藉着靳小喬發呆的當口離開，直到走出去很遠，雲薇諾一直在想一個問題。
她這麼做，究竟對不對？
沒有女人是大方的，特別是對待感情，所以宋天燁的身邊，只能有她一個至關重要的女人。
哪怕，她知道在宋天燁的心裡，靳小喬可能抵不過自己的十分之一。
但她還是不想留下這個丫頭。
那張機票是宋天燁直接讓凌雲的員工送來的，爲表誠意，他還特意讓員工將機票送到了自己的手上。
她承認，自己很欣慰，因爲過去九年的不理解，終於換來了今天的一點就透。
宋天燁是個智商極高，卻唯獨對待情感問題極度遲鈍的男人。所以當年他們相遇，相知到相守，可他卻一直不知道他愛不愛自己。
如今的情況雖然和當年不同，但當他發現靳小喬對他的感情，他便快刀斬亂麻，直接用行動給了自己一個無聲的保障。
不得不說，他的行爲在某些方面確實能讓自己安心。
只是，換個角度看問題，她也在想，是不是送走了靳小喬，這一切就真的結束了？
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行爲，卻控制不了心的方向，除非靳小喬自己主動放棄這個念頭，否則，這樣的憂患或許一直會存在。
讓她走，真的是最好的選擇？
想得太入神，差一點撞到迎面走來的人，及時收住了腳，可人還是不小心撞入了對方的懷中。
擡眸，是他深情如舊的眸，映着她愕然驚訝的小臉，恍若星辰：“你還好吧？”
原以爲他會和父親一起商談要事，沒想到他竟一直等在這裡，虛榮心被極大地滿足，可她還是含笑問他：“你怎麼不在裡面？”
“不放心你，所以出來看看。”
話落，他又擔心地問她：“沒事吧？”
聞聲，她笑了一下，人卻並未馬上離開他的懷抱，只俏皮地反問：“我能有什麼事？你擔心的應該是那丫頭吧？”
“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又不會把她怎麼樣……”
面對他的自信，雲薇諾故意凝了神，說：“那你可就猜錯了，我罵了她，還罵得挺厲害的。”
“嗯！”
微點着頭，宋天燁直勾勾地看着她，毫無起伏的眼底是那最讓她安心的淡然無波。
沒想到他聽到自己罵靳小喬也只是這樣的反應，雲薇諾略爲詫異地看着他：“就這樣？”
“不然你要我哪樣？”
笑着反問，宋天燁伸手輕攬了她的腰，還故意道：“像之前演給人家看的那樣，死死護着她，還是拼命和你吵架？”
“你敢說你心裡真的沒有一丟丟的心疼？”
雲薇諾翹起嘴，一幅我不相信你的話的樣子。
靜靜地又看了她一小會兒，宋天燁笑了一下，話說得也很直接：“與其說是心疼，倒不如說是失望。”
“……失望？”
她不理解，他便耐心地跟她解釋：“我一直覺得她挺懂事的，這些年也從來沒讓我c過什麼心，所以也就理所當然地覺得她不會對我有任何想法。”
宋天燁不否認，如今的社會，很多男人會喜歡年輕漂亮的小姑娘。
他是個正常的男人，對美好的事物也會有欣賞的感覺，但前提是，如果他的心裡還裝得下其它的人。
宋天燁的世界什麼都不缺，獨獨缺了一個雲薇諾。
因爲這份記掛，九年來，他從未正眼看過身邊任何的人。
以至於母親都差一點懷疑他是真的傷心透頂對至於對女人沒有任何興趣了。
他是真的對女人完全沒興趣，除了雲薇諾以外……
也正因爲如此，九年來，他身邊唯一親近的人，也只有靳小喬。因爲她那張臉，因爲她總能讓他覺得雲薇諾還在，所以他對她的*愛也是獨一無二的。
或者正因爲這個原因，才讓那丫頭對自己產生了不一樣的依賴的情感。
有問題出現的時候，除了解決問題，也該冷靜地分析原因，所以，宋天燁自省道：“倒也不能全怪她，還是我自己給她的空間太少，她身邊接觸的異性也太少。”
聞聲，雲薇諾怪嗔地睨了他一眼，說：“和你在一起久了，還有別的異性能入眼？”
