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開庭

“不好了, 遲到了,鬧鐘沒有響。”我踢了踢旁邊還在熟睡的丁翀,一股腦的把衣服套在身上, 跑進洗手間, 開庭也遲到, 肯定要被我媽罵死, 想想她的那副黑臉, 今天一定沒有好日子過了。

我和丁翀探頭探腦的進了法庭,庭上兩個律師正在據理力爭呢!我躡手躡腳的走近我媽身邊站好,試圖催眠她, 我已經來了很久了。

“來啦?”

我媽冷不丁問了一句,臉都沒轉過來。

“嗯, 鬧鐘壞了。”我心虛的解釋着, 準備迎接一番狂轟濫炸, 沒想到我媽並沒有開火,也沒有罵我, 反而氣定神閒的望着庭上。

我順着我媽的目光掃了一圈,對方律師是個矮胖子,眯着眼睛,說話不緊不慢。我們這邊的律師居然是個帥哥,雖然這帥哥年紀大了一點, 大概三十五歲左右, 但是濃眉大眼, 鼻方口正, 頗有幾分中央臺新聞聯播主播王寧年輕時候的樣子, 原諒我說的是王寧年輕的時候,現在他絕對是長殘了。這個難道就是大家口中傳誦度頗廣的金牌律師?

程安安站在原告席上, 一個月沒見,程安安更加清瘦了,下巴尖尖的,臉小了一圈,不知道是因爲臉小了還是什麼原因,襯托得眼睛越發的大,眼神堅定而澄澈,看上去既年輕又漂亮。

“媽,我姐去整容了?”

“整什麼容?”

“沒整容怎麼變漂亮了?”

“看你姐都瘦的只剩一副骨頭架子了,還漂亮?”

“這樣子才漂亮啊!”

“胡說!”

我小聲嘟囔着,“我纔沒有胡說呢!”

“閉上你的嘴!”

“形勢怎麼樣呀?”我沒管我媽的閉嘴禁令,如果她讓我閉嘴我就閉嘴,我的嘴巴早被磨損的變形了。

“哼!這次有畢建東好看的!”我媽一副成足在胸,志得意滿,捨我其誰的架勢。

看來我兩週的保姆沒有白當,有這樣一個律師壓陣,我們是必勝無疑,就是勝多少的問題了,是把畢建東一棍子打死,永世不得翻身,還是給他留一口氣,讓他苟延殘喘?

畢家二老和畢建萍也在觀衆席上,畢父低着頭,畢母神情憂慮,畢建萍木訥的看着被告席上的畢建東。畢建東正在回答金牌律師提出的問題,面無表情,看不出是興奮大於沮喪,還是沮喪大於興奮。

金牌律師問道:

“你認爲父親出軌的行爲會給孩子精神上帶來什麼樣的影響?”

“我沒有出軌。”

“據我們所掌握的證據,你的行爲就叫做出軌。”

“沒有必要給孩子講這些含義不清的事情。”

“那就是說你打算對孩子採取隱瞞欺騙的做法,對你的這種教育孩子的態度,我表示十分憂慮,非常擔心他能否健康成長,法官,我的問題問完了。”

庭審非常順利,不知道金牌律師從哪裡找來的那麼多證據,就連畢建東和蔡依迪在KTV裡面打KISS的照片都有,證據確鑿,律師巧舌如簧,一審判決當場有了結果,孩子畢波波歸母親程安安撫養,畢建東每個月支付兩千元贍養費,財產分割由於畢建東是過錯方,固定財產房產一處歸程安安所有,雙方的存款不多,一部車子已經歸在畢建東名下,所以儲蓄部分全部歸程安安所有,畢建東最後就分到了那輛他現在正在開着的車子。

畢母當場啜泣起來,一個黑影從聽衆席最後一排轉了出來,瞬間消失在門口,雖然她只是一閃而過,但是,憑我的直覺,還是猜出她就是蔡依迪。畢建東現在得了現世報了,看他只剩下了一部車子,蔡依迪還會不會嫁給他?

法官的小錘子一錘子錘下,這就算是一錘定音了,我從來沒有聽到過錘子也可以發出如此美妙的聲音。隨着這一聲錘音落下,畢母從啜泣變成嚎啕大哭。

“波波阿,波波阿,這可怎麼辦啊?我這是做的哪輩子孽呀?”她奔着程安安跑了過去,一把拉住程安安的袖子。

“安安啊,你們不要離婚,我們不能沒有波波阿,你看在我們這麼大歲數,就這一個孫子的份上,安安,不要離婚了,你原諒建東這一次吧,他不敢了。”

“媽,你別這樣。”程安安安慰地拍了拍畢母。

畢母不但沒有好轉,反而雙膝跪地,抱着程安安的腿不起來,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實話看起來挺可憐的。

程安安急得也單膝跪在了地上,軟言軟語的相勸。

“媽,你別這樣,起來再說吧,你永遠都是波波的奶奶,你以後什麼時候想來看波波,就什麼時候來看,波波放假了也讓他回鄉下去玩,他永遠都是畢家的孫子,這一點誰都不能改變啊!”

