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前看來,只有一條路,那就是全面推行社會化撫養。”
張昊語重心長道。
“社會化撫養?”楊登榜對這個概念並不陌生,他低頭想了想,隨即詢問道:“是不是內戰期間的大疏散?”
楊父口中所說的案例,主要指的是第一次內戰爆發前夜,本土爲了應對戰爭的威脅,專門把上千萬的兒童和老弱病殘,從危險的東部沿海地區,轉移到了相對平安的大西南地區。
舉個例子,當年張崇信就被安置在了李大娟家裡,兩人從小一起長大,後來順理成章地結爲了夫妻。
其實除了寄居,還有官方創辦的各類育兒學校,這就是典型的社會化撫養政策,成爲了一代人共同的記憶。
張昊聞言,先是點了點頭,緊跟着又搖搖頭:“兩者之間既有相似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其中最大的不同,一個是臨時政策,一個是基本國策。”
“什麼意思?”楊登榜皺了皺眉頭,“什麼叫基本國策?難道極夜將會一直持續下去,永無天日?”
“爸,就算沒有這場浩劫,我認爲社會化撫養也勢在必行,否則生育率只會越來越低,再多的獎勵措施都沒用。”
張昊輕聲解釋道。
楊登榜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女婿,沒想到對方看問題的眼光居然如此之深,甚至不比一些專家差多少。
“既然你能想到這個問題,說明心裡已經有了具體的方案,乾脆一起說出來吧,我幫你分析分析。”
張昊本來不想說的,畢竟他所謂的解決方案根本就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而是夢境裡的親身經歷和所見所聞。
他只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說得越多越容易露餡。
不過面對老丈人期待的眼神,他也只能硬着頭皮,稍微展開了一些。
“爸,我接下來要說的,都是我自己想的,肯定有很多疏漏之處,您如果發現明顯錯誤或者漏洞,千萬別笑話我。”
“別磨蹭了,你放心說就是了。”
楊登榜忍不住催促道。
張昊不慌不忙地夾了一塊滷肉,嚼了幾口嚥了下去,然後纔開口道:
“我本人主張的社會化撫養,跟大衆印象中的做法有些不一樣,不是西方的那套高福利政策。
例如,給育有子女的家庭更多的口糧補貼、建立更多的寄宿制學校、以及某些兒童醫保政策等。
這些措施總結起來,不外乎由聯邦來幫助父母撫養子女,減小社會給家庭的壓力,以此提高大衆的生育熱情。”
“咦?那你認爲的社會化撫養應該是什麼樣子的?”
楊登榜不由得大感意外。
“我的觀點很簡單,官方幫助困難家庭撫養後代,這無可厚非,但措施力度遠遠不夠,我覺得應該由聯邦直接下場撫養。”
“什麼?直接下場?”
“嗯,我認爲應該賦予官方同樣的監護人權利,甚至要高於父母,換句話說,如果有必要,相關機構可以直接越過父母,拿走孩子的撫養權。”
張昊語出驚人道。
楊登榜瞬間瞪大了眼睛:“你這也太極端了,不管怎麼說,父母都是撫養孩子的第一人選。”
“我不否認這一點,但現實擺在眼前,特別是在當前這種大環境下,暖氣和營養等問題都是繞不過去的。
如此情況下,一般家庭根本滿足不了撫養條件,既然如此,那還不如讓聯邦接手呢,您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張昊不自覺地露出了一抹悲傷。
夢境裡的小孫女就是這麼沒的,類似的悲劇不說普遍,但也是屢有耳聞。
如果能早點推廣社會化撫養,也不枉他“重生”了一回。
楊登榜下意識地點了點頭:“聽你這麼一說,確實也有道理,不過聯邦財政長年緊張,上面不一定有這個財力……”
不用問也知道,社會化撫養肯定需要一大筆支出,而且還不是一次性的,是每年都需要。
張昊擺擺手,直接打斷道:
“爸,我認爲現在正當其時,聯邦剛剛把中東油田收入了囊中,財政狀況有了很大改善,現在不做,以後只會更難。
再說了,孩子纔是聯邦的未來,咱們不能捨本逐末,這件事宜早不宜遲,越拖問題越嚴重。”
“聽你這話的意思,莫非是想親自主導這次改革?”楊登榜試探道。
張昊毫不猶豫地點點頭:“如果紀執政官他們願意讓我主導這件事,我肯定當仁不讓。”
“你想好了?”
