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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嗚——”
崇禎十四年三月十八，當清晨第一縷陽光穿過雲彩撒上大地的時候，整個洛陽城和附近的山野被一片號角聲淹沒，闖軍各營全軍出動。先是一隊由刀盾長槍和弓箭手組成的方陣開出軍營，然後沒多久，一隊隊步軍推着塔車、雲梯、衝城車、蝦蟆車、拋石機，甚至東門外還推出三門繳獲的明朝兵部自制的紅夷大炮隆隆出營，一個半時辰後，整個大營已經只剩下少量守備士卒了。
張勇本來想把李睿帶上戰場的，但一來發現李睿馬騎得簡直一塌糊塗，還沒萍兒好，而張勇麾下基本都是騎兵，二來李睿堅持說自己間不能抗手不能提，廢物一個，還有把妹妹獨自留在營裡不放心，也就打消了這個念頭，反倒長平開始蠻想去看賊軍如何在洛陽城下灰飛煙滅的，被李睿一頓呵斥方纔作罷。
李睿和萍兒看着最後一隊闖軍步卒離開大營，相視一眼，李睿露出了一副沉重的表情，萍兒的眼神中則略帶點憤慨和擔憂，大概李睿前些日子的那番話給她也留下了點印象。畢竟一個十三歲的皇家公主對局勢等敏感幾乎可以說是天生的，這兩天她除了纏着李睿講些故事見聞，就是問一些大明的問題，李睿也從靖難之役到建州女真崛起、從土木堡到薩爾滸之戰、從嚴嵩閹黨到東林勢力有一搭沒一搭的把自己知道的明朝情況跟長平扯了一變，每次聽完，長平都露出一副不可思議崇拜的眼神，佩服李睿講的深刻全面，尤其關於靖難、土木堡、建州女真的詳細情況等更是由於是朝廷的默認禁區或是朝廷自己也不太清楚，長平都只是隱約聽說，這次卻聽李睿講的詳詳細細，但是同時，她也從這些話中感覺到大明朝或許真的存在一些危險，並不像皇宮裡父皇母妃、公公大臣們說的那樣強大。
無聊的李睿和長平逛回營帳，長平看看李睿說：“哥，洛陽他們攻不下來吧……？”經過這些身陷賊營的日子，李睿和長平的關係倒是突飛猛進了不少，畢竟倆同樣有生命危險的人在一起是很容易同病相憐的，長平總算不向當初那樣稱呼李睿‘說書大哥’了，經歷了大哥哥、哥哥到現在簡略到了一個‘哥’字，並且在李睿面前有的時候能擺出一副相當威嚴有氣質的皇家風範，讓李睿咋舌讚歎不已。
“今天難說，可能攻不下來……但……這回洛陽是丟定了……哎……”李睿看看長平，嘆口氣說道，因爲和長平熟悉的緣故，李睿也多少開始受到長平正統思想的影響，加上本來對明朝的好感，心裡偏向於大明朝。但是畢竟是鐵板釘釘的歷史事實啊……李睿這小蝴蝶到現在還沒煽動起一點風浪呢。
“那……那麼……福王和王妃他們……會有事嗎……”長平也不再堅持說賊軍必敗，低頭想了想，問道。福王雖然對百姓刻薄，但是對長平還是相當好的，這次長平就是隨着福王妃跑來洛陽的。
“呃……這個……”李睿也知道了長平來洛陽的原因，一時間不知道怎麼說了，有點擔心告訴她福王一家基本都會被殺死會令這小妹妹難過……
…………
營外洛陽城方向，號角聲、戰鼓聲、吶喊哀嚎聲響了整整一天，夜幕降臨，終於漸漸的安靜了下來，一支馬隊飛馬回到大營：
“他奶奶的！洛陽這點子有點扎手！闖王那邊攻了整整一天，聽說大炮都用上了，就沒怎麼攻上去過！”一聽就是張勇在軍營裡的大嗓門兒，完全沒了藏在洛陽城裡時候的矜持儒雅。
“嗯，西邊也攻了幾輪，也沒什麼效果。”另一個將軍說道。
