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家自然有緣因,但是咱們管不到他們有。只能管好自己。”左爸笑道,“你聽我的,明天去看一眼。凡事不要太倔強了。”
左言溪嘆了口氣,轉話題問道:“你的腿怎麼樣了?”
“這兩天大概癒合得差不多了,感覺到了好癢。我沒事兒的,你就別擔心了。你既然離婚了,東西在那邊不拿過來嗎?家裡雖然留着你以前的東西,但那都很舊了。你看看你的臉,最近又蒼白了不少。所謂佛靠金裝人靠衣裝,你的底子挺好,多多保養一下,你還年輕呢。”
這是左爸第一次跟左言溪說到這方面,以前他一個勁兒地要求自己簡單大方,不施粉黛。可見如今的狀況是不一樣了。左言溪無奈地笑道:“爸,這方面你就別操心了。不然你操心也操不過來……早點睡吧,我也去洗澡了。”
左爸嘆了一口氣,悠悠地說:“好不容易你們都大了,本來以爲是可以省心的。但那心卻還是爲你們提着。哪個做父母的不是操心操到了死?我又做爹又做媽,自然是連你媽那份兒心都操心了。”
說到媽,左言溪小心翼翼地問:“關於我媽,爸,如今我也這麼大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她的碑在哪裡?忌日是哪一天?”
左爸一愣,似乎沒有想過左言溪會這麼問,頓了頓才說:“不是我不告訴你,實在是不願意提起。沒有墓碑,也沒有墳墓。她死了以後,骨灰都撒了。至於忌日,人死如燈滅。具體是哪一天死的,我也已經不記得了。並且根本不想記起來。十幾年前的事了,誰會記得那麼清楚。”
左爸語言平靜,表情淡然。但左言溪還是從那眼神中看出來了些許傷感。這種傷被藏得很深,不挖掘起來的時候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左爸這些年不找第二春,除了因爲不想左家兩姐弟受苦,只怕心裡還是放不下左媽的。連忌日也忘記了,明顯是在騙人。
“那個白百合是我媽的什麼人?好朋友嗎?那她死了以後,怎麼都沒有見她上門過?自我有記憶開始,就沒有見過這個人,她是騙我的嗎?”左言溪問。
“你又去見她了?還是她來找你的?”左爸問道。
左言溪說:“沒有,我們只是偶然遇到了。說了兩句話而已。賀樟楠他媽的案子不是結了嗎?兇手也死了。那天我去看醫院看他,正好遇上了白百合。”
左爸皺起眉,有些緊張地問:“昨天住院,文質也在醫院,他們倆個人見面了?”
“哪兩個人?白百合和文質嗎?當然見面了?而且她的反應很奇怪,彷彿很悲傷。所以我想,她跟我媽之間是不是有什麼故事,纔會有這樣的反應呢?”左言溪問道。
左爸臉上瞬間出了幾絲冷笑,半晌都沒有說話。
“爸?”左言溪覺得他神情古怪,忍不住再問。
左爸吐出了四個字:“陰魂不散。”
“什麼?”
“以後你不要再和她見面了,也別收她的任何東西。我上次就已經和你說過,不要和這個女人見面。以後就算是再偶遇到了,也要當作沒看見。也要當作不認識。知道嗎?”左爸認真地叮囑。
“爲什麼?”左言溪不解地問。
左爸說:“我這也是爲了你好。別被她的表相騙了,這個女人不好惹。”
左言溪還想再追問,左爸已經揮了手。“你不用知道原因,我要睡了,你快去洗澡吧,時間也不早了。”
左言溪頓了頓,只好帶着滿腹疑問去了。她想起李青和穆子純對白百合的態度,似乎也應徵了左爸那句:這個女人不好惹的話。
但是這個白百合在她看起來,又不像那麼難相處的人。左言溪弄不清楚,也就懶得去弄清楚了。好好睡過一覺以後,左言溪在第二天上午就帶了些水果,向方亮傑的病房而去了。
方亮傑已經是術後第十天,大部份時間都處於休息當中。左言溪去的時候,婆婆一個人守在牀邊,正翻着一本書。左言溪推門進去,她擡起頭來,立刻就豎了一桶食指在嘴邊。
左言溪放輕了腳步,緩緩地走了進去。方亮傑需要安靜休息,住的是單人病房。左言溪走進門,將水果和鮮花擺在桌面上。開口道:“媽……”
“他昨天才從重症病房裡出來,需要休息,咱們門外面說。”婆婆放下手中的書,左言溪看了一眼,是一本有關食療的書。
左言溪和婆婆站在門口,婆婆才鬆了一口氣說:“醫生說他這兩天需要好好休息,促進恢復。”
左言溪問:“手術很成功吧?”
