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船減速的時候,太陽溫暖的光芒,正好透過烏雲投射而下。
雨淋之後的大船,熠熠生輝,船上旗幟更是獵獵作響。
“前方無量宗漁陽島!”水手大叫着,麻利的順着繩索滑下。
“烏拉!”賈正輝突然大叫一聲。
“烏拉!”
“嗚嗚嗚嗚……啦啦啦!”
“烏拉烏拉,烏拉烏拉烏拉!”
大量的水手,衝上了甲板,一個個捲起了衣袖,挽起了褲腳,胸襟被扯開,露出了強健的胸膛,排列整齊的在甲板上扯着嗓子嘶喊。
啪、啪啪!
烏拉烏拉,嗚嗚嗚嗚嗚……
啪啪、啪!
嗷嗚……啦啦啦!
他們在拍手,在跺腳,在應和節奏。
每一位都非常嫺熟的在拍打着,聲音非常響亮,而且舞動的非常激情,一個個面露狂熱之色,非常有感染力。
小七站在欄杆前,也忍不住扭動身體,嘴裡扯着嗓子大叫。
彷彿這些天積蓄的鬱悶全部被這一嗓子給消散掉。
嘴角剛剛上揚,小七就感覺自己的屁屁被人重重的踢了一腳,他驚恐的大叫一聲,身體猛然從欄杆前飛了出去。
嗚啦啦啦!
甲板上,隊伍的首領賈正輝突然口號一變,一羣水手就靠近,伸出了手,正好藉助了飛下來的小七。
嗚嗚啦啦!
他們歡喜的大叫,把小七拋上天空。
重複幾次之後,原本感到恐懼和不安的小七,也大聲的叫着。
每一次拋起來,他都會張開手腳,看着天空瞬間被拉近,又瞬間下墜,聽着海風帶來海鷗的歡喜,海浪的掌聲。
等小七被放下的時候,歡慶的時刻也結束了。
大家各司其職,紛紛帶着笑容離開。
小七有些暈頭轉向,看着走近的寒山老道。
“師傅……”小七叫道。
“感覺怎麼樣?”寒山老道笑問。
“頭暈!”小七爬起來,捂着腦袋說道。
“頭暈纔是對的,”寒山老道輕聲一笑,“誰讓你跟着喊了?”
“我做錯了嗎?”小七不明所以。
“當然錯了!”
寒山老道頷首,“賈正輝他們全都是跟着漁陽掌門時期遷移過來的山民後代,山民有自己的風俗習慣,剛纔的回家歡慶團聚舞,就是每一次行船返回時必跳的,你跟着叫喊,就必須加入他們,這是風俗!否則,你就不是他們的朋友。”
小七目瞪口呆的看着寒山老道,沒想過還會有這種風俗。
“世間山巒起伏,不知道多少山民世代居住,”寒山老道莞爾一笑,手掌摸摸小七的腦袋,“他們敬鬼神,熱愛生命,有自己的風俗習慣,你以後遇到了,一定不要胡亂上前,不要犯忌諱。”
“小七知道了!”
“去洗臉,收拾一下吧!快要靠岸了!”
“是!”
一隻潔白的海鷗,自大船上跳躍而起,飛舞着翅膀衝向前方。
它姿態優美,凌空俯衝而下,在水面劃過道道漣漪。
水面撲打之下,它又騰空而起,靠近前方優美的海島。
海島面積廣大,有山巒聳立。
它剛靠近,就被木質碼頭上,那刺耳的鐘聲驚動,一個急轉彎,它就沿着蔥翠的樹木,落入了海島內部。
大船靠岸,鐘聲長鳴。
粗長的繩索拋下來,壯碩的男人們一把拉住,掛在了木樁上。
每過一會,碼頭上就出現了大量的馬車,還有一些婦女。
老道士抓起小七,直接騰空而起,從船上飛掠而下。
他們跨過了熱鬧的人羣,落在了後方。
大船靠岸,都會帶來很多生活物資,都是一些海島上沒有的東西,所以每一次都會吸引很多人。
有的當場交易,有的幫忙運輸,各司其職,規矩分明。
寒山老道帶着小七邁步離開,一路上老道士都和附近的人微笑點頭或者開口聊兩句家長裡短,互相問候。
遠處漁陽城繁茂,寒山老道卻沒有帶小七過去,而是腳步一轉,徑自帶着小七去了左邊的山路。
山路崎嶇,普通人想上去要費很大的功夫。
但寒山老道腳步輕點,幾個起落就快速上山,小七跟在他的身後,腳步也很快,身形非常利落。
行至半山腰,纔看到一條平整的山路。
原來,此山有一條平坦的大道,只是隱藏在山後,平日裡主要是運送物資,山路上也有人把守,可以說很嚴密了。
山腰有一個落日亭,小七跟着師傅在亭子裡休息。
“發現了幾個人?”寒山老道問。
“八個!”小七毫不猶豫的開口道,“剛上山的時候,有一個人從樹上探頭,師傅給他打了隱藏禁聲的手勢,之後山澗那邊,有兩人的兵器反光,露出了行藏,接着就是瀑布那邊有兩人發出了動靜。”
“還有呢?”寒山老道問。
“一人在路側,一人在亭上,一人在叢中!”
