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小哥這樣說了,那我便當你同意了,假如我的寶貝與這佛龕不相上下,便算我贏。”霍明珠仍舊不忘討價還價得寸進尺,人在這種時候,什麼都顧不得了,唯一所求的,不過是能全身而退。
那夥計見霍明珠如此自信滿滿,頓時也有些不確定,然而他的好奇心被挑起,自然也是十分想瞧瞧她所說的寶貝到底是什麼。
因此,那夥計頂着一張萬年不變的笑臉,對霍明珠道:“好,來的都是客,自然是尊重貴客的意願,若是貴客的寶貝與這佛龕旗鼓相當,小店自當認輸。”
素縷的眼睛不敢往牆上那一排排的耳朵上瞟,也不敢去看霍明珠的手,她可不知曉她家小姐有什麼了不得的寶貝能震撼到這可怕的“鬼臉”。忽然想起一樣東西來,素縷悄悄地拉了霍明珠問道:“公子,難道是九王爺送的那塊暖玉?不是說世上僅此一塊嗎?”
霍明珠也不回答她,將手伸出去,手心攤開,一塊晶瑩剔透的琥珀露了出來。
素縷將眼睛閉了起來,一塊琥珀而已,這玩意兒她在路邊攤上都不知瞧見了多少,她家小姐想必是腦子被嚇傻了,纔會拿這玩意兒出來嚇唬人,這下完了,她們可憐的耳朵定然是保不住的了。
然而,霍明珠並不慌張,也不見一絲怯弱,只是直直地盯着那夥計的眼睛道:“怎麼?小哥在這北街見多識廣,什麼寶貝都見過,不會認不出這是什麼吧?”
“不過是塊尋常的琥珀罷了……”那夥計脫口而出,“我方纔愣住,是因爲從未想到貴客會開這種玩笑,以一塊普通的琥珀來充數,着實令小店覺得受到了屈辱……貴客若是存心來砸場子,小店可不能留二位了!何止是耳朵,把命也要留下獻給醜奴兒!”
那夥計所說的種種,霍明珠並不清楚,醜奴兒是誰她也沒興趣知道,只是沉穩地淡笑了一聲,含着些許諷刺,盯着那夥計挑起眉頭道:“小哥再瞧仔細些,想必是這北街裡頭的壁燈太暗,小哥還沒有看清吧?又或者是,小哥你本就不識貨?”
素縷不知她家小姐在搞什麼鬼,這樣高深莫測的口吻,難道是想在這小夥計湊上來毫無防備時,打暈了他好逃走?
素縷已經是做好了防備,想要在關鍵時刻幫她家小姐一把。
然而,那夥計湊近了許多,一看那琥珀,頓時有些雙眼發直,驚歎地擡起頭來,問霍明珠道:“莫非……這就是那塊世上僅存的珍稀寶物——焚心琥珀?”
“小哥你總算是認出來了。”霍明珠的手仍舊沒有收回,由着那夥計貪婪而忘形地盯着她的掌心琥珀。
“貴客快快裡面請,是小的有眼不識泰山了!”那夥計忽然就客氣了許多,將霍明珠主僕往裡頭引去,爲她倒了杯茶,臉上的笑容也比先前舒服了許多,“貴客能否借焚心琥珀一觀?這寶物,真是小的平生僅見啊……”
霍明珠也不吝嗇,將那琥珀遞給那夥計:“既然是出來做買賣的,應當講個誠信二字,在小哥看來,我這焚心琥珀比之那金絲楠木的佛龕如何?小哥可莫要爲了留我們主僕二人的耳朵,而妄下定論哪!”
那夥計的確像是慣常見多了寶物的人,接過琥珀時的動作虔誠而小心,雙目放着光,一邊欣賞着琥珀,一邊嘖嘖稱奇:“妙哉,妙哉!世上琥珀雖有衆多,連尋常百姓有一枚琥珀也不足爲奇。可這焚心琥珀乃前朝太康公主的至寶,琥珀中有兩隻翩躚的蝴蝶,以觸角相抵,恩愛非常,乃是太康公主的夫君贈予她的新婚之禮,這兩隻蝴蝶,即便再過百年千年,仍舊是這副栩栩如生的模樣……真是奇觀啊……這觸角,這翅膀,這通透……”
像是被人打了什麼藥劑似的,這夥計自顧自說着話,完全停不下來,滔滔不絕喋喋不休地讚歎着那焚心琥珀的美。
素縷此前被夥計的恐嚇嚇着了,到現在都沒能緩過來,怎麼也不明白情況是如何逆轉的,拿出一塊破琥珀,便能輕易地讓夥計轉了性子?
“公子,什麼情況?我怎麼有點糊塗了呢?”素縷悄聲問霍明珠。
“你只需看着,出去我再同你說。”霍明珠不願多言,只追問那夥計道:“小哥,你那座佛龕之珍貴,不過幾百年的金絲楠木材質,加上聖手秦三耗時十年的雕刻,的確是不可再造的寶貝。然而我這塊焚心琥珀,卻是因千餘前的偶然所得,天時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也許再過千百年,能再出一位秦三這般的能工巧匠可再造佛龕,卻不可能再有兩隻同樣的蝴蝶被裹進晶瑩剔透的琥珀之中……從珍稀上來看,我的焚心琥珀,可遇而不可求,是世上絕無僅有的一塊,若是這般都不能算我贏,不能鑑定出這寶物的珍稀,那麼,北街之名,怕也不過如此吧?”
霍明珠將什麼高帽子都給他戴上了,逼得那夥計無力反駁。
沉默了一會兒,那夥計嘆了口氣:“小店開業已數載,向來都是誠實守信,對便是對,不對便是不對,貴客的焚心琥珀的確獨一無二絕無僅有,小店願賭服輸。”
他說着,仍舊頂着那張笑臉,將那焚心琥珀原原本本地奉還,嘆道:“貴客贏了,不必留下耳朵,大門已重新打開,請便吧。”
門在他話音落下後,重重地打開了。光亮照射進來,店鋪裡頭的燈火也一一熄滅,外間的月光石的光亮越發盈盈。
霍明珠卻並沒有落荒而逃,而是直視着那獲救,道:“方纔的賭局,輸了,我們要留下耳朵,贏了卻什麼都得不到,小哥不覺得對我們其實有些不公允嗎?”
“那貴客想要如何?也要讓小的留下一隻耳朵不成?”那夥計反問。
霍明珠輕笑:“我倒是沒有貴店的怪癖,原本我也不是想來問問這焚心琥珀是否價值連城,此番我得了準信,自然高興。小哥不必留下耳朵,只需告訴我,這地下城裡的格局如何,我們若是在其中穿行,需要注意些什麼?何處商賈最爲守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