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醒過來的時候,眼前漆黑一片,我也終於知道,我的世界已經變得一無所有。我會痛了,卻連眼淚都已經掉不了,哥哥……你要我幸福,我會努力,但是,這樣的我,還如何能夠擁有幸福?
我已經什麼都沒有了,連眼睛都失去了,要我如何學會幸福兩個字。
一個受傷的人,不可能懂得如何給予愛和接受愛啊。
苦澀一笑,連死的勇氣都有了,難道還沒有活着的勇氣麼。罷了罷了,手慢慢摸索,漆黑一片的世界,讓我恐懼,垂下頭,哥哥……如果,你在我身邊,別說一雙眼睛,哪怕是雙手雙腳,甚至是心臟,我都可以雙手奉送。
“你醒了。”安靜的房間裡,突然有人說話。
一怔,擡起頭,雙手摸索着,“鼬?你沒走?”
宇智波鼬從未見過柒鏡這樣無措的樣子,彷彿突然失去了所有精神的力量,失去了所有活着的理由一樣,記憶裡的她,應該是那天晚上,她微笑着指着自己的心口,說那裡有形無用的時刻。
但是帶她來到這個只有自己知道的地方之後,看着她那雙曾經似乎閃着光芒的眸下那行血淚,身上大大小小的擦傷,緊閉的眸,蒼白的臉色,眉宇間的疲倦和絕望。到底,是出了什麼事。宇智波鼬生平第一次,想要知道一個人的經歷。
他只是說了一句話,卻沒想到,見到她彷彿抓住救贖,抓住浮木一樣的表情,要經歷過什麼,才能讓昔日無心無情的人,脆弱到這種程度?
“恩。”
“謝謝。你……想知道什麼。”
“你。”
“我?”蒼白的臉上難得浮起了笑容,“我以爲你會問我佐助的事,或者,所有……”
“爲什麼會那麼認爲。”
“因爲你爲了他,付出了你的一切,包括生命。”
“你還知道多少。”
“我知道的?呵……全部啊。你,不信?你以弟弟的生命爲條件而選擇叛逃出村;但又以‘永不進攻木葉’爲條件加入了‘曉’。還要我繼續說麼?”
宇智波鼬沒說話,只是詫異着,明明不可能有人知道的。自己所救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不用了。我信。”
“至於我,現在不過是個狼狽至極的人,一無所有。”
她說這句話的時候,眼睛明明是看不見得,只是宇智波鼬卻覺得她的眼睛看着很遠的地方,遠到,也許根本就不在這個世界。
“你……好好休息。這個地方暫時只有我知道。你不用擔心受打擾。”
“你……還會回來麼。”垂下頭,“抱歉,我要求太多了。”
“我會把必備品送來。”頓了頓腳步,宇智波鼬回過頭看了看因爲自己的話而重新掛上她脣角的笑容,輕輕關上門。
他不知道爲什麼沒有讓她離開,沒有讓她說出自己不願說的東西。也許是,那些埋藏了那麼久的秘密,世界上有第二個人也知道自己的不得已,自己的身不由己,也許確實危險。但是無可否認,有人分享的感覺,好過自己一力承當所有。
一天,一個星期,一個月……他開始習慣的往那裡去,那個失明的女子讓他知道了有人等待自己,需要自己是什麼感覺,他開始慢慢眷戀。她笑的溫柔而美好,靜靜地等着自己的到來,不問任何問題,只是陪着自己。
直到幾個月後的一天,她眼睛上覆蓋的紗布終於被拿下,覺得她復明之後便不再是自己的,卻又不願意看不見她明亮的眸裡只有自己的樣子,懷着這樣矛盾的奇怪心情。
終於,見到了她那雙,自己從未見過的紫眸,星星點點,美麗而惑人,神秘而絕望,只一眼,讓人覺得窒息的美麗。
他記得,那時候她輕觸的撫着鏡子裡那雙璀璨的紫眸的時候,眼底無法稀釋的疼痛和悲傷,嘴角卻在笑,她說,那是她唯一跟他一摸一樣的地方,她看着鏡子裡那雙眼睛如獲至寶的眼神。讓自己沒辦法不去介懷。那個他……是誰……?
