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德蘭的夜晚,誕生混亂與死亡,冷冷清清的空氣總是預言着危險的開始,灰燼騎士團離開酒館的時候,大話王總是覺得背後有人盯着,可當他急忙轉身時,稀爛的泥巴路面上只留着一條狹長的月光。
山姆走得比誰都快,因爲他餓壞了,事實上有件事更讓他揪心,這座城市裡似乎永遠都不會有出售甜點的鋪子。
藏在陰雨中的乞丐們用飢餓眼神望着步行中的騎士們,彷彿這些騎士都是遊走中的美味,當一位瘸腿小女孩擋住去路的時候,大話王才意識到騎士團來到一個乞丐窩。
由於不認識路,灰燼騎士團走進了一個死衚衕,衚衕裡坐着一大羣乞丐,他們的眼睛會發光,紅的、綠的,不管是哪一種,都是飢渴的體現。
瘸腿小女孩攤開手掌,消瘦的臉上露出圓圓的酒窩,如果出生在貴族,她一定是位受人矚目的萬人迷,可她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可能是,命運註定她這輩子只能是個乞丐。
大話王不由自主地蹲下身體,從這些無家可歸的乞丐身上,大話王能夠看到從前的自己,也是一個生活潦倒的悲劇角色,曬太陽幾乎成了他最愉快的回憶,可在這裡,太陽永遠躲着街道,躲着亞德蘭。
大話王毫不猶豫地從兜裡取出一些散幣,塞到小女孩手上,並握緊她的拳頭,就在這時,格羅瑞婭卻將女孩推開,在對方倒地的瞬間捏住她的手腕,一枚金幣從紅腫的胳肢窩下滑了出來,滾到大話王面前。
女孩沒有哭,她麻木不仁地朝地上吐着口水,口水裡參雜着從牙齦中滲出的血絲,這個小傢伙在格羅瑞婭的暴力下受了點輕傷,不過她很快就振作起來,捏緊大話王送給她的錢幣,卸下瘸腿的外殼,飛速鑽入大人背後的下水道里。
“在與別人交流之前先管好自己的腰包,這裡可是黑風王國!”格羅瑞婭指着金幣說到。
大話王撿起金幣,發現這居然是一直帶在身邊的騎士金幣,小女孩從乞討的那一刻起就非常成功地轉移了大話王的視線,這是小偷最常用的伎倆,在黑風王國裡,容易上當受騙的傢伙纔是最值得同情的。
“真笨,對騎士而言,金幣是比生命更重要的東西,你卻把這麼重要的東西放在口袋裡。”
嘲笑的聲音是從山姆口中發出來的,這個傢伙就像在身上安裝了保險櫃,臉上帶着十分得意的笑容:“要是被人偷走了,找回金幣的希望可是十分渺茫。”
“那你呢?你把它藏在哪了?鞋子底下?還是褲衩裡?你甚至在離開大話王國的時候落下一件非常重要的東西,沒錯,那就是你一直穿戴的盔甲,所以你根本沒資格諷刺我!”
大話王的憤怒並不是山姆引起的,而是因爲那名女孩,她居然是一個小偷,不僅如此,她還簡簡單單就從比她年長十歲的少年懷中盜取了金幣,要是傳了出去,大話王的英雄成長史上又要被抹黑一筆。
山姆是天生的樂天派,他當然不會計較同伴的脾氣,恰恰相反的是,他居然還想火上澆油,向大話王炫耀自己的保險方法,只見他指着掛在胸前的細繩,驕傲地說:“每個金幣上都一個孔眼,只要把它拴在繩子上,然後掛在胸前,除了自己,任何人別想碰到它。”
山姆說的一點沒錯,事實上,他只是想擁有一枚可以隨身攜帶的護身符,可由於行程緊張,只能把金幣當成護身符掛在胸前,而在發生這件事之前,山姆從未考慮這麼做的實用性。
“也許你是對的。”大話王低下頭,不敢回想從前的自己。
山姆好不容易纔逮到一個炫耀的機會,他當然覺得還有很多話要說,於是下意識地去扯動細繩,可當他掂量起繩子的質量時,忽然發現藏在繩底的東西不見了。
“我的金幣!!有人偷走了我的金幣!!”
山姆的聲音幾乎能讓全城人聽到,他拉出完整的繩子,大話王躲在繩子底下偷着樂:“山姆,你什麼時候學會了變戲法?也教教我好嗎?”
“這不是戲法!不是戲法!該死的女孩……等等,我和她之間的距離明明保持在五米以外,不可能是她!”
