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我的女人

白大少爺當晚就睡在了枕夢居,想是趕路真的累壞了,吃了晚飯稍歇了一陣,洗了個澡後就又睡了過去,羅扇坐在牀邊替他打着扇,直到自己也困得睜不開眼睛,這纔回房睡下。

早飯是金黃香甜的蛋黃酥和蓮子膳粥,兩個人在後院吃的,葡萄架子下支上藤桌藤椅,羅扇還在桌子上擺了一盆新鮮美嫩的小茉莉,原本是面對面對坐着吃,吃着吃着不知怎麼就挨在了一起,一個蛋黃酥兩個人吃,你一口我一口,粥也是你餵我一勺我餵你一勺,好容易吃喝乾淨,卻見掉了一身的酥皮渣兒,羅扇起身要拍,被白大少爺扯住代勞,拍着拍着大手就揉上了纖腰,盈盈一握,柔軟嬌小,毫不費力地從地上拔起來放在桌面上,壓□子便吻上脣來。

羅扇扭捏了幾下,聽得他鼻腔裡“嗯”了一聲,也不知是威脅還是撒嬌,撒嬌還好說,若是霸氣側漏什麼的她還真怕自個兒這片超薄迷你型的防護不住,權衡之下只好老老實實地由他擁着任憑擺佈……其實這個傢伙還算安分,昨晚那啥……也沒怎麼着她,就像現在這般只碰了碰嘴脣,羅扇也覺得感情的事還是循序漸進的好,她纔剛開始試着接納他,且這又不同於現代人的戀愛,古代人哪兒有談戀愛這一說呢,兩個人結合最重要的是爲了家族和後代,所以羅扇真正要面對的難題纔剛剛開始,想想她就犯怵。

白大少爺捏住羅扇的下巴,鼻尖輕輕蹭着她鼻尖,嘴脣觸着嘴脣,眼睛望着眼睛,脣縫裡飄出聲音:“羅小扇,跟我親嘴你還敢心不在焉,是不是想挨收拾了?”

羅扇臉一紅,屁股在桌子上扭了幾下,訥訥地道:“沒有沒有,我很認真的在那啥啊……”

“不承認就更得收拾。”白大少爺冷下聲音道。

羅扇慌得連忙伸手給他撫胸口:“我承認我承認,我錯了,別生氣哈,淡了個定啦!”

“既然承認錯了,要麼挨收拾,要麼哄我高興,你選罷。”白大少爺哼道。

“我、我給你講個笑話兒?”羅扇諂媚地衝白大少爺眨眼睛。

“你覺得一個笑話就能勾銷你對我心不在焉造成的傷害麼?”白大少爺冷聲道。

羅扇苦惱地哼嘰了兩聲,兩道眉毛愁成了八字,想了片刻,索性一伸手兜住白大少爺的後腦勺,用力向着自己的臉摁過來,本就相距不過毫釐的四片脣再度緊緊貼在一起,羅扇燒紅着臉,緊緊閉上眼睛,帶着一股子不是你死便是我亡的勁兒把自己的舌頭沒義氣地出賣了。

軟軟滑滑的小舌頭才一探進白大少爺的口中,就被早等在那裡的火熱有力的大舌頭給捲了個正着,本能地想縮回來卻哪裡還有機會,後腦勺也被白大少爺托住,整個上身被他壓得幾乎要躺在桌面上,那條有力的舌頭如同千軍萬馬直搗黃龍一般迅猛霸道地闖進她的口腔,上下左右無一處不刷到,卷得她的舌頭一個勁兒犯暈,糊里糊塗地跟着他的舌頭來回翻攪。

身下的一人一舌眼看就要厥過去,白大少爺才終於鳴金收兵,舌頭退出戰場,雙脣吮住了她的雙脣,將方纔廝殺時從脣角濺溢出來的甜蜜汁液吮個乾淨,最後“啵”地一聲重重嘬了一下,直起身子,咧開個燦燦笑容:“表現不錯,原諒你了。”

你妹的得了便宜還賣萌!羅扇翻個白眼兒從桌上跳下地,邊收拾旁邊的碗筷邊硬聲道:“今兒你不必忙自己的事了麼?怎麼還不回前頭去?”

“今日沒什麼可忙的,我本和爹在外地,收到雲徹要走的信兒後我就丟下他先跑回來了,這會子只怕他還在回程的路上,沒了他這個大幌子,我在府裡也無法隨意做正經事,倒不如就在枕夢居待着陪你,”白大少爺接過羅扇手裡的碗碟同她一起往竈房走,“順便聽你說說,你方纔心不在焉的究竟在想什麼?”

羅扇沒想到他會這麼介意,心裡有些慚愧,胳膊一伸勾住他的胳膊,兩人並排進了竈房,一個在專門泡碗用的盆子裡刷碗,另一個在旁邊搭下手,羅扇便道:“只是在想將來我要怎麼面對老太爺老太太、大老爺和大太太,他們能不能接受我,我要怎麼做才能……”

“你什麼都不用做,”白大少爺淡淡截住她的話,“當初我對你說的要你同我一起面對和應付種種的困難,不過是試探你對我究竟能做到什麼程度罷了,一個男人若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還有什麼臉面立於人前?你就乖乖兒地等着享受我給你的一切罷,什麼都不必操心,誰也不用討好,萬事有我,絕不會讓你受一點兒委屈。”

“話雖如此,他們畢竟都是你的家人,你不好爲了維護我就把家人置於不顧,這樣只會讓他們同你我的關係越來越僵,我雖然不夠善良,但也不希望你和家人分崩離析,這世上最親你疼你的人畢竟還是血脈至親啊,”羅扇好生好氣地商量道,“如果有個不那麼極端又能兩全的法子就再好不過了,再說我又不是一點兒委屈都不能受的人,若是可以雙方相安無事,就算委屈些我也完全可以接受的。”

“我的女人絕不能受委屈。”白大少爺偏頭瞥了羅扇一眼,“若是受了委屈,只能說明我沒有能力,你這是不相信我還是看不起我?”

“可如果我與他們之間有着無法調和的矛盾呢?你是偏着我還是偏着你的親人?”羅扇邊反問邊將白大少爺洗乾淨的碗擺到櫥櫃裡去。

“誰也不偏,我去解決矛盾。”白大少爺說着端起盆子出去把水倒掉,而後回到房裡來,接過羅扇遞過來的巾子擦了手,拉着她去了上房,兩人在書房窗前的几案旁坐下,白大少爺便繼續說道:“扇兒,你不必多想,也莫要心急,給我些時間,待我把這廂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再讓你毫無後顧之憂地成爲我的妻。”

“我,我纔不急呢,”羅扇紅了紅臉,“你都有什麼事情要處理,能說與我知道麼?我也想替你分擔分擔呢,別說什麼怕我擔心的話,我若是對你做的事一無所知,那才真正擔心呢。”

白大少爺笑起來,伸手拉過羅扇,把她摁坐在自個兒大腿上,摟住纖腰,先在臉蛋兒上親了一下子,而後才笑道:“也好,雖然沒指着你分擔什麼,不過爲免你沒事瞎想瞎操心,我也只好老實交待了。我要解決的事情一共只有三件,第一,收拾白蓮衣,第二,找出當初給我下藥的元兇,第三……查明我娘當初真正的死因!”

作者有話要說:不好意思親們,這麼晚才更上來,字數還不多……今天白天上班忙了大半天工作,晚上又去了親戚家串門,回到家已經十點半了,咱這碼字速度親們也瞭解,咳,龜速得很,所以碼到大半夜也才這麼些字,圖也沒精力做了,待日後補充了雞血再來補上!

這個時間已經是元宵節啦,祝親們元夕愉快!吃好喝好玩好睡好,忘記某人更文太少,哦耶~!

165親情難斷

羅扇聽得一怔:“莫太太不是……的麼?”

白大少爺臉上笑意淡下來,垂下眸子,一邊捏着羅扇纖細的手指一邊沉聲道:“所有人都是這麼對我說的,可我不是很相信。雖然我娘過世時我年紀還小,但也不是對她絲毫沒有印象,記憶中她與別人的母親很不相同,別的母親也許一樣對自己的孩子很慈愛溫柔,可人前人後的總是礙於禮教端着多多少少的架子,而我娘卻不是,倘若房中只剩了她和我,她就會很隨意很不拘地與我相處,比如她會陪我在地板上摸爬滾打光腳嬉鬧,會和我一起拿了爹收藏的珍貴筆墨在臥房的牆上胡亂塗鴉,還會扮作土匪的樣子和我玩官兵與土匪的遊戲,她從來不用苛板的教條來約束我,相反,她很支持我那些稀奇古怪的想法,並且總是鼓勵我想做就做,自己動手去嘗試所有我感興趣的東西……我娘是個心胸與見識都不同於一般女子的人,我不相信她會一氣之下就憤而自戧,我是她兒子,我那時雖然年幼,可母子連心,我能感覺得出她絕不是那種氣性大、性子急的人,況且……我娘是相信我爹的,她相信他會給她一個最好的處理結果,她不可能等都不等他就撒手離世——總之,不弄清真相我不會罷休。”

羅扇握住白大少爺的手,輕聲道:“你想怎麼查真相?我聽義父說當時在場的只有老太太屋裡的人,老太太未必就肯告訴你。”

白大少爺將羅扇攬得緊了些,道:“雲徹和我爹當年也不過是聽了老太太一人之言罷了,當時他們兩個都未在現場,如何知道老太太所說的究竟是真是假?他們兩個從外頭趕回府中時我孃的屍身已經被停放在牀上了,額上的血跡也已經擦淨,但凡不知情的人見着那額上傷口再經人一說是撞牆而亡,十有八.九也就信了,何況我爹那時急痛攻心人已經呆了,雲徹也好不到哪兒去,誰還會想到立即去查現場有無證據或是質問在場證人?更何況,我娘是白府的嫡長子的元配太太,任誰也不可能相信會有人敢這麼明目張膽地害她性命,且老太太也沒有否認當時是與我娘因給我爹納妾的問題起了爭執,她這麼一承認,反而讓人不易再產生其它的懷疑。處理完孃的喪事之後我爹就大病了一場,險些也跟着去了,這一病就是近一年,雲徹那時更是不知死到什麼地方去了,等兩人一個病癒一個回來時,老太太早把府裡知情的下人換了一個遍,就算當時留有什麼證據,這一年的時間也足夠毀個乾淨了。”

“大老爺難道就沒有像你一樣產生懷疑麼?他既同太太自小青梅竹馬地長大,那就更應該瞭解太太的爲人,他就真的相信太太是自戧的麼?他就任憑此事這麼過去了?”羅扇追問。

“他也不是未曾懷疑過,”白大少爺目光漸冷,“我以前問過他,他說他病癒之後便想着派人把當時在場的或知情的下人都找回來,可費了很大的功夫、用盡了一切的辦法,那些人都消失得極爲徹底,即便查出幾條線索來,最終也都斷掉了。再加上後來老太太逼他續絃,三番五次地軟禁他,老太爺又索性撂了挑子,把家裡的生意全都壓給了他,還請了族中關係近、交情好的長輩們輪番到家裡來哄勸誘逼。