婆婆點點頭,微微笑道:“也算不了很成功,但是已經確定腦部腫瘤是良性的。所以……算是萬辛了。”
“算是很成功?有什麼後遺症嗎?”左言溪問。
“嗯,造成了部份記憶的缺失。有些事記得有些事不記得。不過這不要緊,過去的事讓它過去,只要能好好生活,沒有完整的回憶,問題也不大。就是手腳目前還是麻木的,等過一段時間看效果吧。”婆婆說。
看得出來婆婆的表現很堅強樂觀。
“方亮傑手術的前兩天,你們離婚了。他回來以後,也只跟我提了那麼一嘴。做手術之前,他一直盯着病房門口。雖然嘴裡沒有說,但我想,他是希望你來看一眼他的。”婆婆搖搖頭笑道,“你今天來了就多等一等,等他醒過來說兩句話兒吧?”
左言溪微微怔了怔,隨即點頭。
雖然已經離婚,但她的心思還沒有轉過來。剛纔一進門,看到了被重重醫用想設備包圍着的方亮傑。左言溪的心都揪成了一團。
“媽,對不起。”左言溪愧疚地說,“我……”
“沒有對不起,只能是你們兩個沒有緣份。現在想想,你也是個好孩子,無論哪個女人遇到了這樣的事,都和你的反應是一樣。我是他母親,這是斬不斷的事。只有會不離不棄地守着他,可是百年之後……”
“媽,你也扯得太長遠了。就算你百年以後,那也是幾十年以後,在那之前,方亮傑一定會好,會幸福的。你剛纔說他缺失了一部份記憶,是關於李青那部份的嗎?”左言溪問。
“我不知道,他目前說話的時間很短,只清醒一會兒,就又睡過去了。迷迷糊糊的,我也弄得不是太清楚。不過,希望像你說的那樣吧,大腦細胞能夠聰明的,只記住好的,忘記不好的。那是最好不過了。”
左言溪說:“那咱們進去守着他吧?”
“倒是不用,他身上的設備可比我要專業。”婆婆抿嘴笑了笑。
“我們進去,不說話就行了。我等他醒過來。”左言溪輕手輕腳地推開門進去了。
方亮傑在半個小時以後緩緩地睜開了眼睛,婆婆忙下手中的書問道:“亮傑你醒了?”
方亮傑眨了眨眼,接着轉過頭,看見了左言溪。頓時臉上露出了笑容,“言溪,你來了?”
他的臉色蒼白,連帶着嘴脣也沒有一絲血色。雖然一天中大部分時間都處於沉睡中,但眼下的黑眼圈卻像是熬過夜一般。左言溪笑道:“嗯,你好些了沒有?”
“頭暈,不太舒服。可能是睡得太久了,有時候還看不太清楚東西。”方亮傑的聲音沙啞,嗓子聽起來像是有砂子一般。
婆婆忙問:“要喝口水吧?”
方亮傑眨了眨眼睛。
婆婆倒了一杯水,插上吸管,送至方亮傑嘴邊。他一連喝了好幾口,再開口時,聲音已經不再幹澀。“你這些天上哪裡去了?”
左言溪說:“有點事要辦,所以來得晚了。我……”她心裡日夜都記掛着,只是總沒有勇氣過來。今天見到了方亮傑,又後悔前些天怎麼不早點來呢?
“我醒過來了好幾天,還在想你去了哪裡?”方亮傑睜大眼睛,又微微地閉上,再次說:“醫生說我恢復得不錯,手術成功。不過那也至少還得住上很久的院……”
方亮傑的聲音低下去,神情很是疲憊。
左言溪忙問:“你累了嗎?是不是要睡覺?”
“頭暈……”方亮傑輕聲說。
婆婆起身去叫醫生,很快方亮傑的主治醫生便來了。詳細的檢查以後,又諮詢了方亮傑的各人感覺,才說:“這是正常現象,病人現在在觀察期,有任何現象和感覺都要跟我說,這樣才能極早發現。不要等到我來問的時候再說。”
“好。”婆婆緊張地問,“他沒有問題吧?”
“腦部手術,初期有這種現象是比較正常的。畢竟有那麼大一個傷口。他能這麼快醒過來,已經是很好的預召了。要注意休息。”醫生一邊說着,一邊拿筆在筆記本上做着筆記。
婆婆不放心地再諮詢了好幾遍,才放心地放醫生去了。
方亮傑總共醒了一個小時,左言溪坐在病房裡和他聊了不少話題。關於兩個人怎麼認識的,方亮傑完全記不起來。甚至於他們離婚的日子,方亮傑也以爲已經有半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