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了,厲同還沒有回來,真的被人害死了吧?”
青玄門內,外門弟子中偶爾閒談說起這剛入門時風光一時的厲同,也都禁不住猜測。
緊接着便有人小聲示意:“這件事情牽涉到江公子,還是少說爲妙。”
口中說着少說爲妙,其實這話題衆人談論的興致只會更高。
“你們沒發現,那個被郭師伯看中的勾理也將近半年沒有露面了嗎?他弟弟可是被厲同在入門的當天就給廢掉了,這件事情說不定還真不是江公子做的,只是那勾理出去把厲同給收拾了。”
“未必,這可是未必!若是勾理出去收拾了厲同,並且已經得手,爲何現在還不回來?要我說還是江公子派人取了那厲同的性命……上一次江公子安排孕婦去厲同門前大鬧,就是爲了讓厲同從此成爲廢物,過不去心中的魔障。偏偏厲同藉着師祖師伯們的力量,將那些人一個個全部斬殺,那叫一個狠!”
“你們想想,江公子是何等人?你不去惹他他都要叫你生死兩難,像是厲同這樣,無異於和江公子正面對決,這種情形之下,江公子會讓他活下去嗎?”
這一名外門弟子說的頗爲痛快,聲音便稍微高了一點,隨即便又壓低。在他身後不遠處,一個穿着雜役衣服的年輕人身上微微一抖,快步離去,返回外門弟子們居住的某一處小院內。
這一個小院本該是外門弟子居住,但是因爲靠着厲同,藍師伯又特別允許,因此住在這裡的其實是一家雜役,也就是老丁一家。
那年輕人便是丁雲,回到家中之後便對老丁抱怨道:“爹,這都半年了,那個厲同應該是的確死在外面了吧?我們還要不要住在這裡,也該有個決定了!要是再不趕緊搬走,那江公子若是看我們不順眼……”
老丁默然,隨後問道:“你怕江公子,難道就不怕厲公子嗎?”
丁雲頓時吃了一驚,再也不敢繼續說話。他雖然心中對厲同頗有不服,但是厲同若是在他面前,他就只剩下害怕和敬畏,萬萬不敢有任何一點失禮之處。甚至有時候聽別人提起這位厲公子的名字之時,丁雲都會忍不住的心中發寒。
這個人太狠了!
不用說自己當初被打成滾地葫蘆,聲音啞了數日;也不用說自己的母親被他狠手廢去修爲,如今身體狀況每況愈下,一年過去之後,自己母親已經從之前的三十出頭的模樣變成了五六十歲的老婦人的模樣;只說那一次的孕婦事件,丁雲回憶起來就想要打哆嗦,滿眼裡面全是血和慘叫聲。
也是從那一次之後,丁雲明白了人和人之間的確有着天和地的差別。
江公子太狠毒了,用一個孕婦中的胎兒來毀掉厲同的所有武道前途,這是其他人不敢想也不敢做的,丁雲很肯定,自己想不到這樣滅絕人性的做法,也做不出這樣滅絕人性的事情來。
絲毫不比江公子差,厲同厲公子的狠辣同樣震驚了所有人!
那些外門弟子一個個在他眼前,向他求饒,還有那個孕婦,哭着喊着自己冤枉,厲同卻像是沒有聽覺,沒有耳朵一樣,無論對方是如何的哀求、如何的叫罵,他的腳步都不曾有一絲一毫的遲疑,一個個地手起刀落,鮮血四濺。
丁雲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厲同穿的是灰色的袍子,鮮血流了一地,到最後也只是將那件灰色的袍子沾上了一點血色。
那一天晚上,丁晴洗這件灰袍的時候,手掌抖個不停,幾乎握不住水瓢。而從那時候起,丁雲就特別懼怕見到穿着灰袍的厲公子。即使厲公子會和他說話,甚至會對他面露微笑,但是丁雲依舊忍不住的想起那時候的事情,依舊忍不住想起那灰袍在血泊上慢慢移動的景象。
江公子太狠了,厲公子也太狠了,無論是哪一個,丁雲都絕不想要招惹!
如今厲同半年不歸,丁雲心中就有了一種想法:或許他是真的死在外面了吧?
要真是這樣,他們一家還是儘快和厲同劃清楚關係,儘快從這個院子裡面搬走爲妙。
“我當然也怕厲公子,可是如今他已經半年沒有回來了,那個勾理已經去追殺他了,而且江公子也不會放過他,這樣一來,他根本活不下去……”
趙紅娘在一旁拄着柺杖,臉上已經有了老年人特有的雞皮與褐斑,這一年以來,她身體的活力直接消失不見,原本的美貌化作醜陋的老年模樣。每過一天,她都煎熬十足,到後來真的老了,她反而感覺到了一種麻木、甚至還有輕鬆。
“雲兒,你這麼想雖然不錯。但是厲同卻不是個簡單人物,不要忘了,他是個可以戰勝築基境界武者的人,別人要追殺他,未必就能夠得手。”
丁晴在一旁扶住了趙紅娘身體的另一側,開口道:“我着實有些不能夠理解,我如今也是先天五層,據我爹說,厲同當初也不過是先天五層的修爲。僅僅是煉體方面強悍無比,怎麼就能夠擊敗築基境界的武者?”