“爹本是鐵了心的不肯再管家中生意,想帶了我離開白府,奈何族中竟爲此開了族會,說我是白家長房這一脈的嫡長孫,將來正經的白氏家業的繼承人,偌大的責任和擔子在身上,已不簡簡單單地只是我爹兒子的身份,而是關乎着白氏宗族未來興衰大計的關鍵人物,所以我爹沒有權力帶我走,他一個人不能決定我的去留,須通過全族人的表決——要麼他留下掌理家業,要麼他走,留下我長大後繼承家業。

“一人之力無以對抗整個宗族,爹不可能拋下我不管,再加上那個時候衛氏傳出了有孕的消息,再怎麼說那也是他的骨肉,種種因素數管齊下,爹最終只好妥協,留下來重掌家業。說來只怕你不會相信——歷來養兒育女之事原都是內宅婦人的分內事,男人主管養家餬口,並不常伴兒女身畔,縱是有閒暇功夫也不好總待在內宅,恐被外人說三道四。而我,卻是爹一個人一手帶大的,雖然老太太屢次要求把我養在她左右,爹始終沒有鬆口同意,只管將我隨時帶在身邊,在家裡時同出同入同吃同睡,到府外去便帶着我一起視察鋪子、談生意、做決策、參加各種商會,那時爹他沒少被人笑話指責,然而都只管被他當了耳旁風絲毫不理。

“老太爺氣他如此行徑,那時便與他約定了,若家裡生意每年盈利不能成倍增長,便要將我強行帶離他身邊交給老太太撫養,爹又要照顧我又要忙碌於生意,每日耗心耗力,根本沒有時間再去追查我娘過世的真相,他對我說,我娘過世已是事實,無論找不找得出真相,這事實都無法再改變,而我卻隨時可能會被人從他身邊奪走,他已經失去了我娘,絕不能再失去我,他知道我娘不希望讓別人來養育我,與其爲了一個無法改變的結果而冒着失去我的危險,不如踏踏實實地保護我,直到我長大,有能力自立。

“那些證據證人隨着時間的推移已經很難再查到了,爹現在仍然派有人手在外面四處查訪,可惜這麼多年了始終沒有一丁點兒收穫。以前的我自立之後只想着不能被衛氏欺在頭上,事事要強,便只顧着將生意做大來證明自己,根本也沒有餘力和時間去查我孃的事,如今白府家業已不在我的手上,我現在閒得很,就算事隔多年,也想盡力試着查出真相,否則我沒臉帶着自己的妻子在孃的靈前磕頭。”

羅扇靜靜地聽完白大少爺的敘說,偏身伸開雙臂將他頸子輕輕擁住,溫聲地道:“既如此,你就盡力地查罷,只是不必急於求成,畢竟這麼多年過去了,莫說你現在手無大權、行事受限,就是當年大老爺一手掌權可以隨意用銀用人時不也沒能查出什麼線索來麼?事在人爲,量力而行,相信太太在天之靈也不會怪你和大老爺的。”

白大少爺大手撫着羅扇的後背,笑道:“放心,就算查不出來我也不會不娶你的,娘在天上只怕也早急着要看孫子了。”

“人家跟你說正經的,你又來!”羅扇一推他雙肩坐直身子,“我可把話說在前面——我不滿十八歲絕不生孩子!”

“那更好,我還道你們女人成親之後都急着生兒子好固夫寵呢,”白大少爺黑眸閃了閃,“我倒巴不得你不急,如此我們還能多享受幾年牀第之歡……”

“你!住嘴!”羅扇老臉刷地紅了,一手去捂白大少爺的嘴一手去掐他胳膊,“成天口無遮攔的!什麼叫矜持含蓄不懂嘛?!我可是未嫁少女啊少女!你——你這是耍流氓!”

“你這個未嫁少女懂的可不比我這個未娶少男少呢,”白大少爺低笑,“你倒是給我解釋一下什麼叫做‘啪啪啪’?什麼叫‘圈圈叉叉’?這可是你教我的詞兒。”

“你——”羅扇猥瑣本質被揭穿,當即撒潑耍無賴地在白大少爺身上連捶帶掐,“啪啪啪是鼓掌的意思!圈圈叉叉是……是盤子和叉子的意思!怎麼樣?!怎麼樣?!”

“你要是再在我腿上扭來扭去,我可就忍不住想對你‘鼓掌’了。”白大少爺笑得意有所指,大腿在羅扇的屁股下面動了一動。

“你流氓!流氓!”羅扇惱羞成怒地邊指責邊掙扎着要從白大少爺腿上跳下地去。

“咦?鼓掌怎麼就流氓了?羅老師你倒是給學生我解釋解釋?”白大少爺放開羅扇,只管笑眯眯地看着她紅着一張猴屁股臉落荒地竄到幾步開外的椅子上坐下來瞪着他。

“白沐雲!你聽好了!從今兒起咱們約法三章!”羅扇伸出四個手指頭衝着這廂比劃。

“哦,我全部都不同意。”白大少爺毫不猶豫地拒絕。

“——你,你你你!你連問都不問就——你還敢再霸道點嘛?!”羅扇傻着眼吼,“你的好奇心哪?!人怎麼可以沒有好奇心!你就不想知道我要說哪三章嗎?!”

“完全不想知道。”白大少爺起身伸了個懶腰,“我要去噓噓,你不許跟來偷看。”

“我去!誰要偷看你!”羅扇大怒。

“說了不許跟來,怎麼還嚷着要去?!”白大少爺邊往外走邊回眸衝她一笑,“你要是真的那麼想看……我就勉爲其難地容你閉着眼睛在旁邊聽個聲兒好了。”

“我、我去——不是!我——我擦!誰要聽聲?!誰要看你?!自戀狂!趕緊走你!”羅扇站起來跳腳。

“先把自個兒口水擦了再說罷,小色坯。”白大少爺邁出門去,羅扇下意識地用手背抹了把脣角——哪兒有口水!混蛋!害老孃當真以爲自己就那麼沒節操呢!

笑笑鬧鬧地便到了中午,兩個人一起下廚,做了個芙蓉肉,做了個蜜火腿,做了個凍豆腐,外加一道煨鮮菱,湯是清熱解暑的薏仁綠豆湯。吃飽喝足歇了半晌,白大少爺便去臥室午睡,羅扇要坐在旁邊給他打扇兒,被他轟回後罩房自己房裡休息。

一覺不知睡到什麼時候,羅扇迷迷糊糊地起來,洗了把臉,坐在牀邊回了回魂兒,這才覺得精神些了,燒了水泡了茶,端着往上房走,上房後門虛掩着,因恐白大少爺還未醒,便輕手輕腳地進去,正要推開臥室門,就聽得裡頭傳來說話聲:“你個臭小子,把老爹甩在後頭自個兒先跑回來,這麼遠的路,也不怕壞人把你拐走賣到山裡頭給醜丫頭當郎君去!”

這聲音儼然是白大老爺的,想是今日纔剛剛趕回府來。接着是白大少爺的聲音,嘻嘻地笑着:“爹爹,你好慢,我昨天就到了,你是不是老了?聽人說人老了尿尿都尿不遠,咱倆比比看誰尿得遠好不好?”

羅扇險些噴出來:這個白大雲!演技絕對可以拿奧斯卡小金人兒啊!以前她也被矇在鼓裡的時候還不覺得什麼,如今已經知道真相的她再看白大少爺在那兒裝瘋賣傻,聯想到他正常時霸氣時時側漏的樣子,兩廂的反差實在是讓人不忍直視。

“臭小子混說八道!”白大老爺也忍不住笑嗔,“誰曉得你這腦袋瓜兒裡都裝着什麼,沒日沒夜地往回趕,聽綠鬆說你這一路換了兩匹馬,一匹趕路趕得吐了白沫,一匹累斷了腿,究竟有什麼事要這麼玩兒命地往回趕?就算是雲徹要走,又不是再也見不着了,你若捨不得他,爹帶你去他家裡找他不就完了麼?要不是你身邊有人跟着,你老爹我就要擔心得犯了心疾了!不孝的混兒子!”

羅扇在門外一陣默然:她絲毫不知道白大少爺這一路趕回來竟是這般拼命,難怪累成那個樣子,只因爲怕大叔哥離開後她一個人留在枕夢居里不安全……

白大少爺叫道:“我在笑啊爹爹!我哪裡不笑了?!你看你看!”

“行了,甭攪和了,你爹我一進府門就奔着這兒來了,水還沒喝一口呢……那丫頭呢?讓她泡些茶來罷。”白大老爺聲音裡也滿是疲憊。

羅扇在外頭聽見,猶豫着要不要就這麼進去,轉而一想,大叔哥和白大少爺似乎並不怎麼希望白大老爺見到她,於是便未輕舉妄動,果然聽見白大少爺道:“我來泡,爹爹你歇着,二狗子都想你了!”說着腳步聲便向着門過來,羅扇連忙閃在一邊。

白大少爺開門出來,見羅扇端着茶水鬼鬼祟祟地站在那兒衝他眨眼,不由勾起脣角來,一擺手示意羅扇跟着他出去,兩個人到了後院,白大少爺低笑道:“不必忙了,你回房歇着去罷,我來伺候他。”

羅扇便把手裡茶盤塞在白大少爺手上,一擠眼睛:“您老慢慢裝,不要太可愛喔!”

“臭丫頭。”白大少爺擡腿在羅扇屁股上輕輕踢了一下,轉頭回了上房。

“嗬,手腳還挺麻利,”白大老爺懶懶地靠在小榻上望着給他倒茶喝的白大少爺笑,“是那丫頭已經泡好了給你端來的罷?小云,幾時納了她?只要你喜歡,爹爹絕對不會反對的。”

“爹爹,當初白頭髮奶奶讓你納妾的時候是不是也這麼說的?”白大少爺坐到白大老爺對面,烏黑的眼睛望着他,白頭髮奶奶就是老太太。

白大老爺一怔,似是想到了什麼,微皺了眉道:“小云,是不是那丫頭對你說了什麼?比如不想做妾要做正室?你……有沒有同那丫頭……一起睡過?”

白大少爺搖頭:“爹爹是不是不喜歡她?”

白大老爺輕嘆了一聲,慢慢地道:“小云,不是爹不喜歡她,只是歷來規矩就是這麼定下的,下人不能做正室,就算我不反對,你祖父祖母以及咱們白氏宗族中人也不會同意,你若強要娶她爲妻,反而是害了她,會讓她成爲衆矢之的。小云,事情不要想得太簡單,你神通再大,也不可能分分秒秒守在她的身邊,更不可能預料到誰在暗處算計着她,所謂防不勝防,哪怕只有那麼一絲疏忽都有可能成爲無可挽回的悲劇。小云,你若當真想爲她好,只有兩條路可以選:要麼納她爲妾,可以給她寵愛,但給不了她正室的名分;要麼,你就放她走,讓她找個門當戶對的人嫁了,自去尋她自己的幸福,不會被我們這樣人心複雜規矩繁多的大家族誤了終生。明白我的話麼?”