“闖王那邊傷亡怎麼樣？”李巖拉下馬繮，放緩腳步問道。
“光填護城河就死了有一千！填好都下午了，孃的，革裡眼親自帶人攻城，搭車雲梯丟了三成，結果還是被劉見義那狗官給打了回來，還被砍了兩刀，命大！傷的不重。”張勇甕聲答道。
“劉見義是有兩下子啊……”李巖感嘆一句。
“不過那劉見義狗官也捱了一刀，哈哈，孃的官兵裝備真他奶奶的好，據說光橫掃千軍就扔了好幾十個！”張勇接道。
（橫掃千軍：明朝一種守城火器，類似於現在一種點燃後扔在地上，火花噴射在地上像陀螺一樣打轉的煙火，明時將一個大型橫掃千軍點燃，從城牆上扔下後，火花四濺，旋轉如飛，對密集的攻城隊伍殺傷極大。）
“呵呵，李將軍、張將軍無需擔心，只要李將軍這邊準備好了，闖王那邊再攻兩天，這洛陽也就唾手可得了。”這時李巖身旁一名青袍儒生微微一笑說道，這人正是李自成軍軍事羅汝才，這次來李巖部商討軍情，也可以說是替李自成監視李巖，畢竟李巖當初出身舉人，在闖軍裡顯得格格不入。
李巖略一點頭，說道：“請闖王和軍師放心，我們這便可以到張勇帳裡，請他爲軍師介紹一番。”便讓張勇領大夥向自己大帳走去。
就在一行人即將邁進大帳的時候，突然，嘭的一下，緊接着嘩啦一聲響起，衆人一驚，向旁邊望去，卻發現大帳邊上李睿和長平的帳篷整個垮塌下來，然後裡邊扭打這鑽出兩個人，李睿的妹妹也一臉驚慌哭哭啼啼的爬了出來……
…………
原來就在李巖他們回營前一段時間，李睿去伙頭軍領了軍糧帶回來，就進了長平的內帳吃了起來，雖然李睿算是張勇的客人，但軍糧賊軍的軍糧畢竟可以說十分非常之粗糙，前些天紅娘子會給長平送來份伙食，但今天紅娘子也隨大軍出陣了，所以看看眼前不知道什麼面做成的窩頭，心裡悶悶不樂的坐着也不吃，李睿勸道：
“人是鐵飯是鋼，一頓不吃餓得慌，我的小公主殿下，咱多少吃點兒，要餓死在這兒了，可就真回不去了……”
“哥！咱們怎麼跑出去呀？你想出辦法了沒有啊？”長平掏出一塊玉佩，把玩着哼哼說道：“我想父皇母妃了……我想回家……嗚……”
說着說着，長平眼淚就掉了下來，天天在敵營裡邊，哪有不想回家的道理啊，就連李睿還天天咒罵老天爺給他塞到這裡了呢。
“乖~不哭不哭，來，吃點東西就有力氣回去了，哥哥一定給你送回去啊……”李睿最受不了女孩子哭了，趕緊安慰道。
就在這時，李睿突然回頭，透過簾子赫然發現外帳有一個士卒，頓時嚇得汗嘩啦啦的就冒了出來，心咚咚都快從嗓子裡跳出來了。
“誰！誰在那裡！”長平看到李睿的異常反應，也發現了外邊的人，驚嚇的脫口而出就質問道。
李睿心裡狂叫一聲要壞！本來還有希望偷偷把那人幹掉，這下人家知道自己被發現了，只要他跑外邊喊一嗓子，那自己和小長平立刻就死無葬身之地。
不過出乎李睿意料的是，那人倒並沒有跑開，反而端着份飯掀開內帳簾子走了進來，將碗放在桌上，對李睿兩人似笑非笑的說道：
“崔將軍走前吩咐，要記得給萍兒姑娘送飯過來，在下這就送來了，請用膳吧，公主殿下？”
李睿和長平嚇得呆在那裡，那士卒也不離開，就露出一副奸詐的表情看着李睿二人。
李睿顫顫驚驚問道：“你是什麼人！來這裡幹什麼！”
那士卒卻並不回答，毫不在乎的歪歪頭，笑着問道：“怎麼？兄臺想要殺我滅口麼？看來我是沒聽錯了，呵呵。”