“你那個威爾就挺不錯的啊！挺配小喬的……”
一聽這話，雲薇諾‘噗哧’一聲笑了：“你也真是大方，那小子那麼花心你也捨得把‘女兒’給他？”
“他要是真那麼花心我自然不會給，不過，這陣子我和他也接觸過，對他印象還不錯，除了……”
話到這裡，宋天燁非常不爽地看着雲薇諾，不滿道：“除了那小子膽敢覬覦你這件事以外……”
這個男人醋意很大，不解釋清楚，她很擔心威爾會遭受池魚之殃：“瞎擔心什麼？他小我那麼多，我怎麼會和他有什麼？”
“是啊！同理可證，我大了小喬那麼多，你也完全可以放心的。”
從小受的教育所影響，宋天燁是個責任大過需求的男人。
因爲揹負的太多，所以很多時候自己的選擇反而弱化，思想也會比一般的男人要固步自封。
他認定的事，也一定要辦成，他認定的人，就只會要一個人，所以無論雲薇諾有沒有‘死而復生’，在宋天燁的世界裡，小喬是女兒，就只會是女兒。
其實，他也相信靳小喬有這個自覺，只是……
還是走到了今天這一步！
不能說不可惜，但更多的，還是失望。
“我和她，永遠也不會有什麼。”
似是爲了強調，他再一次補充着說明，那一本正經的模樣可笑，惹得雲薇諾又笑彎了眼：“我知道，要不然，怎麼敢親手把你送上別的女人的*？”
“親愛的別這樣，我睡那裡一晚可是跟你報備過的，還是你親口批示過我纔敢睡的呀！你不能過河拆橋現在又要來問我的責啊！”
不能麼？
她當然能……
所以，突然伸手緊緊鎖了他的衣領，雲薇諾擺出一幅‘你敢不說實話我就對你嚴刑烤打的’表情，逼問道：“她有沒有對你動手動腳？”
難得看她這樣兇悍，一幅醋吃得太多被酸倒了的模樣，薄涼的男人微微地笑，很認真地解釋着：“你想太多了，那晚上我一個人睡的，她怎麼對我動手動腳？”
雲薇諾明顯不信，只吊着眼角又繼續反問：“不可能啊！她最想要的不就是跟你那個啥？”
“可她更清楚，我最想做的就是掐死她，所以啊！她根本不敢和我睡一起……”
這個答案，多少讓雲薇諾有些意外，不過意外之餘又有些欣喜。
於是，得了便宜還賣乖的小女人反纏住他，笑米米地警告：“算你識相，要不然我就醃了你！”
“老婆，我好怕怕喔！”
“怕就對了。”
揚眉，得意地笑。
笑完雲薇諾還不怕死地捧住男人的臉，嚴重地警告：“從現在開始，管好你的心，也管好你的人。除了我，你不可以對任何女人好，就算是‘女兒’也不行。”
他點頭，毫不猶豫的態度一如即往：“從現在開始，我的心是你的，我的人也是你的，除了你，我不會對任何女人好，就算是‘女兒’也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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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滿意他的反應，但有一點，雲薇諾還是想要問一問：“說真的，你真的不怪我對你女兒這麼狠？”
“你是爲她好。”
因爲真的當靳小喬是女兒，所以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站在一個父親的立場。
小喬被抓的時候，他會以一個父親的身份去擔心她，袒護她，甚至爲了護着女兒和雲薇諾爭辯。
但，小喬做錯了事的時候，他也會以一個父親的立場去指責她。
雖然現在指責她的換了雲薇諾，但對他來說，雲薇諾的一切就是他的一切，雲薇諾的觀點也代表着他的觀點。
更何況，他是真的對雲薇諾有信心。
她很堅強，但又非常非常的善良，雖然表面上對人看似冷漠，但骨子裡的善良永遠不會改變……
沒想到能從他嘴裡聽到這樣一句話，雲薇諾偏了偏頭，笑：“你又知道？”