“安安啊,你別拿話糊弄我了,以前波波都不送到鄉下來玩,這都判給你了,你還能讓他來玩,我這輩子恐怕見不到我的孫子了!”

“媽,以前是我不好,我總想着讓波波在幼兒園多學點東西,對他太嬌慣了,沒讓他去鄉下陪你們,這回我已經想通了,鄉下也沒什麼不好,去住住能學到很多東西呢!”

“安安,你別哄我了!你們不能離婚,不能離婚。”畢母哭的上氣不接下氣,聽衆席上一幫人都圍着看熱鬧。

畢建東走過來拽他媽媽。

“媽,你別鬧了,我們回家去。”

畢母猛地甩開他。

“都是你這個孽障,現在什麼都沒有了,孩子沒有了,房子沒有了,名譽也沒有了,那房子可是你辛辛苦苦幹了這麼多年換回來了,說丟了就丟了,這以後可怎麼活呀?”

“媽,怎麼活不能活,我這不還有手有腳,我不還能掙呢嗎?”

畢父不知道從哪裡突然冒了出來,上去就給畢建東一個耳光。

“你能掙,我們不知道有沒有命等到那一天?你個逆子。”

畢家把這法庭當成戰場了,毫不顧忌旁人圍觀,吵吵鬧鬧,大打出手。

程安安嘆了口氣,冷冷的說:

“畢建東,我們畢竟夫妻一場,我也不想把事情做絕,房子我們還是一人一半吧,那個房子我也住不下去,賣了以後,我會打一半的錢給你。”

然後她又對着畢母說:

“媽,我走了,歡迎你有空就來看看波波。”

畢母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一衝擊,腦子轉不過彎來,一分神,也顧不上再拉程安安了,程安安就勢走出人羣,低着頭奔向門口,人羣中發出一陣陣驚歎。

紛紛議論。“這女人真善良。”“了不起。”“這男的還算個男人嗎,這麼好的老婆丟了!”

我和我媽快步跟着程安安,我跑過去搭着程安安的肩膀。

“姐,你真牛,我崇拜你。”

我媽也追了上來,怒氣衝衝。

“安安,你是不是傻了,你把房子給他一半乾嗎?法院都判給你了。“

程安安停住腳步,沉靜而堅定的說:

“媽,我的事情讓我自己做主吧,靠努力工作我也可以養活自己。“

我媽一愣,張了張嘴沒說出話來。

背後一個磁性而低沉的聲音喊道:“程小姐,等一下。“

這個不是庭上金牌律師的聲音嗎?

“杜律師,不好意思,剛纔場面太混亂了,只顧着走出來,忘了和你打招呼道謝了。”程安安說。

“我收你的錢,做分內事,不需要感謝。”杜律師不着痕跡的笑了笑,一貫沉穩幹練的面孔下透露出從容不迫,立敵千鈞的氣勢。

“您就是杜律師阿?”我陪着笑臉握了握手,一貫哈拉的心態又上來了,能夠結識這樣一個律師朋友,看以後誰還敢欺負我?咱以後的口頭禪就改成,不服阿?告你去。

“在下杜卓行(Xing),您一定就是程吉吉小姐了?”

我受寵若驚,沒有想到我的威名如此遠播,連金牌大律師都能叫出我的名字來。

“是我,是我,你怎麼知道?”

“候總常常提起您。”他意味深長的打量了我一下,又打量了丁翀一下,丁翀微微的向他笑了笑,我則一臉尷尬,這種場合,提什麼候精忠嘛,多掃興呀,索性他很快又轉向程安安去聊公事。

“程小姐,後期還有一些資料和程序要向你交代一下,你看我們約個時間?”

“那我明天去您的辦公室吧。”

“那好,就這樣說定了,明天見。”

“明天見。”

告別了杜卓行,我拉着我姐,興高采烈的往前走。

“咱去找個飯店慶祝一下吧。”

“哎喲,你輕點。”我不小心踢在了她的腿上,程安安叫了一聲,我順勢看下去,程安安的右腿有一條半尺長的血口子,我慌忙蹲下察看。

“這畢家媽也太狠了吧,我還以爲她是求你呢,鬧了半天,給你撓成這樣?”

“別瞎說了,這是來的路上,騎車子騎的太急了,和一個男的撞上了。”

“怎麼撞成這樣?”

“那男的騎自行車還帶了一塊大木頭,搖搖晃晃的,撞倒了我,木頭劃在我腿上了。”

“這也太不象話了,現在這種馬路上面,哪有還讓騎車帶木頭的,怎麼不讓交警抓到罰死他?”

“你別這麼說人家,看他那個樣子,是個好人,非留要我的手機號碼,說是賠給我醫療費。”

“那還差不多。”

我媽和丁翀走到後面,不用聽,就知道,我媽一定是在那裡教訓丁翀呢,讓他務正業,多拼搏,想法子賺錢買房子,老一套。

我暗自裡笑了笑,我們家這個樣子,挺好。

“你笑什麼呢?”程安安問。

“笑你呢,姐,你變了!”

“我以前不就是這樣嘛!”

“是這樣,變回和畢建東結婚之前的樣子了!”

“我得感謝畢建東,他教會了我什麼是婚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