“很好!”寒山老道頷首。
無量宗有巡山、守山、潛山三種值守弟子,小七剛來就發現了八人行藏,這固然說明小七武學根基已成,但更說明值守弟子不合格。
不用寒山老道多說,這八人必定會受到責罰。
值守弟子們,也會更加嚴格的訓練。
無量宗雖然思想自由,但規矩卻很嚴格,即便是平日裡也不得鬆弛,若是有任何玩忽職守的情況出現,最嚴重的會直接趕出海島。
繼續上山,小七沒有任何發現。
反而被越來越近的宏偉建築吸引。
無量宗在漁陽島上經營了四百多年,建築自然是不缺,甚至不比中原大派的駐地差,宮殿反而更加的廣大,更加的奇駿。
“弟子等拜見寒山長老!”
一羣身穿黃衣的弟子們,手持長劍,行禮道。
“無量壽福!”寒山老道頷首,帶着小七進門。
宮殿建築羣,佔據了山頂三分之一,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巨大的練功廣場,山崖附近也有各色建築。
無量宗弟子不少,進進出出,一個個都非常恭敬的對寒山老道行禮,有的叫長老,有的叫師叔,也有的叫師伯等。
寒山老道帶着小七直接來到了大海無量殿。
這裡是主殿大廳,宗門議事的地方,寒山老道帶着小七進門的時候,無量宗當代宗主青松真人,帶着兩三位長老正在等候。
“無量壽福!”
“見過幾位師兄弟!”寒山老道笑著作揖。
“師弟中原一行久矣,一路風塵,面帶喜色想來是有收穫?”
青松真人看着寒山老道問。
“不大不大,只一佳徒!”
寒山老道哈哈一笑,拉着小七,讓他跪在地上磕頭。
小七不敢怠慢,連忙磕頭作揖。
“這位是你青松師伯,也是掌門師伯!”
“左邊這位是寒鐵師兄,你也得叫師伯。”
“右邊這位是寒風師弟,你得叫師叔!”
“右邊第二位是寒霜師妹,你得叫師姑!”
寒山老道逐一介紹。
“小七拜見青松掌門師伯!”
“見過寒鐵師伯!”
“見過寒風師叔!”
“見過寒霜師姑!”
小七一板一眼,每一人都一跪一拜。
“好乖巧的孩子!”寒霜道姑微笑頷首。
“他便是師弟說的那位?”寒鐵真人看着寒山老道問。
“正是!”寒山老道點頭。
“師弟有什麼意見?”青松掌門道,“是擇吉日,舉辦拜師大典,還是直接去祖師堂錄名?道號也沒定下吧?”
“小七這孩子,四海無家,無依無靠,不必大張旗鼓,”寒山老道顯然早有思量,“召集各位師侄,一起前往祖師堂便可。至於道號,還請掌門師兄請一個,老道我卻不是那塊料!”
“也好!”
青松掌門站起來,踱步道,“無量宗自遷徙漁陽島後,便摒棄了原屬道教輩分,自擬:陽、陰、元、真、定、靜、冥、無、廣、寒、純、玄、凌、清、雲等二十四字輩分。”
“既然是師弟的親收弟子,那這孩子便佔了純字!”
“這孩子無姓,喚作小七。”
“七者,天地四時人之始也!”
“然,易用九不用七,亦用變不用正也。”
“七,陽之正也。從一,微陰從中衺出也!”
“既如此,這孩子合該用純元二字!”
話語落下,寒山老道輕聲呢喃,卻苦笑搖頭。
“師弟對這道號不滿?”青松掌門含笑問道。
“我本以爲,師兄會給純陽二字!”寒山老道悵然道。
“他命中佔七,便是無緣陽字。”青松掌門搖頭,“微陰從中衺出,便說明,他命中陰陽糾纏,玄玄而元。”
“純元子,這道號不錯了!”寒鐵道人開口道,“師弟,一切都有命數,他若是真鳳,無論如何都會佔有陽命。”
寒山老道微微一愣,“原來如此!”
他拍手道,“妙,妙極!”
“師兄又有領悟?”寒霜道姑問道。
“這孩子,合該佔據元命!”寒山老道笑道。
本以爲是掌門師兄有所顧慮,纔沒用陽字。
但寒鐵師兄一番話,卻讓寒山老道恍然開悟。
按照常理,若小七真是真鳳,那必定是命裡純陽,但別忘了國運變化。李氏皇朝斬了龍脈,天魔門要鳳凰出頭。
真鳳和真龍不同。
真龍純陽,甚至是純而極。
但鳳凰正是秉天地陰陽而生,陽重陰弱,便是鳳。
陽弱陰重,便是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