“爹爹,你答應過我,要讓我自己選老婆的。”白大少爺道。

“我也說過,你的妻子必須同你門當戶對。”白大老爺絲毫不肯讓步。

“好,我同意你的要求,你也不能反悔不許我自己選老婆。”白大少爺道。

白大老爺吁了口氣,疲倦地閉上眼睛,半晌方喃喃地道:“小云,爹爹累了……早些成家罷,讓爹爹了卻僅剩的這樁心事,好早些和你孃親團聚……爹爹想她了……”

白大少爺蹙起修眉望向面前這男人的面容,歲月並未在他完美的臉上留下任何的痕跡,只是他看得到他的那顆心早已不堪情殤的重負,也許有些答案他早已經知曉,只是哀莫大於心死,心都死了,真相如何對他來說又有什麼意義?

白大少爺垂眸看着自己的掌心,也許是他誤會了他,他小時候確實偶爾曾在心中暗暗怨恨過自己的父親太過軟性子,太過縱容二叔白蓮衣,甚至不該就那麼輕易地原諒了老太太逼死他母親的過錯,可直到現在,白大少爺意識到自己很可能就要失去父親了,才忽然醒悟到,父親不是狠不下心腸,也不是耳根子軟沒有脾氣,更不是懦弱無能得過且過,他只是……他只是想保住一個完整的家,不想失去任何一個親人。

白大少爺自小失怙,生命裡對他最好的血緣至親只有這個父親,他從前年輕氣盛時並沒有意識到親人這個字眼對他有多麼的重要,因爲他吃夠了衛氏明明暗暗給他的苦頭,親情在他眼裡簡直比紙還薄,比水還淡。而直到此時他才明白,這世上最難愛恨分明地去解決的事情,就是親情。他這一刻才體會到了父親的心思,父親對他有多疼愛,老太太就可能對他父親有多疼愛,換個位置去想一想,只怕心狠如他也會像父親一樣,最終還是選擇放下恨意。

那麼以後該怎麼做呢?白大少爺第一次產生了猶豫,他已經設下了大網,就等着將這個盛滿了他幼年失母的終生遺憾和母親被人逼死的無窮恨意的家族一舉搞垮,讓他們失去所在意的地位和驕傲——母親的悲劇就是因此才發生的,所以他要讓他們爲此付出代價,盡情地嘲笑他們來爲母親出氣!可……父親卻一直在矛盾痛苦中艱難地維護着這個家庭的完整,他這麼做的話豈不是讓父親的苦心化爲了烏有?

究竟該怎麼做呢?娘,您若在天有靈,請給雲兒個提示罷……白大少爺握緊了手掌。

166吃貨歸來

之後的數日,白大少爺似乎有些懶怠,每天只在枕夢居里泡着,逗蟲逗鳥逗羅扇,白大老爺被他纏得每晚也都跑到枕夢居來睡,爺兒倆閒侃打屁對着發呆,轉眼便進入了多雨時節。

今年雨水似乎格外的多,自入夏以來大大小小已經下了七八場雨,這一次更是接連下了兩天還沒有要停的跡象,好容易下午的時候變成了毛毛雨,晚飯後卻又電閃雷鳴地再度轉爲了大暴雨。

夜半羅扇正睡得死沉,夢裡頭就覺得有人拍自己臉蛋子,道了聲“豬肉不是這麼挑滴”就醒了過來,睜眼時正有一道亮閃劈過,把牀前站着的黑乎乎一坨物事照得鋥亮,卻見是溼漉漉渾身滴水的白大少爺,身上只穿了冰蠶絲質地的中衣,早被淋得透透的,全都貼在身上,乍一看就像沒穿衣服,羅扇混沌間“哈”了一聲:“還是高清無.碼噠!”

“說什麼胡話?”白大少爺語氣裡帶了幾分如釋重負,“羅小扇回魂兒!要把爲夫凍傷風不成?趕緊拿身衣服出來。”

羅扇揉了揉眼睛,“嗷”了一聲叉開手指捂住臉:“你幹啥?!大晚上的光着屁股到處亂跑?!趕緊拿身衣服出來!想凍得傷風不成!?”

白大少爺伸手點在羅扇指縫間的額頭上:“鸚鵡學舌呢?趕緊,遲一步我就脫衣服了,溼巴巴的貼在身上難受。”

羅扇連忙一手擋着臉翻身下地,從櫃子裡取出白大少爺一身乾衣服來丟到牀上,然後挑亮燈去拿幹巾子:“怎麼回事半夜不睡覺跑我這兒來?還冒着這麼大的雨,也不打個傘!”

白大少爺接過幹巾子擦頭髮:“也就你這頭小豬睡得死,方纔一個雷把正房外頭的廊頂給劈掉了一大片,柱子也斷了一個,我怕你被雷驚醒了害怕,遛過來看看你。”

羅扇知他嘴上說得渾不在意,實則是極擔心的,否則也不會傘也顧不得打就跑過來,再看下頭竟然赤着腳,連鞋都沒來得及穿。心下升起融融暖意,過去替他脫身上水溼的中衣,搶過他手中的巾子替他擦後背,柔聲道:“我看這房子還算結實,你不必擔心,何況我在牀上睡着,上頭還有牀架子擋着呢,砸不着我的。好了,背上幹了,把褲子脫了,我給你擦……咳,我給你沏茶,你自己擦擦把衣服換上,待會兒喝口熱茶祛祛寒氣。”

白大少爺轉過身來彎下腰盯住羅扇:“不許胡思亂想我脫了褲子的樣子,聽到沒?”

——你——你妹啊!你不說老孃還不會想啊!這麼一說就不由自主受到引導控制不住地要想了啊!你就是故意的啊混蛋!

羅扇紅着臉瞪他一眼,頂着一頭亂髮跑出房間去了。

茶沒沏,只熬了一碗薑糖水回來,逼着白大少爺一邊用熱水泡腳一邊喝了,這才坐到旁邊問他:“大老爺呢?你跑過來他沒問?”

“他睡得比你還死。”白大少爺擦了腳,盤膝坐在椅子上,羅扇起身要去倒水,被他攔住,“大半夜的別忙了,明兒再倒。我有事同你商量,老實坐着。”

羅扇就老實地坐回去看着他,白大少爺伸手給她理了理鳥窩似的亂髮,道:“上房被雷劈壞了,爹他必然要叫人來修葺,若換了別處他至多哪兒壞了修哪兒,枕夢居這裡只怕要整個地重新翻修了,屆時這裡到處都是工匠,你不好再待在這兒,我就是想同你商量這個:你若想住到府外去,我是絕不會同意的,因我不放心,所以你只能待在府內,而待在府內相對安全些的地方就是我那綠院,你願不願去?”

羅扇沒有怎麼猶豫,點頭道:“我可以去,但是要約法三章……”

“我全部都不同意,”白大少爺輕描淡寫地拒絕,“現在說下一個問題:你若去了綠院也有兩個選擇,要麼終日藏在我的房中,如此不會被人發現,避免各種麻煩,要麼就光明正大地出現,但很可能身處危險之中——我那綠院裡並非都是我的心腹之人,也有衛氏和二房的眼線,我留着他們不過是爲了時時給衛氏和二房傳遞些假的消息以方便我行事罷了,這些人暫時不能動,所以你若不想成天憋在房內,就只能壯起膽子來應對這些。你選哪個?”

羅扇撓了撓臉蛋子:“我選後者,反正有些事遲早要面對,我不可能躲一輩子不出頭。”

“不錯,有點兒我白沐雲的女人的樣兒了,”白大少爺兜了羅扇下巴一下,“我也是這個意思,原本讓你躲在枕夢居里足不出戶就已經很委屈你了,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如此強行剝奪你的自由,與囚禁人犯有何兩樣?不過有些話我要提醒在先:若你決定了要光明正大出現在人前,某些人必然會找到你面前來,屆時如果被我發現你有什麼別樣的心思,可莫要怪我直接施行第三步。”

“霸道!”羅扇白他一眼,“你若不信我就趁早撂開手!”

白大少爺燈光裡望着她:“我從小到大除了自己從未相信過別人,可你不是別人。”

羅扇心中一熱,輕聲地問:“那我是誰?”

白大少爺看了羅扇一陣,突地哼笑一聲:“誰知道你是誰,半路竄出來這麼一隻小怪物。”

——擦!羅扇纔剛醞釀出的一腔純美情懷立刻被一棒子打散了個乾淨。

白大少爺看了看架子上的漏壺,不過才三更時分,便讓羅扇上牀去睡,羅扇轟他回房,白大少爺藉口腳上沒鞋回不去賴着不肯走,羅扇貓腰從牀底下拽出自己一雙繡花鞋來丟在他面前:“湊合着墊腳,快回房去!否則我就去上房給你拿鞋過來!”

白大少爺不願她冒雨出去再受了風寒,最終只得委委屈屈地穿着羅扇的繡花鞋走了,大腳丫子只能勉強撐進去腳掌部分,打了她的傘一路踮着腳踉踉蹌蹌地回了上房,翻出條汗巾子把這雙小繡鞋包起來塞在了自己外衣兜裡。

次日一早起來白大老爺立在窗前目瞪口呆:“昨晚打雷了?我怎麼一點兒都沒聽見?!”

那廂穿衣梳頭的白大少爺心道小時候我在你窗根兒下放一千響的大鞭炮都沒能吵醒你,甭說外頭只斷了個細廊柱、掉了一堆瓦了。

“這房子得重新修!”白大老爺果斷地道。

料箇中。白大少爺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裡裡外外前前後後,全部重新修!這房子年頭也久了,是該重建了。”白大老爺那廂感慨,“雨一停就叫工匠來,小云你晚上先同爹爹睡到外書房去罷。”

“我回綠院睡,”白大少爺伸個懶腰,看了看外頭即將放晴的天,“爹爹,你去綠院告訴綠田,讓他擡轎子來接我,路上全是水,我纔不要走回去!”

“臭小子,把你爹當跑腿兒的使!”白大老爺好笑地擡手一掌輕輕拍在立在身旁的白大少爺的後腦勺上,這才驀然發覺,自己的大兒子早已不再是當年拽着他衣衫下襬跟着到處跑的毛頭小鬼了,如今這身高早已高出了他大半頭,身板兒也比他強壯厚實得多,若不是還未成家,根本就不再需要他的照顧了……

白大老爺忽然覺得自己老了,在年輕人朝氣充沛的活力面前,自己已經完全失去了光彩,也許……是時候該放手了,放下所有的一切,塵歸塵,土歸土……

“爹爹,”白大少爺的聲音打斷了白大老爺的思路,見他用烏溜溜的眼睛望着他,脣角勾着燦燦的笑,“爹爹真好,我想要什麼就給我什麼,不打我不罵我不生我的氣,什麼都答應我,和爹爹在一起可開心了!沒有人能像爹爹這樣對我好!”

白大老爺微微一怔,轉而笑了起來:是啊,這世上還有誰能比親爹親媽對自己的孩子更好呢?小云……小云已經沒了娘,不能再沒了爹啊……那就這樣罷,就是爲了孩子也該繼續撐下去,也該盡全力給孩子一個像樣的家纔是。

白大少爺移開目光,袖中的手再一次握緊——究竟該怎麼做呢?是爲母親討回公道,還是支持父親維持這個所謂的家?若沒有家與親情的牽絆,自己這個癡情的老爹怕是早就撒手人寰追隨母親而去了,而現在自己卻在想方設法地毀掉這個唯一能留住去意堅決的父親的理由,這,這豈不是在生生將父親往死路上逼麼?!

