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玉瓶中的藥丸餵給她服下,他斂了斂眸,低聲安慰:“別擔心,本王既然答應過你,就一定會將你的寒症治好。”
話雖如此,他心裡卻並沒有多大把握,除非有另一顆玲瓏珠現世,否則的話,要治好寒症談何容易?
可是這件事,就如同他的感情一樣,都是他欠城兒的。
最初要得到玲瓏珠完全就是爲了城兒,他答應過城兒,一定會將藏於皇宮的那顆玲瓏珠找出來,而這麼多年來,他也確實在爲此努力。
可終究是世事弄人,誰能想到,在那樣的情況下,玲瓏珠會被另一個女子服下。
說實在的,他甚至不知道看到那般場景他心裡究竟是什麼感受,因爲他很清楚,在那一天之前,雖然有動過把玲瓏珠給那女子的衝動,可他卻絕對不會這麼做——他見不得她痛,每每看到她寒症發作,他就恨不得自己去代她受那些苦,可城兒這麼多年來爲他做的,卻絕對不只是一顆玲瓏珠能還清的!
偏偏陰差陽錯之下,玲瓏珠還是被那女子服下了。
說不清心裡當時的感受,似乎是震驚,似乎是暗喜,甚至帶着一絲鬆了口氣的感覺,明明知道那樣不好,他還是忍不住爲她高興。
就當時來說,城兒的寒症還沒有那麼嚴重,可隨着時間一點一點地過去,眼看着城兒也和當日的她一樣在夏日裡也飽受寒症折磨,他突然又有些自責與愧疚,畢竟是因爲他,纔會讓城兒受這些折磨。
牀上的女子呼吸漸漸順暢,約摸是金針與藥丸已經發揮了功效,她吸了口氣,輕輕點頭:“好,城兒相信爺。”
“恩。”男人眸光微微一斂,“往後,你就好好地住在這汐雲院裡,至於旁的,有關方承慶這個身份的事,無論太子有沒有發現,本王都會解決,你不必擔心。”
花傾城微微一震,什麼叫好好地住在這汐雲院裡?
爲何這話聽起來,就這麼像是被他打入“冷宮”的樣子?
她苦澀一笑,卻是瞬間掩去眸中所有神色,語氣帶着一絲輕微的遺憾:“只可惜,再也不能幫爺探聽太子府的消息了。”
“城兒。”男人沉聲,眉心微微一蹙,“你知道的,這麼多年來,本王並不是非要靠你手中的消息不可。你冒險去探聽這些事,本王受之有愧,所以往後,你只管好好地享受榮華富貴即可,其他的事,一概不用操心。”
花傾城狠狠一震,即便橫臥在牀,明顯顫動的被褥上依舊不難看出她震盪的內心。
這一刻,她竟不敢質問他一句,爺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爲了蘇紫染,他真的打算將她像只金絲雀一樣養在籠子裡,自此不聞不問嗎?
不!
她決不允許!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麼一樣,男人神色淡淡地掃了她一眼,深不見底的漆黑鳳眸中卻蘊着一絲犀利。
“城兒,有些事情本王並非不知,只是念在你我多年情分上從未與你提起。可是如今,既然你已經入了睿王府,就要遵守本王的規矩。”
說到這裡,他平靜無瀾的聲音中已經帶上了一絲冷硬,視線緩緩從她身上移開:“像是當日塞外狩獵之時的引路香,還有霓裳被殺消息之所以會泄露給太子,都是你做的,是不是?”
花傾城的臉色一白,眉宇間明顯掠過一絲慌亂,聲音微哽:“這是……良王說的?”
男人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平淡中竟還帶着幾分嘲諷:“三哥的心,你還不懂嗎?無論你做了什麼,他又怎麼可能告訴本王?”
女子的臉色更白了幾分,薄脣微微顫抖。
頓了頓,他垂了眼簾,沉緩的目光輕掠過她,聲音沉沉:“這些事情既然已經過去,本王也不想再追究,今日之所會說起,只是想告訴你,本王不想再看到類似的事情發生。”
話音剛落,他就收起木匣,轉了身。
白色頎長的身影先是走到書案旁,又緩緩移到了門邊,袍角輕蕩,眼看着就要離開這間屋子,她眼眶一熱,狠狠攥了攥身下的牀單。
“爺……”
男人雖然沒有回頭,腳步卻是停了下來,花傾城眸中一喜,顫聲道:“看爺這傷口,已經不是一時半會兒了吧?爺若是回了墨軒閣或是清風居,記得快些給傷口上藥。”
龍吟宮。
女子一個人靜靜地側身躺着,面朝牆壁,背影分明估計,卻又帶着一絲拒人於千里的淡漠與疏離。
景帝眸光深邃地凝着她的背影,怔了許久,方纔輕咳一聲,道:“蓮兒,你在怪朕?”
蓮妃沒有開口,就像是睡着了一般,什麼也沒有聽見,什麼也不想回答,可是背後的帝王卻知道,她並沒有睡着。
拾了步子,緩緩走到她身旁,靜靜地看着她似乎在沉睡的側顏,眉心幾不可見地一攏:“蓮妃可還記得答應過朕什麼?如今這般,難道是打算違背自己的諾言嗎?”
女子猛地睜眼,擡起頭來,狠狠地瞪着帝王,雙目微微發紅。
景帝眸光微微一斂,慢慢錯開了與她相交的視線,嘲諷笑道:“怎麼,肯醒來了?”
無視帝王的話,蓮妃冷着聲音質問:“皇上爲何要這麼做?”
“什麼爲何?”景帝眼梢輕擡,淡淡地掃了她一眼,只作不知。
“皇上知道我在問什麼!”她低吼出聲,素來平靜冷淡的臉上終於出現一絲裂痕,帶着幾分憤恨、幾分沉痛,“若是皇上對臣妾有什麼不滿,儘管說出來就是,爲何要拿寒兒與紫染開刀?”
景帝緩緩蹲下身子,目光與她平時,犀利的眸光一瞬不瞬地凝視着她,嘴角漸漸泛起一絲冷幽的弧度。
“朕倒是想跟你說啊,可你聽嗎?爲了救寒兒,你答應過朕什麼?可是你如今又是怎麼做的?你覺得事到如今,你還有資格質問朕爲何要這麼做嗎?”
“就因爲這個,所以皇上就要寒兒娶一個他完全不喜歡的女人?”蓮妃緊緊地抿着脣,啞着聲音,幾乎是咬牙切齒、一字一頓,“難道皇上看不出來嗎,寒兒是真心喜歡紫染的,皇上這麼做,和直接拆散他們有什麼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