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藤原紀香在王延興的刺史府待的時間也不短了,可說的話的句數,卻一個巴掌數得清。
對於一個天之嬌女來說,這種冷落當真是讓她無法理解。
也不知道她是醞釀了多久,策劃了幾時,才終於下定決心來,以求寄家書的方式,來委婉、曲折地向王延興表達心意,可哪裡想到,王延興竟然轉手就讓劉伴興拿出去寄了……
他竟然寄了!
王延興說,他是相信藤原紀香,所以不看,可這般言辭,在場的幾人,除了劉伴興這個實心眼的,怕是沒人會信啊!
果然,曲愛嬌聽完,就咯咯地笑了起來,她站出來,對藤原紀香說道:“藤原姐姐,你既然這麼想家了,怎麼不向阿郎請求,求他批准你回平安京省親呢?”
說罷,曲愛嬌輕輕地瞟了一眼王延興道:“奴剛剛還向阿郎請求,能準奴一個假,讓奴可以回交州小住呢!”
曲愛嬌說完之後,笑意盈盈地拉起藤原紀香的手,滿臉都是我在爲你着想的表情。
藤原紀香一聽,卻是心裡一痛,輕輕地將手抽了出來……
曲愛嬌是曲家送給王延興的,曲家也完全是王延興的治下之民,而且,曲愛嬌現在是官身,想回家,自然可以請王延興批准她回去省親。
可藤原紀香卻是逃出來的……她若是回去了,且不說王延興會不會再派人去平安京接她,藤原基經怕是也不會放她再出來吧!
曲愛嬌這話,哪裡是在爲藤原紀香考慮,分明就是要趕她走啊!
“不得胡鬧!”王延興聽完曲愛嬌的話,哪還不知道她是什麼心思,輕斥一聲道,“藤原氏放着女兒在某這裡,卻這麼長時間都不來關問一下,身爲父母,太不負責了!某心裡對他們本就很是不滿。他們就算是想接紀香回去暫住,某也得考慮一番再說!”
聽到王延興斥責曲愛嬌,藤原紀香才心裡微微舒展:“奴謝過阿郎體恤……”
“你不要想太多,每個人都有追求自由和幸福的權力,某不阻攔你!”王延興繼續溫和地對她說道,“你若是也想如愛嬌一般,做些事業,某也可以准許你,你可以先去進修學校學習功課,待到能掌握了治事之法,便可做些事了!”
藤原紀香聽到王延興竟然有這般想法,心中登時一陣五味雜陳。他這話中的意思雖然含蓄,可在藤原紀香聽來,卻是無比的清晰:某不趕你回平安京,但是,某也不會一定要把你留在刺史府中……
她猶豫了片刻後,躬身一拜:“奴……也不知道,能不能讓奴多想想?”
王延興也不逼她馬上就做決定,只是說道:“你好好地想想,進修學校現在也已經放假了,要過了年纔會開班!你還有半個月可以考慮!”
“諾!”藤原紀香也不在久留,再拜,告退而去。
看她出了書房,曲愛嬌這才又說道:“阿郎,你好像對倭國,特別不喜歡?”
“呵呵……是有一點!”王延興直言不諱道。
曲愛嬌不解道:“倭國人待招討使,還是很恭順的啊……”
“恭順?”王延興笑着搖了搖頭,“他們那種恭順,某可不敢受!”
“奴不懂……”
“這麼說吧!他們第一次來中華,那還是後漢剛建立不久,覲見光武帝,獲得大漢天子賜印,爲漢倭奴國王!那是,對大漢可是多恭順?”
“可當他們看到中原內亂,五胡亂華之後,便對前朝文帝上書,自稱是日出邊的天子,而稱文帝日落處天子,要和文帝平起平坐,可還有恭順?”
“到本朝時,更是自稱天皇!倒是比大唐天子還要高出一個級別來!”
“竟然試圖染指新羅!它卻還恭順?”
“不過,百江口一戰後,大將軍劉仁軌教會了他們做人之後,便開始派遣唐使來大唐朝貢……表現得,也是無比恭順!”
“然而,現在,他們看到大唐局勢不明朗了,便又開始翹起了尾巴!”
“若不是某手中火器強大,又在濟州派駐大兵,他可還會恭順?”
“你說,這恭順,某是受呢?還是不受呢?”
說道這裡,王延興話語一頓:“對這些人,光武帝一言便給他們定了性:倭奴也!惡奴之性,你若強,他便恭順無比,你若衰落,他便要來反咬你一口!”
“所以,即便他們再恭順……”
說到這裡,他突然收住話語,不再往下說。
既然王延興都把話說得這麼清楚了,曲愛嬌也不再繼續追問,而是說道:“阿郎!那現在就要對倭國動兵了嗎?是不是早了些?”
王延興也搖了搖頭:“現在中原未靖,某還需要從那邊收取軍資呢,暫且不會派兵過去。”
說到這裡,他突然笑了笑,“藤原家抽取倭國金、銀、銅、硫的效率高得很……有他代勞,某還真不着急去動他!”
說到這裡,王延興才停了言語,專心寫起尚未寫完的書信來。
而曲愛嬌也沒有再使壞,而是湊在一旁,看起王延興在紙上所寫的內容來。
不用說,這封書信正是寫給採兒的。
不過,開頭的一段話,卻是普通的家書一般:
採兒吾妹,展信康健,前日交州之會尚在眼前,兄思念你甚矣……
看着王延興竟然也寫這麼肉麻的話,曲愛嬌不禁抿着嘴笑了起來。
王延興嘿嘿地也笑了笑,寫完後,交給劉伴興,安排人加急寄了出去。
只是,這封信送到交州後,交到採兒手上時,已經臨近過年的邊邊上了。她展開信,看到這句話時,卻是撇撇嘴說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不過,話雖然這麼說,她臉上的輕鬆的笑容,卻是泄漏了她心中的那份小開心。
看得出來,她其實還是挺在乎這無事獻殷勤的關心的。
只是,等她慢慢地往下看完,臉上的神色,卻不見了輕快,而是皺緊眉頭的正色。
她將信從頭到位,又看了一遍,才收起信,慢慢地卷一束,然後,在自己額頭上輕輕地敲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