“她在我身邊呆的時間太長，以至於混淆了那種感覺。”
話落，宋天燁又很中肯地開口分析：“其實我覺得，小喬未必真的愛我，她只是還分不清什麼是愛，什麼是崇拜罷了。”
挑眉，她又繼續問他：“所以呢？”
“我是她的養父，你自然就是她的養母，幫我教育教育她也是應該的。”
薄涼的男人很大度，說這些話的時候語氣也很真誠：“再說了，無論你用什麼辦法，能點醒這丫頭總是好事。”
“你真的認爲我罵她是好事？”
男人點頭，很認真地看着她說：“小喬本性不壞，只是年輕氣盛，過於衝動了一些。再加上別人礙於我的面子，從未給過她真正的挫折，你來挫一挫也好，說不定她就長記性了。”
“真心話？”
“真心話，一如你那晚對我說，你相信我，相信我就算和凌茉約一百次會，我也不會背叛你一樣。”
宋天燁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天，她們吵完架後，居然還能心平氣和地談到這些計劃。
他承認，他確實對小喬很好，因爲當她是女兒一樣看待，所以他也從未認爲這樣有什麼不好。他曾以爲，男女感情這種事，只要自己問心無愧就好，不需要解釋，不需要理由。
是雲薇諾教會了他什麼是包容，什麼是理解，什麼是無條件的信任。
如同被點化，宋天燁的世界因此豁然開朗……
伸出大手，將她還捧在自己臉上的小手包在掌心，他看着她，用一種前所未見的認真口吻深情道：“云云，三生有幸遇見你，這一世得妻有你，於願足矣！”
於願足矣！
是怎樣的一種滿足？
被他需要的感覺讓她覺得幸福，被她慶幸的感覺讓她覺得成功，所以，她亦回以一笑，溫婉道：“九年前我們因爲不夠信任，不夠默契，讓我們的生活變得一團糟。九年後，我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我相信，你也不會對不對？”
“對！我也……”
那一聲承認不及出口，不遠處秦君朝突然雷霆一吼：“大少，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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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少，不好了……
真的不好了！
因爲，靳小喬又出事了，只是這一次，好像是因爲傷心欲絕而主動投了河。
好在首相府的衛兵發現的及時，只是將人撈起來的時候，也只剩下半條命了。在醫院裡搶救了一整晚，天光大亮時，才終於解除了危險，被推入了普通病房。
那時候，宋天燁的表情異常難看，是那種暴風雨前黑幕沉沉的陰冷。
知道他心情不好，雲薇諾起身離開，想留給他一個安靜的地方用來思考。可人才剛剛起身，宋天燁卻一把又將她拖了回來，語氣霸道地問：“去哪兒？”
“你現在應該不想看到我，所以……”
話到這裡，雲薇諾故意頓了一也，然後才嘟着嘴一臉‘委屈’地開口：“我回避一下！”
聞聲，宋天燁忍不住捏了把她腰上的軟肉，恨聲：“胡說八道，我什麼時候也不可能不想看到你。”
早知道他會這樣回答，可猜到的和親耳聽到的自然不一樣。
事情發展到今天這一步，很多事都早已變了形，她可以不誤會他和靳小喬的關係，但是，這丫頭最近出的麻煩似乎也太多了。
而且，她看得出來，就算宋天燁很生氣，也是因爲關心靳小喬。
畢竟是養了九年的女兒，一時難以捨棄她也是可以理解的。
只是，做爲他的女人，她難免還是有些失落，特別是現在，她明明不喜歡那丫頭，卻還要一直陪在醫院裡。
實在是……
歪着頭，她幽靜的雙眸沉沉地望向他，直言問道：“難道你現在不是因爲小喬出事了在生氣？”
