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重,寒風呼嘯,已經是一月的季節。
風若歆雙手凝望着手中的‘柳舞飛笛’,那晶瑩剔透的翡翠,熒光閃閃。
她不自覺地拿起那雅緻的笛子,置於脣間。
頃刻,那嫋嫋的笛聲迴盪在整個思風苑內,那一大片梅花傲然盛放,那動聽的笛聲夾着隨風而散的梅花花瓣迴旋在偌大的思風苑中,如夜空中突如其來的哀鳴,生出絲絲淒涼之氣息。
已是一更。
風若歆靜靜地坐在涼亭內,等待着那一個約了她的人。
然而,一更過去了,已是二更。
風若歆單手支着下巴,那瑩亮的眸光細細地凝在了‘柳舞飛笛’上,那明亮明亮的燈光打在碧玉的笛子身上,透出了幽幽的綠光,在那綠光下,似乎閃爍着一個小斑點類的瑕疵。
風若歆眉頭微微皺起,下意識地拿起‘柳舞飛笛’,那一點小小的瑕疵在燈光的映射下,隨着距離的切換,慢慢地變大,慢慢地變得清晰可見。
隱約間,一個小小的字投射在了地面,那是一個——雅字。
雅?
風若歆露出了不解的神情。
人名?或是有別的意思?
此笛子由沐引公子所擁有,後來曾贈予素雅公主,輾轉間,又回到了幽國攝政王手中。
素雅公主的名字?
突然,空中閃過一個黑影。
風若歆迅速擡頭,只見空中滑過一個黑色的影子,那個人一身黑衣在空中飄過。
隨即,‘嘭!’一聲巨響響徹雲霄。
空中滑落一個黑色的物體,重重地跌落在思風苑內。
風若歆一驚,轉眸,目光所到之處皆是震驚之色。
“溫玉婕!”風若歆急衝衝地把倒在地上的溫玉婕攔在懷裡,“發生了什麼事?”
空氣中,瀰漫着濃重的血腥味。
風若歆冷靜沉着地伸手捂住溫玉婕的腰間正在冒血的部位,她的聲音是沉的,是鎮定的,“撐住,沒事的。”
溫玉婕緩緩地擡起手,緊緊地抓住風若歆的衣袖,嘴裡輕輕地喃呢着,“風若歆……我纔是尚書府的私生女……她不是,她……纔是……沐引的未婚妻,她纔是……”
‘噗!’黑色的血從溫玉婕的口中吐出來。
生出絲絲腐朽的氣息。
“汐顏,請大夫!”風若歆歇斯底里地吼叫着。
“衣顏會治好你的,你會沒事的。”風若歆搖晃着躺着她懷裡的溫玉婕,口吻中出現了着急。
“記住……她說七公主根本……不會行軍打仗……七公主從來沒有當過將軍,從來沒有……風子軒,不是好人……”
溫玉婕的身子一抽搐,又是一口黑血,“風若歆,她……威脅我去傷害你……你沒有殺沐引……是她…………小心她……小……”
此刻,筱溪急急忙忙地迎上來,想要幫忙協助風若歆扶住奄奄一息的溫玉婕。
突然間,溫玉婕雙眼一閉,停止了呼吸
。
風若歆愣愣的抱着懷裡的溫玉婕,那目光渙散沒有焦距。
她動也不動地呆坐在雪地上,任由思緒模糊成一片。
她白色的紗裙沾滿了黑色的血液,如同一個強有力的印記,深深地印在她的記憶裡,慢慢地成爲不可磨滅的一部分。
第一次,她感受到了生命的流逝。
風子軒輕輕地把呆在地上的風若歆攬入懷裡,在她的耳邊輕輕地撫慰着,“歆兒……沒事的……”
風若歆一頓,隨即反應過來,伸手抓住風子軒的衣袖,大聲地吶喊着,“大哥,我看到了兇手,他穿着夜行衣,飛往了東邊。”
風子軒輕輕地朝空中打了一手勢。
空中閃過無數個黑影。
“歆兒,沒事的。”風子軒輕輕地撫摸着風若歆未束的長髮,慢慢地把她扶起來。
風若歆低着頭,沉默了。
她緩緩地從涼亭內的石桌上拿起那支透着晶瑩的光芒的‘柳舞飛笛’,她一步一步地邁向已經失去了生命力的溫玉婕。
一步,一步……
彷彿前面是深淵,一個不小心便萬劫不復,所以,她不敢一路向前。她知道,那是一個地獄,那是一個寒冰的地帶。
溫玉婕一向高傲跋扈,一向刁蠻無禮。
她爲了自己所愛的人或許會走上極端。
可是,她真的該死嗎?
