駕臨乾清門,召集各大臣在此宣誓,“令羣臣簽名具表,鹹去守舊之謬見,力圖維新。重罰一人以懲其後一日之間,風雲俱變,更月得數詔頒下,則海內皆動色奔走矣!”
他以爲這麼一“宣誓”,大家的“舊思想”就全變過來了,也就達到了“變法”的目的。
幸虧年歲比他還小地光緒皇帝比他要“理智”得多,沒有采納他地建議,不然,又不知會捅出什麼亂子。
康有爲弄的另一件蠢事就是關於腦袋上那條辮子地。
康有爲在去年上的《請斷髮易服改元摺》裡,鄭重其事地請求“皇上先斷髮易服,詔天下,同時斷髮,與民更始,令百官易服而朝”,並“大集羣臣誓於天壇太廟,上告天祖,下告臣民即以今年改元爲維新元年”!
他在另一個摺子《請君民合治滿漢不分摺》裡甚至鼓動光緒皇帝,要求把國號改爲“中華”二字!
服式、髮式、紀元對“維新變法”來說,其實都是無足輕重的形式,但在中國文化傳統中卻一貫視爲神聖不可侵犯乃至包含某種神秘意義的象徵。大清帝國建國之初,便有“留髮不留頭,留頭不留髮”之說,那條辮子,尤其敏感(孫綱爲了讓海軍將士不再受辮子帶來的病菌感染之苦,也不敢直接說剪就剪了,而是“曲線救國”了一回,參照英國的“假髮套”,弄了個假的頂在了頭上,纔算糊弄過去),康有爲在“維新變法”的關鍵時候提出這個事出來,難道是嫌他的“變法”阻力還不夠大?
服式的問題倒還好說,改國號紀元的事就更扯了,康熙初年的那場著名的關於《明史》的文字獄(不太熟悉歷史但讀過《鹿鼎記》的朋友對此是會有印象的),不就是因爲書裡的國號和年號用得不對,才死了那麼多人,導致了中國知識界的一場空前浩劫的嗎?
怪不得一貫堅持中國走西方憲政路線“變法”江穆齊會在這個“維新變法”一開始的時候就立馬改變了主意,並決然地阻止了孫綱這個他的頂頭上司也跟着牽進去。
以他的聰明和遠見,他可能早就預見到了會是這麼一種情況。
“北洋海軍軍權現在已經在大人手裡了。”江穆齊知道了榮祿和孫綱的談話內容後,有些得意地說道,“京裡這幫人的事辦得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