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身處的洞穴,是一個典型的喀斯特地貌洞穴。所謂喀斯特地貌,就是可溶性岩石經過水流溶蝕、侵蝕以及巖體重力崩落、坍陷等作用過程,形成於地表和地下各種侵蝕和堆積物體形態的總稱。按不同的水流性質和形態,劃分爲不同的類型,各自也有不同的成因。
而喀斯特地貌的洞穴洞,也就是人們口中俗稱的溶洞。其中有大量的化學堆積、流水堆積、生物堆積、崩坍堆積等。其中尤以化學堆積最引人注目,它姿態多變,琳琅滿目,不僅是科學研究的對象,更加是重要的旅遊資源。
這片森林的全稱應該叫做“茂蘭喀斯特原始森林”,顧名思義,可見這種洞穴在此地的數量應不在少數。
通常的喀斯特洞穴,均含有鐘乳石、石盾、石珊瑚、石珍珠、邊石和泥林等特殊物質,因此這類洞穴的地形最是複雜。這對於我們來說也的確個不小的難題,相反,對於那種隱形的血妖,卻是更加的如虎添翼。
好在我們進洞沒多遠就找到了事發地點,不然的話,越向裡走就對我們越是不利。然而沒想到出現在我們眼前的場景卻是恐怖無比,只看一眼就讓人感到有一種透骨的寒氣襲背而來。那種陰森詭異的氣氛,似乎變成了一縷縷青煙,緊緊地把我們包圍在了其中。我雖然預料到了洞中的場面會非常血腥,卻着實沒想到這血腥的程度竟已達到了這種境地。
只見在數根粗細不一的石柱之中,有一片相對平整的空曠區域。地面上,散落着許多人類的屍體。這些屍體有的已經嚴重腐爛,甚至露出了皮肉中的森森白骨。有的則肉色鮮紅,顯然剛剛死去不算太久。
不過如果僅僅是這樣,對我們來說並不算是太過難以接受。畢竟我們早已得知那血妖在洞中殺了數人,見到死人的屍首也算得上是情理之中。然而令我們感到無比震驚的是,這些屍體竟沒有一具是完整的,全都被拆得支離破碎。頭部與身體被一一截開,胳膊大腿亂作一團,腐爛的內臟,撕裂的皮膚,映入眼簾的,當真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碎肉屍海。
面對這樣血腥的場景,我和胡、王二人倒還好些,這一年以來經歷了許多事情,什麼樣的大場面都見過了。儘管這屍堆確實令人毛骨悚然,但這種場景見得多了,自然也就有了一定程度的忍受能力。
可吳真恩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目睹這樣的慘狀,再一聯想到自己三個兄弟的屍骨也混在其中,他一方面感到悲痛萬分,另一方面也確實抵受不住胃中的翻攪。一聲慘呼過後,他‘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邊極其痛苦地大聲嘔吐,與此同時,雙眼中的淚水也止不住地淌了下來。
我們三人分別上前安慰了他幾句,而後我讓王子留在吳真恩的身邊,以防有什麼意外發生。跟着我和大鬍子每人抓了幾把碎石子,朝着四周以及頭頂猛擲幾把,確定周邊沒有異常情況後,這才舉步上前,來到了屍堆跟前的位置查看情況。
乍一看起來,零碎的軀體以及數個被砍下的人頭似乎只是很隨意地扔在地上。但仔細一看,卻發現這些人頭的位置有些古怪,並不像是自然形成的位置和形狀,反而有些像被人刻意布成的某種陣型。
地面上共有七顆人頭擺在不同的位置,四顆在上呈勺子形狀,三顆在下呈勺柄的格局。如果細心分辨,便不難發現,這七顆人頭組成的正是北斗七星之形。
此時大鬍子也發現了這一特殊之處,就聽他稍顯詫異地“咦”了一聲,隨即後退了兩步,想要從稍遠的位置看清整個屍堆的具體佈局。
我也隨之走到了他的身旁,壓低聲音小聲問道:“像不像北斗七星?”
大鬍子若有所悟地點頭答道:“的確是北斗七星,看來這畜生是在用屍體布着什麼法陣。”然後他伸手指向人頭下方屍堆的位置繼續說道:“你看,斗柄指向屍堆,這顯然是有着非同一般的用意。”
我眼望這個詭異的屍陣,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只是心中的隱憂又增了一層,那血妖既然布成此陣,說明它必然有着更爲可怕的打算。而它到底要意欲何爲,這一點我們暫時還無從知曉。
這時,大鬍子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他仰頭望着洞頂低低的沉吟道:“我以前好像聽說,南疆巫術中有種叫什麼‘七星屍陣’的,據說是能把枉死之人的屍氣和怨氣都集中在某種媒介上面,但具體的陣法和用途我就不知道了。難不成……這個就是‘七星屍陣’?”