雨又下了半個時辰方纔停了,一時綠田帶了幾個小廝擡了白大少爺的轎子過來,羅扇帶着自己的行李趁人不注意藏進去,然後白大少爺才上轎,一路去了綠院——雖說已經準備好要曝光於人前了,可羅扇從枕夢居出去的事還是不好被其他人知道,免得又徒生流言和事端。

轎子停在綠院門前羅扇方下了轎,跟在白大少爺屁股後面大大方方地進了院子,日月如梭,轉眼間她離開綠院已經三年了,院中景物都還是老樣子,人卻少了幾張老面孔、多了幾張新面孔,羅扇在悄眼打量他們的同時也在被他們審視着,在枕夢居里過慣了相對自由散漫日子的她不由得真有些緊張起來——終於,終於又迴歸了煙火人間,在前路等着自己的將會是什麼風景呢?山川湖海,還是沼澤流沙?

白大少爺大步走在前面,還未踏上正房臺階,一個熟悉的面孔就從裡面迎了出來,卻是綠蕉,先行禮道了聲“爺回來了”,而後纔看見立在白大少爺身後抱着包袱衝她擠眉弄眼的羅扇,小嘴兒一張驚在當場——這不是傳說中得惡疾死掉的病死鬼大眼扇嘛?!她、她怎麼還陽了?!

羅扇打了個大噴嚏。

白大少爺一指羅扇,向綠蕉道:“她好像是個廚娘來着,帶她去伙房,以後讓她給爺做飯。”

綠蕉連忙應了,衝着羅扇一使眼色,羅扇連忙跟過去,兩人向着後院走,綠蕉回頭見白大少爺進了正房,這纔拿眼使勁兒盯了羅扇一陣,確認了這是個活物,方纔驚奇不已地道:“他們都說你死……咳,病得很重,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病得挺重,”羅扇乾笑着按來之前同白大少爺商量好的話說道,“主子怕我留在府裡過了病氣給別人,就把我打發到城外莊子上養着去了,好傢伙,這一養就是這麼久,好容易痊癒了才許我回來。綠蕉姐,想我了不?”

綠蕉心道誰都以爲你已經病死了,我平白無故的想你個病死鬼做什麼?口中則熱絡地笑道:“怎麼不想?就盼着你早點回來給我們再做好吃的呢!兩年多不見了罷?沒想到你出落得這麼俊俏了,方纔我都沒敢認你。”

“綠蕉姐才更像是出水芙蓉愈發清麗了呢!孃家的門檻是不是已經被媒人踩壞好幾個了?”羅扇嘻嘻哈哈地笑着。

“我掐爛你的嘴!臭丫頭,纔回來就拿我尋開心是不是?!”綠蕉紅着臉上來捉羅扇,羅扇撒開小腿兒抱着包袱逃開了。

才一跨進伙房門,羅扇和對面兩個人就齊齊愣住了,半晌三個人才同時反應過來,不由得放聲大吼——

“小扇兒!”

“金瓜!鈕子!”

羅扇簡直不敢相信居然能在綠院見到這兩個丫頭,然而轉念一想就明白了:她們倆是白大少爺特意從青院要過來陪她的!他知道她們是她的好朋友,所以——所以連這麼細的事都替她想到了……

金瓜嗷嗷地抱着羅扇叫:“我還想這小廚房怎麼就我們倆呢!原來是你要過來了!太好了!咱們仨又能在一起了!”

三個人興奮了大半天,終於慢慢平復下來,羅扇打量了金瓜和小鈕子半天,笑着感慨:“真真是女大十八變,才一年多未見你們倆就都成大姑娘了……”

“少在那裡老氣橫秋的說話,”小鈕子撇撇嘴兒,“我還沒找你算賬呢!當初你走時連個招呼都不跟我們打一個,到底有沒有把我們當姐妹?!”

“鈕姑娘,鈕姑娘,我錯了,原諒我罷!”羅扇連忙賠笑着去拉小鈕子的手,“當時我正在二少爺房裡回話,結果不小心暈倒了, 二少爺體諒下人,當即就請了個郎中來給我診脈,結果郎中說我這病恐傳染,絲毫不敢耽擱,立刻就把我送出府去了,我哪裡有機會跟你們打招呼啊,再說我也怕傳染給你們倆啊,所以只好就這麼糊里糊塗地走了。”

小鈕子瞪她一眼,這纔在臉上帶了些笑意:“照理你就算回府了也該去青院啊,怎麼也到綠院來了?”

“府裡每年這個時候不都要調換小廚房的人麼?想是因爲這個就把我順便安排到綠院來了,再說綠院現在就你們倆罷?正好還缺人,我可不就填補進來了麼。”羅扇對答如流。

三個人敘了大半晌的離情,羅扇就去安頓自己的行李,因以前也曾在綠院當過值,屋子還是曾經的屋子,一切都適應得很,幾下子就收拾妥當了。

照理每個小廚房應該是四個人,現在還缺一個管事,羅扇她們也懶得操心,當下重操舊業做起午飯來,三個人許久未在一起,卻仍然配合默契,很快便手腳麻利地做上四菜一湯交給綠蕉端進上房去。

吃罷午飯後不過一個多時辰,就見綠蕉帶了個人進了小廚房,說是上頭派下來的小廚房管事,正好湊夠四個人。羅扇眨了眨眼睛:白大少爺所身處的環境如何,今兒纔算真正瞭解了,以前她不曾關心過這些自然不會察覺,沒想到竟然是這麼的步步驚心,她纔到綠院小廚房不多時,就有人知道了這小廚房裡還缺一個人手,而後立即就派了人插.進來——白大少爺從小到大究竟是過的怎樣的一種日子啊!

羅扇這麼想着就覺得有些心疼,她也許不夠積極不夠勇敢,但是,既然她已經決定了要接納這個男人,她就會盡己所能地支持他,就算她給不了他幫助,至少也絕不能拖他後腿。羅扇不是個好戰與善戰的人,然而她的信條是:人犯我,我能忍,犯我男人,必還以針!

167、貼心男友

新來的管事二十三四歲的年紀,已經盤了婦人頭,相貌中等,氣質中庸,不顯山不露水,沒有任何突出的地方——這樣的人最難對付,羅扇心裡想着,臉上卻帶着十足的恭敬含笑與她見禮。婦人夫家姓常,羅扇她們便呼之以“常嫂”。

常氏新官上任,並沒有什麼特別的要求,只簡單申明瞭一下府裡小廚房統一的規章制度,然後就帶着羅扇幾人開始檢點各類用品和食材,需要的列了單子,着羅扇帶着金瓜去食庫裡取,她則同小鈕子留下來打掃清理。

收拾得差不多的時候也該做晚飯了,羅扇是當仁不讓的主廚,常氏則主動給她打下手,小鈕子和金瓜對視了一眼,覺得這個管事人挺好,一點兒不拿架子,無形中便對她親近了幾分,羅扇只管專心致志地做飯,順便暗中留意常氏的小動作。

常氏幹活倒也利索,顯而易見是個在廚房做過不短時日的,幾下子便把羅扇要用的桑葉和甘菊花挑出好的來洗乾淨,然後又去指導小鈕子怎麼切菜,小鈕子高興得不行,學來更見認真。

羅扇把桑葉、甘菊花和豆豉用水煎了去渣取汁,而後倒入文火熬好的碧粳米粥裡,稍微一煮即出鍋,盛在碗裡清香幽碧,更有疏風清熱、利肝明目之效。

再取精肉切成大小相等的小方塊,中間掏空,填上松仁、瓜子仁、榛仁和椒鹽鋪在荷葉上入屜蒸,如此蒸出來的肉既不油膩又有荷葉和松果的山水香氣,正是適合夏天吃的葷菜。

羅扇這廂的肉纔剛上屜,常氏那廂已經把一條肥美的鯪魚處理妥當了,羅扇接過來看了看,見外頭颳得乾乾淨淨,一點肉皮兒都沒損,裡頭更是將刺剔得一根不剩,洗得連一絲血絲兒都不見,不由暗暗讚了聲好,放上砧板叮叮噹噹一陣細切密剁,把魚肉剁得碎碎,而後放鹽開始攪拌,直至攪得魚肉起了膠,再把臘肉粒、水、生粉、菊花、蒜茸、陳皮、鹽、糖、胡椒粉和花生油各適量摻入魚肉中順時針攪拌,至完全攪均勻後搓成魚肉圓子下鍋油炸,呈金黃色撈出瀝乾,盛盤之後羅扇又挑了十幾朵應季的各色菊花裝飾在圓子周圍,吃的時候圓子是要就着菊花一起吃的,味道清香鮮美,肉質爽口彈牙。

羅扇做菜的過程中,常氏就在一旁看着,偶爾伸手幫個忙,多數情況下就只默默地圍觀,也不發表意見,也不自顧自去做其它的事,倒讓羅扇有了種受關注的滿足感。

羅扇另盛了一碟子酸筍絲,這是前兩天在枕夢居的時候用井水泡好了的,撈出來再用醋煮,清口爽脆。最後用雞肉鮮湯煨了個珍珠菜,四菜一粥放上托盤,交由綠蕉端進上房去。

那廂金瓜和小鈕子已經把下人們的伙食做好了,不過是小米粥、饃饃和涼拌大頭菜,待綠院各房各屋的丫頭們全部領完了飯,常氏才把三人叫到窗根兒前的小方桌旁,四個人圍坐了一起吃。

因這常氏還算平易近人,金瓜和小鈕子就少了幾分初見面的拘束,邊吃邊嘰嘰呱呱地說笑,常氏倒也不制止,甚至偶爾還插口問幾句,倆丫頭愈發沒了忌憚,東家長西家短、府裡的各種傳聞八卦盡情地數道給自己的這位新上司聽,好討她喜歡——這也是人之常情,誰不想給領導留下個熱情機靈的好印象呢?

羅扇塞了一嘴的饃饃,噎得直翻白眼兒,好容易捶胸灌粥地嚥下去,不甘落後地也搶着發言,只不過她說的全都是胡編亂造來的,而且既沒爆點也沒笑點,盡是什麼哪個丫頭新買的頭花好看啦、哪個小廝腳臭帶狐臭啦、哪個婆子走着走着放了個屁啦……要多無聊有多無聊。於是——當晚就寢前,常氏坐在自己獨享的臥房的桌邊,在紙上寫下這麼一段話:

綠院小廚房合共三個丫頭,一主廚,兩幫廚。

幫廚之一金瓜,粗手笨腳,全無心計,性急且愚,不堪重用。

幫廚之二小鈕子,軟弱怯懦,沒有主見,貪慕虛榮,易犯口舌。

主廚小扇兒,廚藝尚可,老實本分,爲人粗俗,貪吃遲鈍。

隔壁笨懦俗組合已經洗洗睡了,羅扇第一天回來,白天裡三個人太過興奮又說又笑還幹了大半天的活,如今都有些疲乏,一頭栽在牀上就沒人再吱聲了,還沒兩分鐘的光景金瓜就打起了小呼嚕,又過了七八分鐘,小鈕子也開始磨牙了。

羅扇仰面躺在大通鋪最靠近窗邊的位置,腦子裡正細細回想白天時同常氏相處的每一個細節,直到確定實在找不出她的破綻和自己的疏漏之處了,這才昏昏欲睡地翻了個身,卻聽見窗棱輕輕一響,似有什麼東西敲在上面。

羅扇警醒地坐起身,小心翼翼地貼過去,由於時值盛夏,窗戶並沒有關嚴,只因對面就是主子的房間,不好大敞着窗戶,所以只留了道縫通風,羅扇把臉貼在窗戶上,只露了一隻眼睛往窗外瞧,卻見白大少爺正蹲在外頭窗根兒下,抻着脖子在窗縫處等着讓她瞧見。

羅扇回頭看了看金瓜和小鈕子,見倆丫頭睡得死沉,這才輕輕下了牀,顧不得花時間穿外頭裙子,只着了中衣悄悄開門溜出來,用口型問向白大少爺:這麼晚了還不睡?有事麼?