李睿聽到這話，當下心裡一橫，想到與其等死，不如拼一把把他幹掉，這樣還有希望，就突然間衝了上去。不想那士卒卻是一名好手，功夫練得很是不錯，難怪敢獨自進到這帳裡還那麼泰然自若，不過那士卒顯然也沒見過李睿的手法路數，半生不熟的跆拳道和還說的過去的擒拿拳嘛，竟然也沒能佔盡上風，反而和李睿拼了起來，一個拼命加上新鮮的招式，一個本來功夫紮實，拳來腳往的打了個不亦樂乎，把長平嚇得哇哇大哭。
終於那士卒一腳踢出，把李睿一下踢飛了出去，但超級不幸的是，李睿咔嚓一下，撞倒了帳篷中間的撐杆，整個帳篷嘩的一下子就倒了下來……接着就發生了前邊李巖等人看到的一幕……
…………
張勇李巖一看，赫然發現鑽出來的其中一人竟然是李睿，還爬起來衝着那另一個人就撲了上去，那人也趕緊跳起來，兩人又扭打在了一起，張勇李巖都在流民義軍直到今天的闖軍中呆了很久，大戰小戰經歷無數，頓時對兩人扭打招式大感好奇，倒忘記了出言制止。
羅汝才見狀心裡卻是大怒，以爲這是李巖張勇他們故意安排針對自己的，想給自己個下馬威，看李巖張勇又沒有制止的意思，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不過他曹操的威名也不是蓋的，並不對李巖等人假以辭色，而對李睿兩人大喝道：
“大膽！何人在營寨之中扭打！”
這時李睿和那士卒才發現李巖他們，頓時李睿嚇得臉色蒼白，李睿怕那士卒告狀，趕緊搶先說道：
“呃、李將軍、張大哥……沒事沒事，在下和這位兄弟切磋切磋，呵呵，切磋切磋……這帳篷沒搭結識……呵呵……”說着心虛的汗都滴下來了，偷偷的看看那士卒，心咚咚那個跳呀。
不想那士卒卻不打算揭穿他，對李睿露出一絲旁人難以察覺的詭笑，向李巖等人行禮道：
“報將軍，正是如此，小人伙頭營李世，奉崔將軍令給萍兒姑娘送飯，見這位兄弟身手不凡，我二人互相切磋，不想碰翻了帳篷。”
李睿頓時大爲感激的看那叫李世的士卒一眼，長平也稍微從驚嚇裡恢復了一點，在旁邊抽抽泣泣偷偷看着衆人。
卻不想李睿李世二人這解釋更讓羅汝才以爲被故意羞辱，饒是平時喜怒不形於色也大感羞惱，不禁指着二人大怒呵斥道：
“你二人還敢狡辯！大營之內豈容爾等放肆！營中私鬥破壞營帳還欺上瞞下！來啊！把這二人拖下去砍了！”
李睿李世頓時都嚇得一塌糊塗，旁邊李巖也是一愣，趕緊出言阻止道：
“慢着，軍師，這兩人只是營中切磋武藝，並沒什麼大錯，犯不着這樣吧？”
張勇也趕緊替兩人開脫道：
“正是正是，軍師、將軍，他們是末將安排的，責任末將一概承擔！”
羅汝纔不依不饒呵斥道：
“休得狡辯！張勇，這就是你打算完成闖王大計的部隊嗎？簡直烏合之衆！該當何罪！”
李巖見狀，不得不對羅汝才拱手說道：
“軍師放心，張將軍安排的絕對萬無一失，如有意外，末將等甘當處罰。”
羅汝才憤恨掃過衆人一眼，李巖都說道這個地步，也不好更加追究，雖然他也沒指望能夠殺掉這兩人，但還是要給他們一個教訓，不然讓這些將軍還以爲自己是好惹的：
“哼！看在李將軍的面子上，死罪免了，來啊！拖下去，各二十軍棍，狠狠打！打完了先關起來，仗打完了再算賬！”
“啊？”李睿李世和長平都長大了嘴巴。
…………
噼裡啪啦一頓軍棍後，疼的呲牙咧嘴鬼哭狼嚎的李睿李世住進了大牢，其實也就是一片破爛看管着的營帳……又哭的稀里嘩啦的萍兒丫頭則被紅娘子帶回了自己帳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