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鄧溯停了下來。
有些事該做,有些事不該做,他心裡有桿秤,並且牢牢把控着。
是的,他是一個自控能力很強的人。
年輕的身子是被點燃了,可是,年輕的心,是沉穩的。
他想到:他們現在還是學生,他們的未來有那麼多不可預知的變數,如果,他就這麼草率佔有了她,他是一時痛快了,可是在未來,她怕是要受到母親輕視的。
到時,母親要是說,是芳薇想高攀他們鄧家而故意勾引他的,那她這輩子就會在他們家矮人三分了。
那樣的委屈,他不能讓她受,她是如此的信任他,又是如此的純淨美好,他又如何能在這樣一個迷茫的時期,陷她於被動。
愛惜她,就得給予她最起碼的尊重。
在這樣一個稚嫩的年紀裡,他還沒那能力掌舵未來。在這種情況下,他不能想着擁有,應該想到的是如何保護好她不受任何傷害。包括來自他自己的傷害。
“對不起……我有點失控……”他一邊給她整理衣服,一邊低低道歉:“時候不早了,我送你回去。還得寫作業呢……”
作業是必須要做的。這是他們作爲學生必須做到的事。
“嗯。”
她臉紅撲撲的,眼神忽閃忽閃的,含羞帶俏,分外的惹人憐愛。
他無比虔誠的又親了親她的額頭:“等以後結婚了,我們再繼續。”
秦芳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心裡甜絲絲的,自然知道他是爲她好。
每個人的人生都是一個不急不慢的過程,無需太早的貪圖未來如何如何。未來就在前面,在它到來時,誰也躲不開,珍惜當下,走好當下的每一步,纔是現在該做的事。
“學校不能戴戒指。”
看着才套上的定情戒指,她頗引以爲憾。
“就放在家裡,每天睡前看一看……”
“嗯。”她笑得可甜了,一頓又問:“我得瞞着我爸,等考上大學了,再和他說,要不然他怕是要找你麻煩的……這就當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了……”
“好……”
獨屬他們倆的秘密……
他又抱了抱她,語氣是無比縱容的。
“不過你剛剛鬧得動靜有點大,但願沒惹出麻煩來纔好。我們都穿着校服呢!”
嗯,剛剛他太沖動了,但他不後悔,求個婚而已偷偷摸摸幹嘛,這是人生大事,他又不是偷人。
“也就兩三分鐘的事,沒幾個人看到的。”
兩個人走了出來。
鄧溯將人送到秦家,看着她進了門,這才轉身折出來。
此刻,夜已深,他的心,既歡喜着,又憂鬱着,未來,他是一定要和她一起走過的,可是母親那邊,他該怎麼做,才能得到她的認可呢?
這真是一件叫他感到頭疼的事。
*
秦芳薇像小貓似的鑽進了自己的房間,腳步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關上門後,撲倒在牀上,她看着那枚戒指,整個人輕飄飄的,笑得有點傻,嘴角是咧開的——沒有家長爲證,這所謂的訂婚,似乎顯得有點份量輕,但是,只要當事人看重對方,形式如何,不重要了。
嗯,其實,她挺喜歡今天這個過程的。比正式的訂婚形式更能得她開心,那些因爲封紹引發的不快,就那麼煙消雲散了。
嬌嬌的,她在牀上宛如撒嬌的小貓似的,翻來又復去,復去又翻來,興奮極了,心,完全靜不下來。
這時,門外傳來敲門聲:“薇薇啊,回來了?”
“嗯,回來了……”
她笑着忙去開門,走了兩步,折回,還是小心的將戒指擼下藏到了枕頭底下。
“爸,您還沒睡?”
“你不回家,爸怎麼睡得着?”
門開後,秦牧憐愛的看着她:“心情好了?”