白大少爺起身過來一拉她,兩人悄無聲息地奔了伙房所在的角院,正對着角院的上房窗戶是白大少爺臥室旁邊的耳室,白大少爺拉着羅扇幾步過去,至窗邊時一把抱起她放上窗臺去,而後自己才支了窗臺翻身進屋,把羅扇抱下地,回身將窗戶關嚴。

這會子自然不能點燈,羅扇在伸手不見腳趾的黑暗裡胡亂摸了一陣,虛聲道:“把我帶這兒來幹啥?有話明兒不能說?大晚上鬼鬼祟祟的,非奸即盜!”

“那你希望是奸還是盜?”白大少爺的聲音在羅扇耳畔低低啞啞地響起,人就站在她背後,身子向前傾着,幾乎將羅扇整個罩在懷裡。

你堂堂白府大少爺怎能偷盜!真是。

羅扇紅着老臉往前跨了兩步想擺脫身後男人的熱力貼身,卻被他一伸雙臂攬住腰給兜了回來,仍舊俯在耳邊低聲道:“別亂走,黑燈瞎火的撞着櫃子要把別人驚動的。”

汪的你個風騷雲,又穿絲制中衣!羅扇身上的夏款中衣也不厚,低檔的綾子制地,雖不柔軟卻也是又薄又透氣,如今被白大少爺這麼緊緊密密地貼着,那些凹凸有致的地方想感受不到都不成啊!

“你你……你有話快說……我……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羅扇雙腿開始發軟,被身後這個高高大大又熱力四射的傢伙這麼一包圍,她就不爭氣地產生了想要被征服的慾念——呸!是幻覺!

“結巴什麼?心虛還是緊張?”白大少爺聲音裡帶着笑意,絲毫不給羅扇留面子地揭穿她道。

“我我我有什麼可心虛的?!笑話,哈、哈!有本事你放開我!”羅扇嘴巴上硬着,身子卻當真不敢亂動,也不知是自己太邪惡還是事實上就是……某人的某處越來越熱燙得她後腰都出汗了,這樣下去可不行……會起痱子的……

“我沒本事,一點本事都沒有。”白大少爺索性把下巴架在羅扇的肩上,吸了吸鼻子,一股如蘭似麝的幽香便沁入心脾,攬在羅扇腰間的手微微動作,一根手指慢慢地將她中衣的下襬挑開一道小縫,而後就停在縫口處不動了。

如此細小的動作羅扇並未察覺,此刻她老人家正在不受控制地腦補一些十八禁的畫面,全身上下只有一張嘴還保持着一些清醒,含糊地呢喃:“別……別鬧……有事說事,無事退散……人家受不了了啦……”——咦?“困得”兩字哪兒去了?

白大少爺的那隻手突地掀衣而入,滾燙的大手掌一下子把裡頭平滑柔軟的小肚皮給蓋了個嚴嚴實實,羅扇“唔”地一聲全身血液頓時沸騰帶冒泡,刷刷地向着被蓋住的部分集中了過去,整個人都懵了,像泡在熱氣蒸騰的溫泉裡,又軟又酥又暈又熱,禁不住張開嘴幫助運轉困難的鼻子一起呼吸,呼倒是呼出去了,吸的時候卻不小心連空氣帶一條燙燙的大舌頭一併吸進了口腔,立時就是一陣翻江倒海天昏地暗。

羅某人徹底軟了腿,若不是被白大少爺攬着早就一屁股坐他腳面上了,雙腿失了靈雙手也紊亂了,原本還胡亂扒拉着白大少爺糊在她肚子上的手,扒着扒着就覺得怎麼好像在扒自個兒的褲腰?

還沒等她反應過來自己的流氓行徑,白大少爺已經一挪手,替她往上提了提褲子,然後放開她,大手在小嘴兒上抹了一把,給她揩去脣角口水,低聲笑了一句:“想什麼呢?!人家我婚前可不想失身的。”

羅扇已經無力自證,踩着顛三倒四的醉八仙步任由白大少爺拉着在黑暗裡走了幾步,然後肩上被他輕輕一摁,就勢坐了下去,卻覺屁股下面一片柔軟,使手摸了摸,原來是耳室裡原來擺的那張羅漢牀。

“我不過是想問問你今日過得可還習慣,”白大少爺在她旁邊坐下來,“累不累?晚飯吃飽了沒有?你們那屋裡熱不熱?蚊子咬不咬?”

羅扇舔了舔發乾的嘴脣,找回幾絲正經的心思,壓低聲音道:“放心,這麼多年一直乾的都是這些活,哪裡就不習慣了?熱倒是有些熱,不過躺上牀去靜下心,一會兒也就沒汗意了,屋裡頭也點着蚊香呢,不咬。”

說罷聽見旁邊悉悉索索地響,正要發問,卻忽覺一陣柔和涼爽的風迎面吹過來,原來是白大少爺拿過把扇子給她輕輕扇着,口中則道:“我後悔了,不該讓你來綠院的,大熱天的活受罪,過兩日我找個藉口再把你弄回枕夢居去。”

羅扇笑起來,一歪身子靠在他肩上:“別來回折騰了,我哪有那麼嬌氣?這樣挺好的,我可以跟朋友在一起,有說有笑,沒那麼寂寞了,大家都在一樣的日頭底下過日子,沒道理人家受得住我就受不住,反正我不想回枕夢居了。”

白大少爺伸臂把羅扇攬在懷裡,身子向後一仰,帶着她一起倒在牀上,卻沒有多餘的動作,只將胳膊當了枕頭給她墊着,另一隻手仍舊慢慢地搖着扇子,道:“無關你受不受得住,而是我的女人就不許受這種罪!你若不願回枕夢居也行,我把你調到我房裡來伺候,對外升成二等丫頭,我叫他們在屋裡放上冰,咱倆涼涼快快地在裡頭躲一夏天,半步也不往外邁,怎樣?”

羅扇呵呵地低笑:“不怎麼樣。你就別操心了,在外頭曬曬更健康,免得一張臉捂得跟白屁股似的。”

“哦?我沒見過,你的屁股很白麼?讓我看看。”白大少爺說着擡腿壓住了羅扇的腿。

“別別,別鬧,討厭。”羅扇連忙踢開他,“跟你說正經的呢!”

“哦,好罷,正經的,”白大少爺故意用委屈地語氣哼了一聲,“今兒來的那個廚房管事爲人如何?有沒有爲難你?”

“沒有,表面看着人不錯,不過才相處了多半日,還不好過早下結論,”羅扇閉上眼睛,享受着某二十四孝好男友的貼心服務,“她是誰安排過來的?”

“還能有誰,自然是衛瓊玉。”白大少爺淡淡地道,衛瓊玉想來就是白大老爺的續絃衛氏的閨名了,“你不必理會她,該幹什麼就幹什麼,我且看看衛氏又想耍什麼花樣出來。”

羅扇一翻身,壓了半個身子在白大少爺身上,黑燈瞎火也不管是什麼部位,湊上嘴去“啵”了一口,低笑道:“我曉得,有你罩着我,我有啥不敢幹的?”

“我罩着你,你再狠狠親我一個。”白大少爺翻身把懷裡嬌俏可人的小女子壓在了身下。

168成長改變

常氏沒用幾天就徹底融入了小廚房少女三人組裡,金瓜和小鈕子都很喜歡她:沒有架子,人又可親,幫金瓜縫破了的衣衫,給小鈕子梳各種漂亮的髮式,和羅扇討論美食的做法,閒暇的時候甚至還會和三個丫頭下跳棋玩兒,幾乎找不出她一點兒不招人喜歡的地方來。

羅扇不想讓自己像患了被害妄想症似的天天提防着,白大少爺什麼樣的心計,既然一早就知道了常氏是衛氏派來的,他都沒有什麼動作,說明早就成竹在胸,那她又跟着瞎操心啥,日子該怎麼過就怎麼過,只要自己別落下把柄給別人抓着,就可以先立於不易敗之地。

白大少爺在綠院留了幾天,見羅扇那廂沒什麼問題了,這才又開始去府外處理自己的事,並且三餐基本都不在綠院吃,羅扇知道他是心疼她大熱天的在竈房火燒火燎地幹活太受罪,也樂得享受清閒,每天只做下人飯,夏天裡基本都是涼菜,熬粥蒸饃饃也不用總守在竈旁,做起來相對就簡單舒服多了。

小廚房閒下來的時候常氏也不拘着羅扇她們,只不許三人到前頭正院裡亂跑,只讓在後院玩耍。小鈕子現在對常氏是親近得不得了,前兒常氏送給她一對鑲着米粒大碎玉的耳環,美得她一晚上沒睡踏實,今日才一吃罷早飯就纏着常氏教她自制胭脂,常氏前兩日曾把自己的胭脂給小鈕子用過,一問之下才知道是她自己做的,當時小鈕子就求她教授製作方法,常氏也爽快答應了。

於是幾人準備好所需器具就開始跟着常氏學,把採來的紅玫瑰花瓣洗淨、碾碎、擠汁,然後用細紗布過濾,邊做邊閒聊,小鈕子就說到她一個堂姐過幾天就要嫁人的事:“……我伯孃嫌棄我們家人穿得寒酸,她親家來送聘禮的時候我們也在,她就把我們丟在一邊,只管同她親家說笑,也不給引見,生怕我們一家子給她臉上抹黑似的。我娘回去氣了一場,擰着勁兒不肯再過去幫忙,我爹也是左右爲難,如今眼看就到日子了,那邊連過來通知個時間都不通知,我娘愈發氣得頭疼,叫我爹那天只帶着我們過去,她只推說病了,說啥也不肯過去了。”

金瓜便道:“家家都有幾個對付不到一起的親戚,沒法子的事,面上過得去也就是了,待那天你穿得好些,給嬸子爭回臉!”