“那又會是誰?在黑風王國裡,每個過路行人都有作案的動機。”
大話王假裝思索的樣子在山姆焦慮的面孔前走來走去,如果要說在進城後遇到哪些可疑人物,無非就是警告過他們的中年男子,以及那位自稱酒館老闆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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亞德蘭的夜晚有些冷,這不該是南方的溫暖氣候,而是由許多擔心害怕的因素造成的氛圍。灰燼騎士團趕回酒館的過程中,大街上又發生了許多搶劫事件,那些都是明目張膽地劫持,犯人的面目至少比小偷來得真實。
那家沒有招牌的酒館已經打烊了,夜黑得很快,不知不覺就把月亮送到了頭頂,山姆用腳踹開原本就十分破舊的大門,顯得自己更像是個強盜,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酒館。
不得不說,灰燼騎士團的運氣總是那麼好,此時此刻,酒館裡除了一個醉成半死的酒鬼和掃地大媽,就只剩下翹着二郎腿坐在吧檯上的女老闆。她又把眼罩戴上了,手裡的高腳杯是空的,至少在山姆快接近她時,那杯子確實是空的,可當山姆的注意力從杯子上離開了一小會,杯子裡的酒便奇蹟般地斟滿了。
那簡直就是一個偷天換日的魔術,整個過程中,女人的雙手都不曾碰到過桌面上的任何東西,而她這麼做的目的,顯然是爲了給迎面走來的三個人看到。
山姆幾乎可以斷定是她乾的,一個身無分文的女人在罪惡城市中白手起家,靠的無非就是偷雞摸狗的小舉動,但要說是一次都沒被抓到,在山姆看到戲法之前是無法相信的。
“好吧,你把它藏在哪了?”山姆攤牌了,並用自認爲最快的速度奪去老女人手中的高腳杯,還狠狠地把另外一隻杯子摔在地上。
“對不起,酒館打烊了,你們可以明天再來。”老女人不知又從哪變出一支菸鬥,抽了起來,一朵朵雪白的菸圈像是天使光環,還能在杯影中呈現出五顏六色。
“你知道我在說什麼,你偷走了我的金幣!一定是你偷的!!”
“不覺得對一個女人大聲嚷嚷,是很不禮貌的事嗎?當然,要是能拿出充分證據證明是我偷得,我或許可以減免你打碎杯子的賠償金額,那可是北方王國出土的高腳杯,按照黑風市場的價格估算,大約等於三個奴隸的價錢。”
老女人把奴隸兩個字咬得很重,那當然是講給騎士們聽的,因爲站在眼前的也剛好是三個。
山姆在問題爭辯上沒有半點勝算,他就像是當場被脫掉褲子丟到大庭廣衆之下,除了惱火什麼都做不了。
這時,格羅瑞婭走了過來,拾起地上的杯子碎片,在一番仔細端詳後,對坐在高處的老女人提出了質疑:“從紋路上看,北方王國是製造不出這種工藝的酒杯,即便是複製,那些精靈法師們也只能用咒語獲得簡單的替代品,在我的印象中,只有西方的高塔矮人具備這種手藝。”
老女人:“呵呵,不錯的眼光,只可惜你不是商人,高塔矮人也不是商人,所以在他們消失之前,銀玉酒杯並沒有流通到市場上,因此少量的銀石礦場纔會被炒得沸沸揚揚,從而提升了銀玉酒杯的市場價格。”
格羅瑞婭:“我對經商沒興趣,可我對品酒有興趣,在路過這裡之前,我把聞到的氣味和之前的酒細細對比了一遍,發現在你銷售給顧客的貨物中,大多是混合催化劑的蜂蜜酒,而味道應該遠不如其他酒醇正,但你卻成了這一帶的壟斷經營者,所以我懷疑你的賺錢手段不只是開家小酒館這麼簡單。”
老女人:“哈哈,比起那兩個男人,你果然聰明太多,爲了獎勵你們,我會把知道的消息告訴你,可是提問的機會只有三次。”
格羅瑞婭:“你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老女人:“黑市與拍賣行的中間人。”
格羅瑞婭:“你把偷來的金幣藏在哪了?”
老女人:“等等,你必須遵守遊戲規則,我是不會回答同時包含兩種意義的提問。”
格羅瑞婭:“好吧,你偷走了我們的騎士金幣,是嗎?”
老女人:“那是我的小偷能力,在不知不覺中發動了,不能怪我。”
格羅瑞婭:“你把它藏哪了?”
老女人:“拍賣行,我之前說過,商人們可以從拍賣行中賺取暴利,尤其是像騎士金幣這麼罕見的東西。”
格羅瑞婭:“拍賣行?告訴我去那的道路。”
老女人:“抱歉,你們已經用完三次機會了。”
格羅瑞婭本不想再與眼前的小偷騎士糾纏下去,正當他們打算用自己的方式混入拍賣行時,老女人卻從手中變出三副眼罩,分別送到三位年輕騎士手上,說:“我雖然不能說更多,但這些眼罩能夠幫上你們的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