“想好了,不滿您,之前交通部的李部長給了我一個忠告,讓我把工作重心放在科教文衛上,我覺得這是一個不錯的方向。”張昊毫不諱言道。
楊登榜欣慰一笑:“豈止是不錯啊,如果真把這件事辦成了,那你這個執政官就算沒白當,說不定還能名流千古。”
“名流千古就算了,我只是想認真做點實事,爭取不虛度這五年。”
張昊發自肺腑道。
“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
楊登榜不禁鬆了一口氣。
他最怕的就是女婿被餡餅砸暈了腦袋,加上年少輕狂,一上來就盲幹,不顧實際情況,妄想幹出一番大事業。
張昊轉頭朝老婆孩子的方向望了兩眼,不由得苦笑道:“如果只有我一個人,我肯定豁出去了,必然按照自己的設想來改造這個不公平的世界……”
“看開點。”楊登榜趕忙安慰道,“即便是紀執政官,也不可能肆意妄爲,更別說你了。”
“嗯,我知道了。”張昊頓了頓,然後把話題拉了回來:“第二個難題就到這裡吧,我再來說最後一個難題……”
“不用說了。”楊登榜擺擺手。
“呃?”張昊疑惑道。
楊登榜隨口解釋道:“一個社會化撫養就夠你折騰了,一個任期都不一定夠用,依我看,其它難題你根本不用管,也不是你能操心的。”
“好吧!再過幾天,我就要去面見紀執政官了。”張昊抿了抿嘴脣,頓時面帶猶豫:“爸,我想當面跟他談談社會化撫養的問題,您覺得合適嗎?”
“合適,這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建議你大膽去說,不管紀執政官贊不贊成,這件事都不影響你接班。”
楊登榜安撫道。
“我明白了!”張昊點了點頭。
……
送走了女兒女婿,匡文慧立馬朝老公問道:“你跟張昊剛剛聊啥了?”
“華卿沒跟你說嗎?”
楊登榜滿臉都是笑容。
“沒。”匡文慧搖搖頭,當場抱怨道:“你又不是不知道,華卿天天宅在家裡,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根本不關心外面的事,問了也是白問。”
“她也不容易,既要照顧公婆,又要天天帶孩子,哪有那麼多閒工夫?”
楊登榜幫女兒辯解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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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了,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
匡文慧不耐煩道。
楊登榜喝了一口茶:“告訴你也行,你別往出去亂說。”
“跟我賣關子是吧?”
匡文慧狠狠瞪了一眼老公。
楊登榜放下茶壺,趕緊解釋道:“張昊這次過來,主要講了兩件事,第一件事是讓我換個工作,去閩德時代當董事長,我已經答應他了。”
“這是好事啊!”匡文慧高興之餘,滿臉不解道:“他幹嘛讓你當董事長?他自己呢?”
不管怎麼說,董事長的工資肯定比經理高,這都是一件大喜事。
“這就要說到第二件事了,張昊估計要成爲下一屆聯邦執政官了。”
楊登榜鄭重其事道。
匡文慧以爲自己聽錯了,下意識地皺了皺眉:“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
“我說咱們女婿要當執政官了。”
楊登榜大聲重複了一遍。
“你沒哄我吧?張昊一個商人,又不是官方僱員,怎麼可能會當執政官?”
匡文慧一臉震驚。
“具體原因跟你解釋不清楚,你也別問了,總之這件事是真的,說到底還是咱們女兒命好啊,嫁了一位好老公。”
“這麼說?華卿要當第一夫人了?”
匡文慧激動得手舞足蹈。
楊登榜點點頭:“不出意外的話,他們一大家子,這個月就要搬進執政官府邸,以後再想串門可就沒那麼容易了。”
“先別管串門的事。”匡文慧擺擺手,“我問你,這件事確定嗎?可千萬別搞出烏龍來了?”
“放心,這事十拿九穩。”
匡文慧頓時興奮得不行,開始滿屋子找起了手機:“我手機呢?老楊,你看見了沒有?”
“你要手機幹嘛?”
“還能幹嘛?當然是給兒子打個電話,告訴他這個好消息。”
楊皓軒大學畢業後,也算是子承父業,留在大學裡當了一名輔導員,平時就住在珠城,每個月回來一次。
“別打了,我剛剛不是說了嘛,不要往外面亂傳,免得節外生枝。”
楊登榜趕緊勸道。
“兒子又不是外人?”