小鈕子點頭:“我也是這麼說的,只是家裡拮据,哪兒有閒錢給我買新衣服穿?!只好揀平時最好的一身熨平展點兒在那天穿了,幸好有常嫂子給我的那對玉耳環,到時多少還能充充門面。”

常氏在旁邊聽了,偏頭看了看小鈕子:“既這麼着,待那天你就好好打扮打扮,面子雖然當不得銀子使,可誰也不樂意丟不是?好歹你也是咱們白府出去的,就這一點也不能跌了這個份兒。”

小鈕子嘆了口氣:“話雖如此,我又哪兒來的東西可以打扮呢?首飾我買不起,衣服又沒有新的……總歸穿得乾淨些,不讓人家笑話我灰頭土臉就是了。”

常氏聞言抿嘴兒笑了起來:“先莫泄氣,有道是三個臭皮匠頂個諸葛亮,咱們四個人一起想法子,還能湊不出一套衣妝給你?別的我不敢說,裁個衣裳縫個裙子什麼的我還是拿得出手的,一會兒你把你的衣服都拿出來我看看,找出一條來我給你改成外面最時新的樣式,雖是舊衣,好歹款式咱們沒落了下乘。”

小鈕子聞言喜出望外:“嫂子真的能做?太好了!我這就去拿!”說着也顧不得擦去滿手的鮮花汁子,騰騰騰地跑回了屋子。

常氏好笑着搖搖頭,將手中活計一放,向金瓜和羅扇道:“走罷,咱們也跟去,給鈕子參謀參謀,她這趟去赴喜宴也算是代表着咱們綠院小廚房的臉面呢。”

金瓜高興地應了一聲,拉着羅扇就往屋裡跑,常氏隨後跟進屋去,見小鈕子已經鋪了一牀衣裙,全是舊年的衣物,有的已經小的露腳脖子了,她也捨不得扔。常氏過去翻了翻,挑出一條紅鳶色長裙配櫻色短襦的衣裙,這還是以前在城外莊子上時,那次失火之後表少爺讓人給她和羅扇買來的,常氏看了看樣式,道:“這套不錯,我再給你縫幾綹流蘇上去,袖口和領口滾個荷葉邊兒,這就成今夏姑娘們愛穿的最新款式了。”

小鈕子聞言喜不自勝,抱着常氏的胳膊千謝萬謝,常氏便回房去取針線,小鈕子又開始發愁婚禮當日要戴的首飾,金瓜想了想道:“我娘有一隻蝶戀花的銀步搖,她總說自個兒上年紀了戴不了這個,一直在匣子裡收着,明兒我去問問她,拿來借你那天戴。”

小鈕子便又抱着金瓜一頓好謝,歪頭見羅扇那廂在身上胡亂摸索,不由笑起來:“你甭摸了,誰不知道你向來不愛打扮,這會子讓你拿東西出來也是沒有的,我也不要你別的,那年見你在頭上戴了只鑲白玉蘭花的木簪子我覺得就蠻好看的,不如那天借我戴一戴?”

正說着,常氏已經取了針線笸籮回來,坐到炕邊開始裁剪,羅扇垂了垂眸子,笑道:“那簪子早讓我弄丟了,虧你這會子又想起來,大街上幾十個錢就能隨便買一支差不多的,那玩意兒可入不得眼,別給我丟人了!我幫你想法子,保準比那個好。”

小鈕子也不同她客氣:“那簪子的事兒就交給你了,只別到時候給我根筷子讓我插。”

“呸,我有那麼笨嘛?要給也是給你一雙筷子,到時候你吃喜宴不小心碰掉了筷子,隨手從頭上拔下來就能接着吃。”羅扇轉頭去幫小鈕子收拾牀上的衣服,說得其他三人一起大笑。

常氏見小鈕子依然爲首飾發愁,將針尖在頭髮上蹭了蹭,道:“你去我那屋裡,衣櫃從上往下數第三個抽屜,裡頭是我的首飾匣子,喜歡什麼自己挑去,別嫌棄花式太老就成。”

小鈕子歡呼一聲就往外跑,金瓜連忙在後頭跟着,羅扇便坐到常氏旁邊看她做活,半晌小鈕子抱着常氏的首飾匣子過來,和金瓜兩個甩了鞋子爬上炕去,打開來讓常氏幫着挑選,羅扇向裡掃了一眼,見也不過是些平常物,沒有特別貴重的,樣式倒都還新穎,又因她在府裡幹了多年,工錢比羅扇她們高,這些首飾就算不是上好貨色小鈕子也是買不起的,所以小鈕子在那兒拿起一個又一個,看來看去哪個都喜歡,沒一會兒就挑花了眼。

最終常氏幫她選定了一支鳳仙花式的玳瑁釵、一把鳳蝶梳篦、四枚茉莉花式的花鈿,另還有一對玉鐲子——小鈕子受寵若驚,聽常氏說這是她最貴的陪嫁,唬得小鈕子小心翼翼地用帕子包了收進了櫃子裡。

轉眼便是小鈕子堂姐成親的當日,小鈕子天不亮就得出府去,羅扇金瓜和常氏也一併跟着早早起來幫她打扮。常氏的手確實很巧,給小鈕子改的衣衫既合體又美觀,再加上昨天晚上就熨得展展的,看上去同新的也差不了多少。

小鈕子坐在妝臺前由着常氏給她梳頭,金瓜在旁邊幫着遞首飾,羅扇則去了房外,半晌回來,手裡拿了一大捧淡粉色的滿天星,往牀沿兒上一坐,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就編成了個絡子,遞給常氏絡到小鈕子的發鬏上去,星星點點的花朵兒都束在一邊,俏皮地斜生在耳後,稍微一動就帶得花兒們輕盈地搖成一片,仿若清晨雲霧,又似傍晚霞煙,端地是朦朧迷人、清麗可愛。

羅扇望着鏡子裡小鈕子眉開眼笑的臉道:“這回可算我交了差了麼,鈕大人?”

小鈕子嘻嘻哈哈地道:“不錯不錯,賞你個銅板兒買糖吃。”

穿戴妥當了,小鈕子辭了幾人從綠院後門兒走了,羅扇她們便去伙房做下人們的早飯,一晌無事。下午的時候小鈕子高高興興地回來,將婚禮上的情形連比帶劃地描述給幾人聽,說那些女眷們都怎麼誇她的裝扮好、她那伯母又怎麼不自在、好幾個同她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怎麼主動上來同她攀談結交云云,口沫橫飛地直說到了掌燈時分,金瓜和羅扇幫她卸了頭上釵環,她便小心地捧着去了隔壁還給常氏,回房的時候帶着滿臉的興奮,說常氏把那支鳳仙花的玳瑁釵送給她了。

每天的生活也就是這些雜七雜八家長裡短的事,小鈕子自此之後愈發同常氏親近起來,什麼事也都愛去找她商量,常氏也對小鈕子極好,閒暇時還經常帶她到府裡各處下人們那裡走走,結識些有頭臉的人物,小鈕子便愈發地與有榮焉,往日有些畏縮地小身板也挺起來了,同人說話也自信了不少。再至後來府裡各部門都熟絡了,就更是每天閒個不住,稍有功夫就跑出去到處走動,天生的八卦細胞因此鍛鍊得更加地發達,每天在府裡走動一圈下來就能網羅幾十甚至上百條最新消息,羅扇已經把小鈕子同志當成了每日新聞檔,不定時聯播放送。

大約是那次婚禮讓小鈕子嚐到了甜頭,自那之後她就開始學着打扮起來,晚上吃過飯沒了事做,就抱着自己的舊衣服去了常氏的房間,請她指點如何裁剪縫製成新的款式。常氏也不存私,耐心地教她,還送了她一本時下最流行的繡花樣子,小鈕子如獲至寶,每晚都抱着那本子研究怎麼在衣服上繡出好看又獨特的花樣兒。

常氏還教了小鈕子七八種髮式的梳法,以及什麼樣的髮式戴什麼樣的首飾、什麼色的衣服配什麼色的絛子,小鈕子聽得着迷學得投入,一天到晚對着鏡子照來照去,金瓜便笑她思春了,羅扇只管在旁胡亂當參謀給小鈕子每日的裝扮做品評。

小鈕子的日子漸漸過得風生水起,羅扇的日子也是平和溫馨。白大少爺白天裡時常不在府中,即便留在綠院也不方便去見羅扇,所以兩個人約會的時間多半在晚上,待金瓜和小鈕子都睡熟了之後,兩個人才悄悄兒地躲在上房西耳室裡聊個天兒、親個熱,有時乾脆什麼話也不說,就並排躺在羅漢牀的涼蓆上,手牽着手,靜靜地聽窗外夜蟲兒唱歌,露水滴瀝,月光流轉,晚風送涼。

偶爾羅扇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白大少爺也不動她,輕輕地給她打着扇兒,月光下看着她熟睡的嬌顏,任長夜一點一滴地流逝過去,直至天色微熹方將她吻醒,而後送她回到後罩房去。

兩人當然不能夜夜都這麼約會,只是隔三差五地約見一回,白大少爺打着瘋瘋傻傻的幌子,早就不允許綠蕉等丫頭晚上在上房裡值夜伺候了,所以晚上的耳室相會還是比較安全的。

羅扇每次都要等金瓜和小鈕子睡熟了纔敢起身,這一晚又到了約會的日子,羅某人躺在牀上假裝挺屍,一時金瓜先進入了熟睡模式,小呼嚕打得節奏分明,羅扇掐算着再不過兩三柱香的功夫小鈕子就開始磨牙了,因而也不急,挺屍挺得相當投入。

正在枕頭上琢磨着一會兒見着白大雲那廝要怎麼清算上一次約會被他壓在身下逼着她叫他好夫君的賬,忽然就聽得旁邊一陣輕微的響動,緊接着是悉悉索索穿衣服的聲音,金瓜的呼嚕還在打,顯然起來的這個是小鈕子。

這孩子,上個廁所還穿什麼外衣,羅扇心裡唸叨起來,這回要晚些才能去上房耳室了,待她回來之後還要再等她睡着,白大雲那傢伙就讓他多等會兒好了。

然而近半個小時都過去了,小鈕子還未回來,羅扇犯起了嘀咕,索性也不裝了,爬起身穿好外衣,輕手輕腳地出得房來,一路尋至廁所,發現並沒有小鈕子的身影,又悄悄地回來,至常氏房間的窗外側耳聽了一陣,也沒有什麼發現,不由納起悶兒來,這大晚上的究竟是跑到哪兒去了呢?難道是夢遊了?

把整個後院尋了一遍,始終沒有找到小鈕子,羅扇正覺擔心,忽被人從身後一把捂住嘴,挾起來就閃進了月光照不到的黑暗裡,羅扇扒開這人的手,也不用回頭就知道是白大少爺,壓低聲音和他道:“小鈕子不知跑哪兒去了,你去睡罷,我回房等她。”

白大少爺不甚開心地哼了一聲:“明兒我就新頒個規矩,熄了燈後誰也不準再四處走動!”