風若歆緩緩地走至溫玉婕的身側,把‘柳舞飛笛’放到她的身邊,“這是你的,好好保護。”
風若歆淺淺一笑,那濃烈的憂傷如同苦澀的咖啡般在脣間迴盪,她伸手抹平了溫玉婕微微凌亂的髮絲,開口,“一路好走。”
“把溫小姐的屍首送回尚書府。”風子軒下令。
風子軒一把扶起單膝跪在地上的風若歆。
“大哥……”風若歆側眸,眸間露出了幾分讓人難以抓摸的氣息。
“歆兒,此事與你無關,你不必過多地介懷……”風子軒安慰道。
風若歆低頭,腦海裡迴盪着溫玉婕臨死前的遺言。
七公主……不會行軍打仗?
那麼,那個一手打下予國所向披靡的一代戰神,是誰?
大哥……不是好人?
爲何,溫玉婕爲何要出此言?有何目的嗎?
當年,七公主率領精兵一萬攻下予國十萬兵馬的傳奇,已經傳遍了大江南北,不是真的?
怎麼可能?
輾轉間,他們已經走到了靜暉苑。
“歆兒?”風子軒輕聲地呼喚着,打破了風若歆的沉思。
“嗯。”風若歆回神,輕輕地應了一句。
“怎麼了?”風子軒無微不至的關心着。
風若歆搖了搖頭,淺淺一笑,“只是累了。”
風子軒的目光極其柔和,“早些休息,今夜之事,不必多想。”
風若歆輕輕地點了點頭,思緒有點飄忽,“嗯。”
“大哥……”
她看着風子軒欲要離去的背影,不禁開口。
風子軒轉眸,眸間滿滿的寵溺與溫柔,問,“歆兒,怎麼了?”
“這件事……會牽連到將軍府嗎?”風若歆眉宇間露出了幾分擔憂。
“不會。”風子軒搖頭,直接了當地說,“尚書府受賄的罪證已經收集在手,滅了尚書府是遲早的事,那是滿門抄斬之罪。”
風若歆一愣。
滿門抄斬?
那絮雪怎麼辦?
“非得滿門抄斬?”風若歆開口問,“按燕國律例,受賄只是抄家革職。”
“歆兒。”風子軒停頓了一下,“尚書府企圖與相國府相勾結,謀朝篡位。那便是死罪。”
“這便是我不願看你與絮雪深交的原因,我知道,她是尚書府的嫡女,不是私生女。”風子軒繼續補充道。
風若歆直直地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輕輕地問,“所以,若是尚書府東窗事發,絮雪在劫難逃?”
“這就是我們一直沒有動手的原因。”風子軒嘆了一口氣,“皇上一直顧慮着你的感受。他知道,你與絮雪交清匪淺。但是無奈,柳天昊早已知曉此事,因此,我們還在設法救絮雪。”
風若歆垂眸,一言不發。
“你早些歇息,明日還要進宮。”風子軒輕輕地拍了拍風若歆的肩膀以表示安慰。
“嗯。”風若歆點頭。
待風子軒遠去,汐顏踱步至風若歆的身後,輕聲地說,“小姐,汐顏已經準備好熱水,先清洗再歇息可好?”
風若歆輕輕地一瞥衣裙上大大小小的血跡,點了點頭。
“你先去準備。”風若歆吩咐道。
“是。”汐顏退下。
風若歆低頭,那柔柔的目光瞥了瞥自己的手中,餘光間,只見手中發出微亮之光,閃爍着點點晶瑩的綠光。
她緩緩地攤開手掌心,一顆發亮的夜明珠正於她的手掌心綻放着晶亮的光芒。
那夜明珠極小,小小的一顆。
那是,溫玉婕臨死前塞到她的手中的,那時她無意識地緊緊握住。
這夜明珠價值匪淺,從哪裡來的?
是兇手的?
風若歆雙眸間生出了無數的困惑,彷彿被捲入了一場銷煙中,卻毫無知曉其中的一二,那一種來自心靈的缺乏安全之感,讓她變得敏感了。
所有人似乎都在編織着故事,只是,誰的故事是真的?
此刻,將軍府的一個角落裡,正有一場秘密對話。
“冷玫。”御言站在那女子的身後。
冷玫輕輕地回眸,眸光是冷的,如冰般的寒意,“主上,有何吩咐?”
御言從懷間掏出一個藥瓶子塞到冷玫的手中,“此藥可以減輕你身上的寒毒。”
“主上沒有任何任務。”御言轉身便要離開,“至於溫玉婕的死,嚴加測查,切勿傷了二小姐。”
“是。”冷玫輕輕地回答,握住藥瓶的手緊了緊。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