匡文慧有些不情願。
楊登榜頓時沒好氣道:“就他那個性格,你又不是不知道,平時吊兒郎當的,根本管不住嘴。”
“好啦,不說就不說。”
匡文慧緊跟着嘆了一口氣。
兒子馬上就要三十了,一點都不穩重,至今還是單身,都快愁死人了。
楊登榜趁機囑咐道:“兒子這邊你得抓緊了,多給他介紹幾個相親對象,不能什麼事都由着他。”
“你以爲我不急嗎?他自己不想結婚,給他介紹再多相親對象都沒用。”
匡文慧滿臉都是無奈。
“等過段時間,我讓張昊出面跟他好好談談,他一直把他姐夫當做偶像,張昊的話說不定比咱們管用。”
楊登榜揉了揉太陽穴,兒子心太野了,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
匡文慧點了點頭,試着提議道:“我看要不這樣吧,乾脆讓張昊把皓軒調到身邊當秘書,書本上不都說了那個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嗎?”
“別想了,咱們兒子的性格不適合從政,還是別給張昊添亂了。”
楊登榜搖搖頭。
“人都是會變的,不試試怎麼就知道不行?”匡文慧心有不甘。
“要說你自己去說,我可拉不下這個臉。”楊登榜擺了擺手。
匡文慧冷哼一聲:“行,這件事不勞你操心,我自己去找女兒說。”
“慈母多敗兒!”
楊登榜見狀,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說什麼?”
“咳,沒說什麼,張昊剛剛拜託我幫他撰寫一份就職演講稿,我去忙了,你待會兒先睡吧,不用叫我了。”
楊登榜趕緊找了一個藉口。
“別熬夜太晚了。”
匡文慧關心道。
“你放心好了,時間還有半個月呢,沒有那麼趕。”楊登榜擺擺手。
……
與此同時,下班後的張嘉怡,哪也沒去,一回到家就把大姐和小妹叫了過來,三姐妹關起門來說起了悄悄話。
“二姐,你不是在拿我們尋開心吧?就小昊那幅懶散樣子,也能當執政官?”
作爲體制內的一員,張佳琪比兩位姐姐更清楚這裡面的難度。
說句不客氣的,她和老公都比小弟更有可能坐上那個位置。
“我騙你們倆幹嘛?這件事千真萬確,我下午找何州長確認過了。”
張嘉怡滿臉凝重道。
張嘉慧頓時大喜過望:“沒想到小弟還能有這種機遇,爸媽要是知道了,肯定會高興瘋的。”
“大姐,爸媽和華卿早就知道了,就咱們三個還被矇在鼓裡。”
張嘉怡苦笑一聲。
“那你是怎麼發現的?”
張嘉慧順勢問道。
“今年上午,小昊帶國紀和國軒來公司簽字,我順口問了一句,他這才告訴了我實情。”
張佳琪好奇道:“簽字?籤什麼字?”
“小昊爲了當執政官,提前把公司分了,大布丁拿到了曙光公司,小布丁獲得了閩德時代,安安和康康平分了昊天集團,剩下的都歸果果所有。”
張嘉怡隨口解釋道。
“他還真捨得,不怕大布丁他們將來不孝順麼?”張佳琪調侃道。
張嘉慧聞言,輕輕拍了一下小妹的胳膊:“說什麼胡話呢?先不說安安他們三個了,大布丁和小布丁是咱們看着長大的,怎麼可能是那種人?”
“我說笑的。”張佳琪聳了聳肩。
“以後少開這種玩笑。”
張嘉慧提醒道。
“知道了。”張佳琪不耐煩地擺了擺手,然後看向了二姐:“二姐,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內幕?按理說,執政官這個位置,無論如何都輪不到小昊。”
“要我說,這事應該問你纔對。”
張嘉怡翻了一個白眼。
“我?我一個管衛生工作的,整天忙得要死,哪有時間關心時政?”
張佳琪忍不住吐槽道。
再說了,身爲一名女性,她本來就對各種政治內幕不太感興趣。
張嘉怡趁機揶揄道:“你這種心態可不行,連我都知道,想要升官,就必須緊跟時政時事,不是人人都有小昊這種狗屎運,能一步登天。”
“算了,我沒那麼大野心,能坐到現在的位置,就已經很滿足了。”
張佳琪不以爲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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