“嗯,只要和阿溯在一起,我的心情一直是開心狀態。”
秦芳薇笑眯眯的,整張臉就像花似的綻放着。
“還敢在爸面前秀恩愛?討打了是不是?”秦牧故作兇悍:“跑了一整晚,作業都沒做,快點做作業。要是讓我知道你因爲和鄧溯在一起耽誤了作業,看我怎麼鞭策你們……”
“Yse,保證保質保量完成任務。”
她起誓,臉上閃着灼灼的光芒,讓她看起來美極了。
那一晚,她和心愛的男孩定了情;那一晚,她因爲談情說愛,寫作業寫到了零辰一點;那一晚,她興奮的就像打了雞血,了無睡意……對於未來,她無比嚮往。
*
鄧溯回到旅館後,也開始在題海里奮鬥。
縱有再多的煩惱,都要放下,現在的他,讀書是至關重要的。
十八歲,他的未來在自己手上:想要擁有怎樣的人生,就得靠自己的雙手奮鬥。縱然他比很多人擁有着更多的社會資源,可是人若無才,不善於運用資源,就是一個扶不起的阿斗。
未來那麼長,他需一步一步強大。
只有強大了,他纔可以和母親抗衡,才能在未來的某一天,如願娶下自己心愛的姑娘,而不是被母親控制着,去扭曲自己的人生。
他的未來,不僅僅是他的,更是芳薇的。他必須對他們倆的未來負責。
*
忙碌的高二就這樣在他們的手指間消逝了,秦芳薇和鄧溯一如往常的上課下課,一如往常的相處……
期末考成績出來時,排名是這樣的:第1名:秦芳薇;第2名;鄧溯;第32名,索娜……封紹的排名在二百五十名之後……
暑假,秦芳薇和鄧溯一起去做了一個知名建築設計師的助理,那是鄧鎧介紹的——他們快快樂樂地將高中時代的最後一個暑假過完了。
高三一開學,第一高出了一件大事,網上傳出了這樣一段視頻,引來了社會人氏的廣泛關注:兩個穿着第一高校服的高中生,在人來人往的鬧市,男生向女生跪地求婚……女生滿口答應。
畫面很模糊,但校服清楚可辨。
於是無數網友在底下留了言:
“第一高不是本市校風最好的嗎?怎麼會有這樣的學生?真是太給第一高抹黑了。”
“呵呵呵,現在的高中生,還被家長供着呢,就想談戀愛找對象了?那束玫瑰不少銀子吧,那戒指應該也得值點錢……拿家長的血汗錢來玩狗血浪漫,實在太辜負家長的期望了……鄙視到底……”
“號外號外,那對戒指價值3899,旁邊某珠寶店的店員已證實……”
“靠,還是高中生,就這麼能花錢?敗家子,鑑定完畢……”
“切,你們不知道吧,這可是第一高的才子才女,他們本就是一對,有什麼好奇怪的……”
“人肉到了,真的是第一高的第一才女和第一才子……附照片……絕對的高顏值……”
“滾,成績好就可以亂搞了嗎?這置學校校規何在?身爲班幹部,卻帶頭談戀愛,第一高沒有人管這事的嗎?”
“對啊,對啊,別的同學跟風怎麼辦?高二可是最最關鍵的一年,他們了不起,談着戀愛也能考全省前十,校方因爲這樣就姑息包庇他們了是不是?若不嚴懲,其他學生還怎麼用心讀書?”
“查到了查到了,這女生的父親就在這學校裡值教……呵呵,沒被懲罰,是不是因爲有做老師的父親在背後撐腰啊?求真相……”
“我也摸清楚路數了,這男生是鄧氏的繼承人,妥妥的一小金主啊……怪不得,這女生咬着不肯放了……”
“哎,你們說,這婚都求了,是不是該滾牀單了?”
“肯定滾。高中裡破處的太多太多了,滾了才能讓人家負責到底啊……這女的夠厲害啊,這就是傳說中的攀高枝……”
“胡說什麼啊,你們,一個個滿嘴跑火車的……他們一直以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
“來個懂法律的,解釋一下:高中生可不可以談戀愛?談戀愛觸不觸犯法律?”
……
那些評論,大多都難聽得不得了。
大多網友都認爲高中生就不應該談戀愛,因爲高中是人生當中一個至關重要的轉折點,談戀愛肯定會影響學習,高調的在人前秀愛,越發的不可取,所以譴責是一大片。
校方聞訊後,甚是頭疼。
兩個都是優等生,且都已經成年,作爲一個成年人,他們想談戀愛,旁人貌似也無權干涉。可他們是高中生。這個階段,這個身份,真的有點尷尬。
“鄧溯,你是男生,你來說說看,這事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教導處主任把兩個當事人叫來之後,瞧着秦芳薇那乖巧的樣兒,又想想人家那遠遠甩其他同學幾條街的分數,實在沒辦法出言責怪,轉而埋怨起那個始作甬者。
婚是這個男生求的,這婁子全是他捅出來的,他只能找他算賬。
“很簡單的,我的確向秦芳薇求婚了。芳薇也答應了。那會兒是一時興起,沒想到會有人拍了傳上網……
“老師,戀愛是自由的,不受法律的限制。國內結婚制度是男性22週歲,女性20週歲。在香港,法定結婚年齡是16週歲。法律沒規定幾歲纔可以談戀愛,幾歲又不能。
“我和芳薇,有我們的打算,我們的目標明確,一起考進清華。
“現在輿論一邊倒,那是因爲在很多人眼裡,高中生就該禁止談婚論嫁。可這是缺乏人性的。只要兩個人的交往不影響到學業,高中裡談戀愛,和大學裡談戀愛,或是出了社會,在工作時談戀愛,能有什麼本質上區別?
