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她說，錢友應該是不知道的，誰知道呢？不過，看她的反應可挺大的！”陳燕嘆了口氣，說起厲蕾的答覆，令她愈加不安。
“我昨天閒着沒事去商場看她，她站在櫃檯後面，臉色蠟黃，雙眼紅腫，即使塗了厚厚的粉底，也掩蓋不住病容，卻還死撐着，我當時不瞭解情況，以爲她病了，就催她去醫院，可她的態度堅決得嚇人，這才讓我心生疑惑。
後來，她一再地催我走，我偏賴在那裡不動地方，直到中午該吃飯的時候，她得出來吃飯吧，我拉起她到外面打車，準備就算是押着也得送她去醫院。
你也知道，她現在爲了攢錢都節儉瘋了，我以爲她是怕花錢呢，後來，她看我真急了，實在瞞不下去了，不得不說出實情。”
陳燕拿厲蕾沒辦法，這孩子有時候單純得可愛，但固執起來，也挺可恨，這麼大的事，她居然要獨自承擔，可是，又怎麼可能做得到啊！
秦雅芙皺起眉頭，同樣替厲蕾鬧心，既然都說好了等明年夏天結婚之後，再名正言順地要孩子，她現在來這麼一出，不知道錢友會怎麼想。
錢友，唉！這位大叔更是個奇葩，論顏值不高，年齡又偏大，卻偏偏魅力無窮，居然迷得厲蕾小姑娘情願爲他生，爲他死一般的義無反顧。
當然，這些都不重要，最關鍵的是，這傢伙的個性委實執拗得厲害，既然厲蕾那麼上趕着，不顧一切地喜歡着他，他就早早給她名分，讓她安定下來唄，還非要什麼自尊、臉面，什麼賺不夠錢，就不肯結婚？非逼得小姑娘出大招，這又是何苦的呢？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或許也是大齡男人考慮周全的地方，他總還是希望給厲蕾一個妥妥當當的家庭才安心吧。
陳燕看秦雅芙不吭聲，忍不住繼續說出自己的看法:“唉！我覺得吧，她那副模樣，連她同事看她的眼神都挺特別的，所以，應該很難瞞得過跟她朝夕相對的錢友纔對。”
陳燕再沒有懷孕的經歷，但是，以她的聰慧機靈，自然不難猜出其中的真實狀況，厲蕾這是鐵了心地要生下這個孩子了。
“那我們過去看看她吧！”秦雅芙想了想，真是沒法放下心來，再者說，走一步說一步，既然她們跟厲蕾的關係不錯，也算是半個孃家人，不管錢友做何決定，她們都應該從爲她身體着想的角度，替她做一番爭取才對。
“嗯，我琢磨了半宿，怎麼想，怎麼不放心，所以，一大早就給她打去電話，說是起牀後吐得厲害，請假在家休息呢，我知道你現在忙着照顧孩子，夠辛苦的，所以，一直等到看見林哥都上班走了纔過來。”
陳燕有些不安，她本不想秦雅芙跟着操心，可是，厲蕾的彆扭性子，她又搞不定，但她知道，厲蕾和自己一樣，都把秦雅芙當做至親姐姐似的，在遇到煩惱的時候，有這位姐姐出面，她的心裡就安慰不少。
“等我換件衣服就走。”秦雅芙點點頭，她正在哺乳階段，在家裡穿的太過寬鬆，除非緊急情況，比如那兩次找不到林子航，她瘋了般地跑出找人就什麼都顧不得了，否則，總得收拾一下才好出門嘛。
“等等，那個，芙姐，這麼扔下孩子能行嗎？”陳燕吭哧着，雙眼望向門外，她擔心秦雅芙的婆婆會有意見。
“沒事，就是時間不能太長了，否則漲奶會很難受，”秦雅芙笑得有些靦腆，隨即又安慰道，“不過好在剛剛喂完。”
“好吧，儘量不耽誤你太多時間。”陳燕忙打着包票，她心繫厲蕾，卻又感覺對不住秦雅芙。
兩個人出來，秦雅芙簡單跟婆婆交代一句，只說去看望一位朋友。
林母自是不好說什麼，叮囑着不要太晚了。
秦雅芙答應着，跟陳燕打車直奔厲蕾的家中。
結果，到達目的地之後，敲了半天的門，也沒見人應答，這令秦雅芙和陳燕面面相覷。
“我電話打完也就一個多小時的時間吧，你說她能去哪裡？”陳燕的問話不自覺地帶出慌張，她想到了一種可能，也是最壞的一種，畢竟錢友一直不主張要孩子，這也是個公開的秘密，而且是厲蕾最爲糾結和鬱悶的事實。
“再打電話！”秦雅芙自然也立刻就有所領悟，她極力保持鎮靜，掏出包裡的手機，手指不太受控制地按出厲蕾的電話號碼。
秦雅芙的心裡其實也已經亂成了一團，不知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畢竟厲蕾是個魯莽性子，錢友的心思又是難測的……