羅扇好笑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臉:“那我明晚爬着去見你,回罷,我也回房了。”

白大少爺把羅扇摁在牆上狠狠揉搓了一番才肯放開,板着張臉不情不願地回上房去了,羅扇便也回了自己房間,脫了外衣重新躺下,尋思着小鈕子究竟是去做什麼了,爲何要揹着人呢?那孩子以前可沒有這麼大膽子敢大半夜地一個人往外跑,究竟是受人攛掇的還是自個兒主動的?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羅扇有些撐不住了,一閉眼睛睡了過去,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平時起牀的點兒,連忙偏頭看向身旁,卻見小鈕子不知何時回來的,正在枕上睡得香,彷彿昨晚的短暫失蹤只是羅扇的錯覺一般。

羅扇本想就此事私下裡問問小鈕子,轉而一想人家半夜偷偷摸摸地出去就是不想給別人知道,誰都有個不能說的秘密,古人雖然不講究隱私權一說,可羅扇是現代穿過來的,刨根問底地打探人家隱私的事她還真幹不出來,左思右想決定還是不問了,這又不像小時候大家心無芥蒂無話不談,眼看着少女三人組一天天長大成熟,有些話有些事有些人,已經回不到過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169、暗通款曲

羅扇暗中觀察了小鈕子一段時間,發現這丫頭做事不知何時開始變得有些心不在焉起來,偶爾自己在那裡或發呆或傻笑,要麼就是對着鍋裡盆裡的水照自己的影子,不是擺弄頭髮就是拔了釵子又插回去,怎麼調整都不滿意,幹活也粗心大意起來,米也淘不乾淨面也揉不勻,要不是羅扇搶在常氏發現之前又替她返工一遍,她這禍就惹下了。

羅扇怕她最終會惹禍上身,猶豫了兩三天,還是決定委婉地提醒提醒她,於是趁着晚飯後金瓜不在房中的空當,拉過小鈕子坐到牀邊去,壓低了聲音道:“鈕子,你跟我說實話,這陣子是不是有什麼事?幹活都魂不守舍的,常**子雖然人好,但真要出什麼事她也兜不住你!”

小鈕子先是一怔,臉上騰地紅了,推了羅扇一把,惱道:“我能有什麼事!?人這輩子誰沒出過一兩回錯?你就沒出過錯麼?不就是被你發現米里頭有個小碎石渣麼,也當個大事來教訓我!敢情兒是想跟我們拿主廚的架子了?我看你也甭睡這屋了,去跟常**子睡隔壁罷,這屋小,盛不下你這麼一尊大佛!”

羅扇也怔了:這丫頭吃炮藥了還是怎麼地?!幾時那個畏畏縮縮的小丫頭變得這麼彪悍了?!當下睜大了眼睛看着小鈕子:“阿彌陀了個佛,你這潑猴再敢胡言亂語,老子非得把你壓五行山下不可不信你就試試看!”

小鈕子噗地笑出來:“哪兒有你這樣自稱‘老子’的佛爺?!討厭!”

羅扇衝她做了個怪臉,也不笑,嚴肅正經地道:“老實交待罷,我可不想等着你被上頭打了板子躺在牀上動彈不得的時候伺候你,不願說也成,從今往後幹活的時候用着點兒心,想走神兒想臭美等晚上回了房隨你想幹啥幹啥!”

小鈕子臉又紅了一層,低着頭猶豫片刻,起身便往外走,頭也不回地道:“我沒事,你甭操心了,我以後注意着就是了。”說着便出門去了。

羅扇在牀邊坐了一會兒,撓了撓頭:也罷,老孃又不是你親孃,哪裡管得了你那麼多,言盡於此,日後如何就看各人的造化罷。

當天晚上小鈕子沒敢再出門,而自從發現她自那日起每晚都往外跑後,羅扇嚇得也不敢和白大少爺去約會了,火得白大少爺要把小鈕子趕出去,羅扇哄了半天才給攔下,白大少爺雖然心裡很不痛快,然而思量了一下也就沒再勉強――隨着每次約會兩個人之間的越來越親密,他還真怕自己哪天控制不住把羅小扇子給“啪啪啪”了,做爲一個成年男人,面對自己鐘意的女人時會想這種事再正常不過,只是白大少爺不想在婚前如此隨意地要走她最寶貴的東西,女人應該擁有一個完整又完美的新婚之夜,他想要給她留有一段最美好的新婚夜回憶。

所以就乾脆答應了,也好控制一下自己越來越難以抑制的慾望。

小鈕子沉寂了兩天,第三天晚上終於忍不住又再次跑了出去,羅扇心裡頭嘆氣,待她走了之後就下了牀,在院子裡轉了一圈,見四下沒什麼動靜,這才又回了房間,只是不敢立刻睡着,豎着耳朵聽了一陣外頭的聲音,唯恐有誰潛在暗處發現甚至跟蹤小鈕子,直到確信沒有人潛伏了纔不甚安心地睡了過去。由於睡得不踏實,覺就輕,大約凌晨四點多鐘的時候迷迷糊糊感覺到小鈕子輕手輕腳地回來了,羅扇心裡這塊石頭纔算放下。

如此這般轉眼到了五月末,這天早上一起牀,羅扇就發覺小鈕子有些不對勁兒,眼睛腫得像兩顆大核桃,臉色也白得嚇人,連忙扯住她追問,她只說是夜裡莫名失了眠,什麼事都沒有。人偶爾晚上睡不着覺也不是稀奇事,只是這個藉口騙得了一無所知的金瓜卻騙不了半知內情的大眼兒扇,當下把臉一繃,大眼兒一瞪,咬牙發狠地向着小鈕子道:“當真無事?!前幾天晚上不睡覺幹嘛去了?!每次都天快亮了纔回來,打量我不知道呢?!快說,不說我就直接找你娘問去!”

小鈕子驚慌失措,一把拉住起身欲走的羅扇,慘白着臉道:“小扇兒小扇兒!你別去!我求你了!我什麼都告訴你,你千萬別去找我娘!”

“那就說罷。”羅扇依然繃着臉,死死盯着小鈕子給她施加心理壓力。

“我……我……”小鈕子白臉上泛起了兩抹紅暈,囁嚅了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急得羅扇又要起身,慌得她脫口便道,“我是去找青山了!”

啊?羅扇傻了眼,約會去了啊?!這這這這,這可咋整?自己還和白大雲在晚上暗通款曲呢,哪有臉去教訓人家啊……全民戀愛的時代到來了嗎?

羅扇訕訕地乾咳了一聲,臉色放緩地壓低聲音道:“那也還罷了,你今兒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同他鬧彆扭了?”

小鈕子點點頭,沒有吱聲,羅扇也不好追問原因,伸了胳膊攬住她的肩,溫聲道:“別多想了,兩個人在一起哪能不鬧彆扭呢,過幾天就好了,彼此多謙讓着點兒纔好相處。青山今年多大了?應該有十七了罷?你該催着他趁早叫他爹孃去你們家提親去,聽說府裡每年都要安排一批適齡的僕婢婚配,到時候萬一你被上頭給指了婚,又憑生許多麻煩。”

小鈕子低着頭只不說話,羅扇當她怕羞,也不好多說,拍了拍她肩頭儘量把語氣放得輕鬆自然:“你今兒精神不好就別幹活了,在房裡好生睡上一覺,我替你去給常**告個假,啥也別多想了哈,保不準青山這會子正悔得捶胸頓足亂撞牆呢,你養好了精神等着他來給你道歉罷,順便狠狠抽那小子幾巴掌,叫他再敢欺負未來的老婆大人!”

小鈕子動了動後背,也不知是被逗笑了還是什麼,仍是低着頭,羅扇就起身往外走,好讓她一個人理理思路。

常氏聽了羅扇代小鈕子的請假,放下手中活計便去了小鈕子房裡探望,足足待了一上午方纔出來,小鈕子也不吃午飯,羅扇和金瓜回到房裡午休時見她只管閉着眼睛躺在牀上動也不動,倆人對視了一眼,誰也沒去打擾,各自躺到枕上歇下。

到了做晚飯時,羅扇正在竈邊熬粥,見常氏進來道:“鈕子上熱了,我看燒得不輕,你們兩個好生照看着爐竈,我帶她出去瞧郎中,順便送她家去,你倆都細心謹慎着些。”

羅扇和金瓜應了,因做着飯一時脫不開身,便沒有回房幫忙。常氏掌燈時分方纔回來,說小鈕子要在家養幾日的病,讓羅扇和金瓜就多辛苦些云云,兩個人連忙點頭應下。

沒有了小鈕子半夜出門,羅扇晚上就有點兒躺不住了……好多天沒有見到白大雲同志了呢……可是又沒有約好今晚見面,總不能就這樣冒冒失失地去敲上房窗戶吧……算了,睡吧,咱堂堂一代傲嬌吃貨女王豈能倒貼着去找男人!

……白天了又見不着他的面,若是不趁晚上去找他,根本就沒機會再約時間了啊……混蛋白大雲!這麼多天不見面都不想老孃嘛?!以爲把老孃泡到手就可以不上心了是嘛?!哼!好!你等着!老孃就不去找你!有本事三個月不見面!老孃現在就去通知你從今天開始算起!

羅扇輕手輕腳地從屋子裡出來,關上門一轉身,就見明晃晃的月光下,上房後門處閃出個人來,做着同羅扇方纔一樣的動作:小心地把門關上,然後一轉身,兩個人就望在了一處。

一朵笑容不受控制地開在脣畔,羅扇快步飛奔過去,一頭扎進了那人伸開雙臂敞着等她的寬厚的懷抱裡。那人抱着她原地轉了個圈子,而後微一彎腰來了個公主抱,悄無聲息地重新打開後房門,抱着羅扇閃進房中。

這一次沒有扒窗也沒有去耳室,而是直接奔了臥房,泰山壓頂般把羅扇壓在身下的牀褥上,摁下脣來便是一記悠長的法式深吻。如膠似漆地黏糊了一陣兩人才分開脣微喘,羅扇箍着他的脖子瞪眼:“白大雲!”

“羅小扇。”白大少爺在她額上吻了一下。

“大半夜不睡覺跑出房去亂竄什麼?”羅扇質問。

“不小心跟某人來了個心有靈犀唄,”白大少爺又在羅扇臉蛋兒上吻了一下,“某人是不是想死我了?”

“某人才不承認呢。”羅扇翻着白眼兒,兩隻手握住白大少爺圓潤的耳朵。

“那我就親到某人哭着喊着承認了不可。”白大少爺順着羅扇的臉頰一路吻至耳際,又滑下纖細的脖頸,用力地吸着鼻子在領窩兒處毛茸茸大狗似地嗅着衣襟裡透出的淡淡幽香,羅扇受癢,壓着笑聲慌忙縮脖兒,白大少爺的一隻手趁機從她中衣下襬裡滑進去,觸手處一片溫軟潤滑,忍不住就在喉嚨裡呻.吟了一聲。

羅扇被這灼熱的大手握住腰,整個人頓時就像被抽了筋的軟猴子,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腦袋裡亂哄哄的,思緒散亂難以凝結,亂着亂着就成了朦朧不清的馬賽克,馬賽克後面漸漸地衍生出愛情動作片的畫面,男女主角開始對打,激烈的戰況不住地刺激着她的血管和脈搏。

白大少爺滾燙又有力的大手慢慢地摩梭着身下的這彎小蠻腰,磨得羅扇又酥又麻又心癢難捺,忍不住向上挺起,脊背彎成優美動人的弧度,在白大少爺的掌心微微扭動,白大少爺呼出一口灼熱的氣息,啓脣咬住羅扇的衣領往旁邊扯,一小截纖秀的鎖骨露出來,毛茸茸的大狗像見着肉骨頭般張嘴就吮了上去。

羅扇顧得了上頭就顧不了下頭,正聳動着肩膀想擺脫鎖骨處某汪溼漉漉的脣舌,便覺腰上那隻大爪子開始不老實地向上滑去,爪心就像握着一枚烙鐵,一路火辣辣地烙着她直到心口。羅扇禁不住全身顫了一下,彷彿自己的整顆心都被他這麼着握在掌心裡,輕揉慢捏,極盡溫柔。

……終於要來了麼?羅扇意亂情迷地想,都已經親近到這個份兒上了,她除了嫁他一途還能想怎樣?既然同意了自己嫁他,那就……那就給他罷,想要,想要就拿去,自此後全心全意,情有獨鍾……

白大少爺卻支起身子,替羅扇掩好衣衫,而後躺到她旁邊的枕上嘆了口氣,羅扇有些反應不過來這變化,忍不住厚着臉皮問他:“怎麼了?“

“沒事,”白大少爺聲音啞啞悶悶,“你這次癸水是按日子來的罷?”