“也許您會說,高中生缺乏全面的對人生的規劃,由於眼界的問題,考慮問題不夠全面,會把各種現實性問題想得太過於簡單,擔不起‘愛情’這兩個字所必須擔負的責任……
“也許您還會說,大學生談戀愛都沒幾次能走進婚姻的,更何況是高中生……我想另外加一句,即便是參加工作了,談戀愛能談成婚姻的,其概率也不見得是100 %。
“難道我們就得爲那百分之幾的失敗概率放棄談戀愛了嗎?
“不能的吧!談失敗了可以再談,這纔是常態。如果沒有嘗試,誰能知道結果如何,嘗試了失敗了,也是人生的一筆經驗……
“生活就是一個不斷積累經驗的過程,不管是在學習上,還是在感情上。
“一般來說,上大學的人,多是成年人,但有些天才,十三四歲就上了大學的。如果按照生活中那條硬性準則,這樣的孩子,怎麼能上大學?他違反了一般規律,就該拒之門外。可事實上是,只要他們的學識達到了那個水平,就可以被大學破格錄取。這世上就是有這樣一種特殊的人羣,您不想承認都不行。
“我和秦芳薇也是這特殊的一份子。
“我本可以跳級,秦芳薇也完全可以跳級,高三的學科,我們幾乎都懂,但我們沒這麼做,只是單純的想享受學生時代。成人的世界太過利益化。我們只是想慢點長大。
“那天,我是買了玫瑰花,還買了訂婚戒指,但那不是家長給錢,那是我自己掙的。自從初中開始,我就沒再花過父母一分錢,不管學費還是生活費,全是我自己的錢。我花自己的錢,給我喜歡的女孩子買戒指怎麼了?
“除求婚,其他方面,我和芳薇嚴守本份,結婚之前不該做的事我們不會做。
“那些人憑什麼人云亦云的這麼中傷我們?
“人只要對自己的行爲負得起責任就夠了。只要我們的行爲,沒觸犯法律,沒傷及他人,沒辜負了自己,別人管得着嗎?”
身爲辯論社高手的鄧溯,揚揚酒酒一番說詞,把教導處主任給堵了一個啞口無言。
正是他們被約談的那天,那個貼子被人黑掉了,但凡轉發的視頻全都打不開。誰也不知道是誰幹的。
秦芳薇本以爲這件事算是這麼過去了,誰曾想到第二天鄧溯居然沒來,她打他電話:是關機,下午放學了,她直接打的去了鄧家,鄧家管家說:“鄧少昨晚就沒回來。”
“那他去哪了?”
她急問。
管家說:“不知道。好像是被太太帶去老爺子老太太那邊了。”
鄧家的老爺子老太太住在香港,具體住哪裡,秦芳薇自然是沒法知道的。
莫不是鄧爺爺出什麼事了?
她只得道謝離開,整個人顯得魂不守色的,險些就被車子撞了。
遠處,跟蹤過來的封紹看得那是眼皮直跳。
在回去的路上,她給鄧媽媽去了電話,也是關機。
晚上,她忍耐着把作業寫完了,洗完澡,開始給他發短消息,可是,一條條消息發出去就如石沉大海,音訊全無。
第二天大清早,她睡醒,第一時間就查有沒有來電,以及短消息,可惜什麼都沒有。
而鄧媽媽的手機也是一直處在關機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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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失望極了。
他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拿着那戒指,她沮喪極了:“阿溯,阿溯,快給我電話啊……別讓我這麼擔心你好不好?”
白天上課,他的位置依舊是空的。
一連三天,他平空失了蹤,聲訊全無。
週六週日時,她又去了鄧家,管家說:“鄧太太沒回來過,鄧少也是。”
她變得慌亂起來,再沒辦法靜下心來做作業,曾去問過父親:“校方能和鄧媽媽聯繫上嗎?”
父親也是搖頭,直唏噓:“一直關機。也不知出什麼事了……我找了鄧先生,鄧先生也不知道他們母子去哪了……”
週一上午上數學課前,數學課代表從外頭奔跑進來,急不可奈的對她說:“不好了不好了,鄧家有人來給鄧溯轉學了……”
聞言,秦芳薇臉色赫然一變,飛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