電話響了四、五聲之後，終於被接起。
“芙姐，什麼事呀？”厲蕾的語氣有些慵懶，貌似平靜，可是秦雅芙卻在前不久就聽到過她粉飾太平的聲音，這孩子，有時候很會僞裝自己。
“你在哪裡？”秦雅芙不想跟厲蕾打啞謎，乾脆直接問出來。
“我……你和燕子姐在一起？”厲蕾遲疑了一下，倒是聽出秦雅芙的語氣不善，馬上反應過來。
“對！”秦雅芙清晰地應出一個字，沒必要再多說什麼了。
“好……好吧，我在醫院裡，婦產科病房，”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厲蕾無奈地做出回答，隨即連忙做出解釋，“但是我沒事，我挺好的，你們彆着急……”
“我們馬上過去。”秦雅芙直接掛斷厲蕾的電話，心中氣惱萬分，想不到真的被她們猜中，可恨厲蕾，事情都到了這一地步，她還說沒事。
陳燕因爲焦急，所以，也是把耳朵貼到秦雅芙的手機背面，自然聽得真切，不等她發話，就已經往樓下跑去。
秦雅芙自然緊隨其後，快步跟上，任她這平時不會罵人的人，也難免暗暗詛咒錢友這個王八蛋不得好死。
“雅芙姐！”就在秦雅芙跟着陳燕，剛剛跑出樓門口，聽到後面脆生生的叫聲。
秦雅芙回過頭，看見居然是包子璇。
只是，今天的包子璇可跟以往有着老大的區別，從前靈動的雙眸裡滿是憂傷，巴掌大的小臉兒憔悴異常，最明顯的是，她的胳膊上戴着塊黑布，上面用白色字體清清楚楚地寫着個“孝”字。
秦雅芙大驚，結巴着問道:“子璇，你，你……”
“是，我奶奶沒了。”包子璇擡手理了把額前碎髮，悽苦地笑笑，“最疼我的人走了，我爸說，要帶我去南方，我還沒有想好……我不是很想跟他走。”
秦雅芙的心微微顫抖，心底不是沒有豪氣生出，很想大氣地揮揮手，說一聲：“你不用爲難，我資助你留在家鄉，直到長大成人。”但這不是件小事，需要考慮的事情還很多，她似乎不應該隨便承諾人傢什麼。
秦雅芙想了想，從包裡取出一支筆和一個小記事本，在一頁空白處，快速寫下自己的電話號碼，撕下來後，又取出幾張百元鈔票，一同遞給包子璇：
“子璇，我現在着急去見一個人，暫時沒空過去看望奶奶了，這是我的電話號碼，有需要給我打電話，我爭取明後天就過來看你。”
“電話號我拿着，錢就不必了。”包子璇倒是很有骨氣，只是用拇指和食指捏過秦雅芙手裡的紙片，很認真地疊好，揣進衣服兜裡。
“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咱們曾經是鄰居，悼念下老人，也是應該的，請收下吧。”秦雅芙語氣誠懇地解釋道，“就是個買香紙的錢，一場鄰居，你不能不讓我盡這份心吧？”
“行吧。”包子璇猶豫了一會兒，倒是也不再囉嗦，爽快地從秦雅芙的手裡抽出一張鈔票，小心翼翼地折了一折，也放進兜裡。
包子璇再次擡起頭，神情坦然了不少，她微微笑着，儘管嘴脣乾裂得都起了皮，雙眼也佈滿紅血絲，可少年女孩子眼裡的純淨、澄澈還是很打動人的，她舔了舔嘴角，低下頭輕聲說:“雅芙姐，有你的心意就足夠了，謝謝你！”
秦雅芙不再糾結，對於這麼小的孩子能夠做到如此懂事，倒是顛覆了以前對她的認知，也許錢婉寧說的對，她的精明和貪小便宜，僅僅是爲生活所累，卻不是隻問索取，不去付出的。
“好，那我先走了。”秦雅芙沉吟了下，終是拍拍包子璇的肩，轉身離開，逝者已矣，活着的還有個更加讓人揪心的呢，她必須先顧那個。
這時的陳燕根本沒注意到秦雅芙的半路“開小差”，直到跑出小區門口，在路邊攔下一輛出租車，纔想起來回頭尋找秦雅芙的身影。
後出來的秦雅芙遠遠地朝陳燕點點頭，快步跑過來，跟她一起坐到出租車的後座上，聽陳燕報出了醫院的地址。
望向窗外匆匆而過的車流，和路上騎車者被冷風吹得緊繃、通紅着的臉頰，秦雅芙長長嘆了口氣，就在她還沒來得及感慨今天遇到的這兩件讓人難過，又壓抑的鬧心事時，視線就突然被迎面駛來的一輛頗爲熟悉的白色雷克薩斯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