“啊……是啊,咋地了?”羅扇有點難爲情,莫不是這傢伙怕老孃日子向後推了弄到他身上殘血什麼的?

白大少爺翻身面向着羅扇,湊嘴到她耳邊道:“按書上說的算下來,這幾天是你的易受孕期……你不是十八歲前不想要孩子麼?所以……”

羅扇的臉騰地就紅了:傻蛋,你不會不把那啥弄到那啥裡啊?!

“莫遺憾,過了這幾天,咱們還有的是機會。”白大少爺低笑着用脣啄了啄羅扇的耳朵。

“誰、誰遺憾了!正打算抽你呢!”羅扇腆着老臉打死不認,“下回不許再這樣了昂!”

“成,下回咱們換個花樣。”白大少爺痛快答應。

“怎麼今兒不翻窗戶了?”羅扇轉換話題以掩飾欲求未滿的空虛。

“今晚整個上房除了我沒有別人,還用翻什麼窗戶,”白大少爺捉住羅扇的手握在掌心裡,沉默了半晌後方才接着說道,“有件事要對你說,是關於雲徹的。”

羅扇一個激凌坐起身:“義父他出什麼事了?!”——

作者有話要說:

170、你是我的

“莫緊張,”白大少爺把羅扇重新拉回牀面躺下,“吃晚飯的時候收到了他發來的訃文,他家中的父親過世了,只怕短期內無法再回白府,要在那邊處理喪事,我爹準備明日起程上京去他家裡探望,我身爲義子自然也要跟去,只是不放心你一個人留在府裡,然而又不能帶你同行,因白蓮衣也要一併去的……”

羅扇鬆了口氣,拍了拍白大少爺的臉:“不必擔心我,以前你不識得我的時候我不也一樣在這府裡過得好好的嘛?搞得好像滿府人都想着要害我似的,我人緣兒就那麼差嘛?”

“你那時藉藉無名,自然不會有人無緣無故同你過不去,”白大少爺側過身支起頭來看着羅扇,一手揉捏着她的嫩臉蛋兒,“如今你在府裡早已有了名氣,誰不知道你同我二弟在那深谷裡同生共死過?誰不知道你在那四全大賽上做了幾道稀奇的美食令白府一舉擊敗宿敵黎家,成就了白小二的無限前途?這世上人心最不可測,誰能保證暗處有沒有人對你嫉妒有之,懷恨有之,欲除而後快有之?否則你以爲自己爲的什麼被禁足在枕夢居兩年有餘?如今放出來了,我又將有段時日不能在你身邊,只怕某些人就要見機行事算計到你的頭上來了。”

羅扇的一張臉在白大少爺揉揉捏捏的手中不斷變換着各種形狀和表情,斜眉歪嘴地道:“枕夢居修好了沒?不行我就先回那兒住。”

“沒,我爹這回下了功夫要好生重葺,讓人四處蒐集好材料去了,這會子還沒湊齊全呢,”白大少爺的手順着羅扇的臉蛋子往下滑,在脖頸處輕輕握了一握,然後就理直氣壯地覆在了那微微起伏的小胸脯上,“在這兒藏了什麼?給我看看。”

“喂――”羅扇哭笑不得地去扒他不老實的大爪子,“白大雲!怎麼說着說着正經事就不正經起來了?!”

“我很正經地在問你,”白大少爺果然笑也沒笑,一直都神色端正,“回答:藏了什麼?”

“說正經的!”羅扇紅着臉拼命扒白大少爺的手,奈何被他牢牢地“掌握”着主動,只好羞惱地在他腿上踢了一腳,破罐子破摔地由着他作爲了,“你就放心同大老爺去罷,我會盡量小心謹慎的,我一個小廚娘,只要不做錯事誰還能無緣無故地給我安罪名麼?別因爲我而耽誤你該辦的事,這樣我心裡會過意不去。”

白大少爺半晌沒吱聲,羅扇知道他還在努力想着兩全齊美的辦法,不願讓他再爲她操心爲難,一翻身把他壓倒在牀上,捧住臉主動獻上一記深吻。白大少爺被吻得呼吸粗重起來,雙手順着羅扇的後背撫下去,掀開她中衣的下襬,直接伸進了衣內,那光滑細嫩的肌膚如同最上好的絲緞,直讓白大少爺恨不能攥了滿手揉進自個兒身體裡去,愈是想像愈是難捺,雙手摩梭得更加用力和火熱,指尖勾住羅扇繫於腰間的肚兜繩兒,輕輕巧巧地就解了開來,而後又向上摸,頸子後面還有一道,一挑一拽,一條粉嫩嫩的小肚兜就從領子裡揪了出來。

羅扇激凌了一下子坐直上身:“哎?哎?我、我去――你怎麼弄出來的?!你你你!――你還我!”

白大少爺被羅扇跨坐在肚子上,難以抑制地由喉間溢出一聲呻.吟,低喘着用手捂住臉,啞聲道:“羅小扇,我數到三,你再不從我身上下去,我今晚就讓你變成白大少奶奶――三!”

羅扇哪裡反應得過來,聽到“三”字後還愣了兩秒鐘,這才驚慌失措地往牀下竄,早被白大少爺胳膊一伸箍住,天旋地轉間攻受逆轉,整個兒地被他壓在了身下。

“別……不行……”羅扇百般掙扎,又羞又慌又怕。

“噓……莫亂動……”白大少爺摁住羅扇,卻沒有更進一步的動作,“嚇唬你呢,你要是再亂動我可就不敢保證了……老實待會兒,聽我說話。”

羅扇果然不敢再動,小心肝兒啪啪啪地跳個不住……咦?不應該是“怦怦怦”地跳麼?

“我把綠田、綠野、綠川和綠澤留下,另外還有兩個丫頭,一個叫綠蘿,一個叫綠蔓,都是我的人,可以信任。”白大少爺不敢壓着羅扇,用雙肘支着牀板微微撐起上半身來,腦門抵着羅扇的腦門低聲說道,“我讓他們看顧你,若有人讓你出綠院去辦事,你只管把事情交給綠蘿綠蔓去做,絕不能踏出綠院半步去,我會安排綠田他們四個日夜不間斷地看守綠院的前後門,要是有急事,你就去找他們四個,他們會用最快的速度發信給我,而我也會最短時間內趕回來――一定要記住:只要不是房塌屋倒地震火災,你定不要走出綠院,無論什麼事!”

羅扇使勁兒點頭:“記住了,你放心,我現在已不是我一個人的了,我也是你的,所以爲了你我也會拼命地安然無恙等你回來,你在路上也要小心,因爲你也不是你自己的了,你也是我的,爲了我你也要平平安安,明白了麼?”

“明白了。”白大少爺點頭。

“明白了就把你下面那東西挪開,硌疼我了。”羅扇紅着臉咬着牙道。

“哦。”白大少爺偏開身子躺到一邊,用羅扇的小肚兜把自個兒的臉蓋住,良久不動。

羅扇偏頭看了看他,好笑不已地伸了一根手指頭去戳他的臉:“咦?還知道害臊哪?”說着便想趁機把自己的肚兜拿回來,卻被白大少爺一把搶了去塞進懷裡,悶悶地道:“這個我要帶着一起上路,就當做是你陪着我了。”

“喂……你不要被別人發現了啊!”羅扇哭笑不得地叮囑,知道要不回來了,只好由得他去,“你有人陪了,那誰陪我呀?”

“唔……公平些好了,我的褻褲你拿去,睡覺的時候可以鋪在枕頭上。”白大少爺語氣正經地道,“若實在想我想得緊了,允許你親親它,但不許把口水流在上面,不許偷偷穿它,不許對着它胡思亂想……”

“閉嘴閉嘴!”羅扇羞惱地一頓拳頭飛過去――這混蛋也太瞭解老孃了尼瑪!殺之滅口!

第二天一早,白大少爺隨着白大老爺及白二老爺白蓮衣乘車上路,羅扇老老實實地待在後院竈房做飯燒菜,閒暇時就一頭悶在屋子裡繡花打絡子,常氏也沒有安排她做什麼奇怪的事,綠院中的其他人亦都各忠其位,接連幾天相安無事。

小鈕子這一病直到現在也沒能回來,羅扇不免有些擔心,託金瓜回家探望老子孃的時候順便打聽打聽,金瓜第二日回來卻說小鈕子家裡沒人,她爹孃因都是白府家奴,平日也都是在白府裡做工的,所以金瓜回去一下沒能遇見也是正常,只是小鈕子沒在家養病卻又是去了何處呢?

時間進入六月,今年雨水格外地多,接連下了兩三場大雨,羅扇坐在窗前打絡子,邊看着雨景邊在心裡唸叨着白大少爺一行可別冒着這麼大的雨急於趕路纔好,轉而又想到大叔哥那邊,其父去逝,她不能跟着去弔唁,也無法寬慰他,不知現在情況如何了……

腦子裡正胡亂操着心,就聽見有人敲門,連忙起身去開了,見進來的是綠蘿,圓圓的臉兒圓圓的眼睛,笑起來還有兩個小酒窩,加上白大少爺說過她是可信之人,羅扇便對她更生好感,連忙將她讓進屋來,接過她手中的傘放在地上晾着,見她腋下夾着個油紙包的包裹,笑呵呵地塞在羅扇手裡:“給你的。”

“啊?誰給我的?”羅扇納悶兒:白大雲?有啥東西不能等回府之後再給嗎?費這個事兒幹嘛。

綠蘿卻搖頭:“應該不是爺給的,是方纔一個面生的人直接到了綠院門口,指名要交給你的,綠田攔下他,只把東西要過來就讓他走了,若是爺給的肯定會帶爺的話來,那個人卻什麼都沒說,綠澤已經悄悄兒跟上那人了,究竟他是從哪個院子過來的,一會兒等綠澤回來咱們就能知道。你先打開看看裡面是什麼罷,說不定有信寫着送這包裹之人的名字呢。”

羅扇依言把這包裹外面的油紙拆了,見裡面又是一層厚厚的牛皮紙,拆掉牛皮紙後又是一塊雙層的粗布,再把粗布解開,裡面又是一層亮閃閃的緞子,綠蘿在旁邊笑個不住:“該不會這一層一層的包的全是布和紙罷?什麼東西這麼金貴,要如此珍重地包着裹着?”

羅扇也是越來越好奇,手上愈發利索地把緞子解開,露出一隻極普通的木頭制的扁平匣子,匣子上什麼花紋也沒有,只用一個小搭扣把蓋子扣合着,羅扇信手打開蓋子,真正的東西就在匣子裡平平整整地擺放着,拿出來細看,手上不禁就是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