“是在生氣，不過不是生你的氣。”
“爲什麼不生我的氣？她可是捱了我的罵才投的河。”
“命是自己的，自己都不要還能怪誰？”
話到這裡，宋天燁怒意更甚，飛揚的眉頭都緊緊擰了起來：“我養她這麼大，難道就是讓她來這樣給我添堵的？”
“這麼說，你是在生她的氣？”
宋天燁點頭，又道：“你知道我當年爲什麼會收養她嗎？”
這個問題，其實雲薇諾早就想問了，只是覺得自己提出來難免顯得小氣，所以一直都沒有開口。
沒想到，今天他自己主動提到了，她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了：“難道不是因爲長得像我？”
宋天燁又點頭，點完卻又沉重道：“那只是其中一個原因。”
“那另一個原因是什麼？”
“你聽說打豆豆那個笑話嗎？”
聞聲，雲薇諾認真地想了想，然後說：“吃飯，睡覺，打豆豆？”
“對，吃飯，睡覺，打豆豆，當年小喬生活的環境就是這樣的，她就是那個每天都會被欺負的‘豆豆’一樣的孩子。”
很難說當時宋天燁是用什麼心情收養靳小喬的。
或許是緬懷，或許是憐憫，又或者只是當時第一眼的錯覺，總之，收養靳小喬，是宋天燁做過最‘衝動’的一件事。
但也不得不說，在他以爲雲薇諾死去的這些年，每當他思念成癡，他都能夠從靳小喬身上找到一絲絲的安慰。
“我在醫院裡遇見她，因爲她被那些壞孩子欺負到差一點變成瞎子，她紅着眼滿臉是淚地看着我的樣子，恍惚讓我覺得她是你派來我身邊的小天使。那時候我就想，我要把她帶離那樣黑暗的世界，我要給她幸福的生活，我要把我對你所有的虧欠都彌補在她身上……”
他沒有把話說完，她卻主動替他接了下半句：“所以，你覺得你對她好就是在對我好？”
“那時候我真的那樣想，所以也就那麼做了，只是沒想到，九年之後，過慣了優越生活的她，竟然連這一點挫折也受不了。”
這才真真是他最痛心的地方，這才真真是他最失望的地方：“你罵的再狠，能比她幼時經歷的那些更殘忍？不過是持*而嬌罷了。”
宋天燁不算是個滿分的紳士，但對自己人卻十分的護短。
除了林思慕，她還從未見他對誰這般嚴厲過，但林思慕的身份不過是個下屬，可靳小喬卻是宋天燁一直疼愛的女兒。
這種變化不算明顯，但微秒之處卻足夠讓她感動：“還以爲你要怪我一通，沒想到……”
“我又不是不講道理的人，怎麼會莫名其妙地怪你？”
“不過，你不覺得奇怪嗎？”
說着，不等他開口，她便直接將自己的疑問說了出來：“沒聽你說這些的時候，我倒也沒覺得靳小喬的反應有什麼，不過現在聽了一下，總覺得這裡面有些地方不大對。”
宋天燁深擰起眉頭，奇怪地問：“什麼地方不對？”
“如果靳小喬小時候過得那樣苦，按理說應該是個堅強的丫頭。就算這些年你*着她，縱着她，應該也會有你的底限，她不至於因爲我罵了她幾句就自尋短見啊？”
那種艱難的環境下成長的孩子，就像是荒地裡雜草，生命力足夠頑強，又怎麼會因爲這麼一點小挫折就受不了？
而且，她的反應還不是自報自棄，而是自殺……
這種以自虐爲手段，藉以達到引人注目爲目的的這種行爲，如果是凌茉做了她倒覺得沒什麼不對勁，可偏偏是生命力頑強的靳小喬。
她那麼想留在宋天燁身邊，又怎麼捨得就這樣死去？
“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搖頭，雲薇諾也毫無頭緒，只坦白道：“我只是覺得不對勁而已，但你問我爲什麼，我卻又說不出來。”
宋天燁：“……”
覺得不對勁，又說不出來感覺麼？
宋天燁不自覺地眯起一雙銳眸，很快便陷入了長長久久的沉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