洞中的環境的寂靜無比,縱然我和大鬍子在小聲說話,王子和吳真恩也自是能夠聽得一清二楚。一聽到‘七星屍陣’這個詞,王子立即從吳真恩的身邊躥了過來,只見他用手電照在屍堆及人頭上面仔細觀察,又頗爲大膽地圍着整個屍陣轉了兩圈,這纔信誓旦旦地正色說道:“沒錯,肯定是七星屍陣。”
我聽王子給出的答案和大鬍子一樣,就知道這陣法百分之九十以上是什麼七星屍陣。既然大鬍子不知這屍陣的具體細節,就只能仰仗這位通曉神鬼兩道的王大仙師來解答了。
王子見我和大鬍子均用好奇的眼神望着他,立即變得興奮起來。他先是低咳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隨後背起雙手,眯起雙眼搖頭晃腦地朗聲背誦道:“古人有云:斗柄東指,天下皆春;斗柄南指,天下皆夏;斗柄西指,天下皆秋;斗柄北指,天下皆冬。這是古人根據北斗七星的不同朝向,總結出的節氣變化。不過這只是普通百姓對北斗七星的見解,你們知不知道,這北斗星還有另外一句口訣?”
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樣子,我早就覺得心中有氣。此時見他不正經解釋問題,反而裝腔作勢的對我們提問,我立即不耐煩地小聲罵道:“有屁快放!也不看看是什麼節骨眼兒,還跟我這兒裝模作樣的,現在是猜謎語的時候嗎?”
王子被我說得一愣,本欲還擊我幾句,轉頭看了看兀自跪在地上抽噎的吳真恩,似乎也意識到自己這番舉動的確有些不合時宜。於是他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頗爲掃興地將自己所知的信息講了出來。
據王子說,在古時候,南疆的巫術雖天下聞名,但所知者僅僅限於白巫一類。即便有知曉或見過黑巫術的,也只是一些皮毛而已。真正恐怖神奇的高等巫術,極少有人見過或是聽過,因此世人對此道的瞭解是少之又少。
不過儘管南疆的術士嚴格保密,但在千百年來的時光流逝中,也很難保證滴水不泄。當漢人們得知了一些巫術的流程後,便以漢人的方式編成了口訣,從而代代相傳,逐漸衍化成了漢人的法術。
有句關於北斗七星的口訣講道:“血顱七顆,北斗之和。斗柄連屍,陰氣大熾。若逢處子,採氣集之。七星屍陣,惡靈皆活。”
這句話的意思是說,用七顆帶血的人頭,組成北斗七星的的形狀。再尋找一名處女,將屍氣全部集於處女的體內。若將這名處女供奉在正確的地方,必能令某種惡靈得到復活。
這北斗七星的意義非凡,在古代時期的一些特殊民族中,北斗實際上是代表死亡和陰暗的星座。即便在漢人的神話當中,北斗星君也有着掌管死亡的職責。
對於北斗七星的理解,我倒是非常贊同王子的說法。古代奇書《搜神記》中曾經有載:“南鬥注生,北斗注死。”同樣,《老子中經》也有類似的描述:“璇璣者,北斗君也,天之侯王也,主制萬二千神,持人命籍。”這便說明,北斗七星自古就與死亡有着密切的關聯。
聽王子說完,我的表情立即就變得嚴峻了起來。隨後我對胡、王二人說道:“照這麼說,它必須得需要一個處女才行。可咱們這羣人里根本就沒有女人,那血妖殺過的人裡應該也沒有女人。唯一的一個就是……吳真燕?”
聞聽此言,王子立刻嚇得“哎呀”一聲。他似乎根本沒有想到吳真燕已經遭了血妖的毒手,此時猛然驚醒,他頓時面色慌張地愣在了當地。
我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纔好,索性走到那七顆人頭的旁邊,用手電仔細檢視人頭的面孔,用以分辨這幾個被害之人到底是誰。
因爲從我們目前所掌握的情況來看,血妖一共只殺了六人才對。徐旭東是一個,陸大梟的手下兩個,再加上吳家的三兄弟,那麼這第七個人頭又是從何而來?
王子以爲我是去找吳真燕的屍體,只聽他神色木然地喃喃說道:“甭找了,真燕肯定不在這裡。七星屍陣的處女是用活人彙集屍氣,然後纔會供奉給某個惡靈。真燕要是也死了的話,對七星屍陣就完全沒用了。不過……不過……她即使現在還活着,過不多久,也得在儀式上被活生生的弄死呀!”說着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極盡痛苦地用拳頭捶打着地面,看樣子,他對吳真燕的確是動了真情了。
吳真恩聽我們一直在議論自己的妹妹,雖然淚水仍未止住,卻也因好奇而湊了過來。他一邊伸手抹着臉上的淚痕,一邊頗爲焦急地顫聲問道:“你們說我妹妹怎麼了?她也到這裡來了?”
我還沒想好怎樣回答他的問話,忽見他突然朝着前方的幾顆人頭“啊”了一聲,隨即的雙眼猛地睜大,頭上青筋暴起,一張臉也憋得通紅。緊接着便聲嘶力竭地大喊一聲:“大哥!二哥!四弟!”喊罷,他趴在地上顫抖了片刻,跟着就雙眼一閉昏了過去。顯然,這七顆人頭中有三顆就是他的三個兄弟。
我心說這樣也好,省得我們還得花時間去安慰此人。如今他唯一的妹妹也有可能已經遇難,這樣的噩耗,的確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住的。就讓他這樣昏迷着睡吧,倒也省去了清醒之時的傷心欲絕。
正想着,忽聽坐在地上的王子“咦”了一聲。跟着就見他舉起剛剛拼命捶地的拳頭,舉在眼前驚奇地自語道:“這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