老丁搖搖頭:“這就不是我們能夠理解的了。大約是他有和鍾元派差不多的功法,能夠將煉體方面的優勢發揮到最大吧。”
轉頭看向丁雲:“你也不要總是厲同厲同地叫,如今我們一家人不管如何說都已經和他休慼與共,以後你們即使在無人之時也要稱呼他厲公子。以江公子的心胸,絕不會因爲我們現在退出就會放過我們,這一點你就不要再奢望了。你越是離開這裡,就只會死的越慘,死的越快。”
丁雲聞言,頓時身體一震,急忙點頭:“好吧,爹,我聽你的。只不過那個厲同對我們家實在沒有多少恩惠,反而把孃的修爲都廢了,還支使我們一家爲他忙碌奔波。就算是我們一家反抗不了他,難道我們背地裡也要對他恭敬嗎?”
趙紅娘和丁晴聞言,都是微微點頭,顯然也有贊同之意。
老丁輕嘆了一口氣:“這世界上哪有這麼多公平的事情?從一開始,厲同不就說過了嗎?我們要記住自己的身份,我們一家就是他手下的雜役而已。”
“青玄門對我們有恩惠嗎?不由分說便將我們扣在這裡,給這些外門弟子當牛做馬,這難道合情合理?要知道我以前也是家族內的翩翩公子,你們母親更是一個捧在手心中怕摔了,含在嘴裡怕化了的貴族千金,青玄門不叫我們當外門弟子也就罷了,還把我們扣下,叫我們從此從一呼萬應的公子小姐變成低三下四的奴僕!”
“我和你們孃親難道沒想過回去,沒想過要繼續回去過揮金如土、前呼後擁的好日子嗎?還有你們,一出生便也註定要成爲雜役,除非成爲外門弟子纔能有好日子,這難道也公平?”
趙紅娘默然,丁雲和丁晴更是聽得目瞪口袋,看着一向唯唯諾諾、委屈求全的父親竟然說出這樣毫不客氣、甚至隱隱有些反對青玄門的話來。
老丁見到他們反應,苦笑一聲:“所以你們也該好好想想,哪有什麼公平的事情?拳頭大了,便叫拳頭小的聽命,這就是公平。厲公子若是不死,以後修爲越來越高,我們更加不可能反抗他。或者晴兒成爲外門弟子之後能夠提升一點地位,但是同樣不會是他的對手。既然如此,我們對他面前背後都恭敬一點,甚至對他忠心,其實都是爲了我們自己好。”
趙紅娘、丁雲、丁晴三人俱都默然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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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玄門頂峰最大的宮殿內,宮師祖盤膝坐在青玉牀上,閉着眼睛,一言不發。
在他身前,他的元嬰化身——那白髮年輕人正微笑着坐在左邊椅子的第一個位置上,看着青玄門的五名武道金丹強者。
“厲同還沒有從外面這十萬大山的樹林中回來?”
他看着趙全海問道。
趙全海微微點頭:“是,還沒有回來,除此之外,勾理等四人以及勾理的弟弟勾別也還都沒有返回。如今青玄門外有其餘五大門派的探子,也有幾股妖獸勢力的探子,都在等着厲同回來。”
“嗯,他在這十萬大山也算是小小的引人注目了。”白髮年輕人笑道,“連妖獸都對他另眼相看,這樣待遇,在他這個年紀可不多。”
趙全海點點頭:“厲同的確頗爲驚人,如今勾理等人都沒有回來,說明他們有可能還沒得手。厲同作爲一個先天武者,能夠堅持這麼久,實在難得。”
白髮年輕人笑了笑:“難得是難得,卻也未必一定不死。我對他的期望,可不僅僅是如此而已……”
趙全海等五人俱都面色微微驚訝,藍雅芝輕聲道:“這樣逼他臨陣突破,豈不是早早就耗乾淨了他的潛力?”
白髮年輕人臉色嚴肅:“事情已經頗爲緊急,我只怕他潛力不夠多!”趙全海等五人互視一眼,都有些不明白這緊急事情究竟是何事。郭嵩陽遲疑一下隨後跪下:“弟子請罪,請師伯降罪,我沒有看管好勾理。若是因此而折損了厲同叫師伯失望,實在有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