那天,她斬釘截鐵的告訴自己,從今以後,叫她‘星’。柒鏡,已經在曾經的記憶裡死亡,死在那條湍急的深淵裡。
她的名字是:星輪·柒鏡。她說即使這個姓氏有着讓她無比厭惡的回憶,卻也是,屬於他們共同唯一的。我知道,她至始至終說的那個他,都是同一個人。
接下來的時間,她慢慢開朗起來,尤其是自己一時失誤,讓組織裡見過她的幾個人和那個八卦異常的搭檔發現她的存在的時候。
他們看着星,眼裡明顯存着驚豔的樣子,莫名的鬱悶,但是星顯然不討厭這羣吵吵鬧鬧的人,於是自己也沒多管。但是他們這些人會如此不介懷她的存在,實在是難得,我知道,一個人黑暗太久了,難免會對那些無法消失的光芒,想要靠近。而她,笑起來,連陽光都會黯然失色。
就這樣,過了一年,這一年裡,有她的陪伴,多少曾經壓抑着的一切,得到救贖。而他也知道了,她嘴裡的那個他,是她的哥哥,星輪幻。即使對她的經歷和遭遇感到不可思議,但是也解釋了她所有的行爲。
所有的鬱悶在知道她的經歷之後,不翼而飛。自己喜歡,喜歡她與他分享屬於她的秘密,喜歡她從心底涌上來的信任和依賴。
他一直以爲,他已經遺忘笑容這種表情,卻在陪在她身邊的時候,發現,他的笑容加起來,比他原本的一生的還多。
她的名字,一年前開始,慢慢的,深刻的,烙印進自己已然枯萎的心。
有時候宇智波鼬會想着,佐助,這樣的她,你怎麼會捨得放開。對我的仇恨,讓你長大了,讓你強大了,可是,卻讓你失去了她。同時,也讓我,得到了她。只此一生,遇見過她,擁有過她,也已經於願足矣。
那裡那麼快樂,而,另一邊呢?
燦爛到陽光都汗顏的金色髮絲,湛藍且不含一絲雜質的眸底溢滿昔日的回憶,長高了不少,卻依舊笑的像個孩子。只是如今,那些笑容卻全部隱沒起來,怔怔的看着眼前從頭到尾都熟悉又陌生的俊美男子,眼底分不清是不甘還是錯愕。
小櫻粉色的俏麗短髮在飛揚,憂心忡忡的看着鳴人,卻也眼底含痛的看着男子。鳴人,自從前兩天回來之後,在大家含含糊糊說着柒鏡一年前突然消失之後,沒有像往常一樣追根究底,只是比之前更加努力的找着佐助。總覺得,他知道了什麼。
而最邊上,出現了一個新面孔,白皙到蒼白的膚色,黑色的瞳底,沒有任何暖意和情緒。小櫻知道,鳴人之所以沒有把這個人趕走,除了爲了早日找到佐助,還有一點,佐井的眼睛,像極了年幼的柒鏡,平平靜靜毫無波瀾,就像是沒有靈魂一樣。只是他嘴角虛假的笑容,跟當時淡笑的柒鏡,天差地別。
“佐助……”叫着許久未叫的名字,鳴人只是那麼看着崖上的他,自己承諾的,一定會帶他回去。
“吊車尾的,好久不見了。”伴隨着一聲冷笑,俊美的少年冷冷的俯視着昔日的同伴,倨傲的語調,一如既往。斬斷了所有羈絆的宇智波佐助,揹負着血海深仇,靈魂似乎都已經被恨意所掩埋。
出乎意料的,鳴人沒有像往常一樣激動地大喊讓他回來,只是那樣深深地看着佐助,似乎要看透他的靈魂一樣。
他說的很淡很輕。
“柒鏡。究竟到哪裡去了。”他總是帶笑的湛藍的眸底,因爲這個名字而疼痛,他不笨,只是有時候寧願傻傻的。當所有人都含含糊糊的閃爍着言辭;當小櫻嘗試着轉換話題;當他看見鹿丸都變得奇怪的臉色;當他看見卡卡西老師總是發呆的樣子。
當這些拼在一起的時候,他知道,柒鏡絕不可能自己無緣無故離開,佐助一定知道,所以他更賣力的找佐助,他要那個答案!
柒鏡,在他漩渦鳴人的世界裡,永遠都最重要的那個人,哪怕是佐助,哪怕是小櫻,哪怕是卡卡西老師,也不可以超越。
從小生活在每個人厭惡的眼神裡,不屑的眼神裡。他早已比普通的孩子更早懂得察言觀色,他早就已經學會分辨人的眼神。當他的世界裡出現柒鏡的時候,他知道,柒鏡只把他當普通孩子那樣對待;柒鏡一直什麼都不在乎;柒鏡在他最無助的時候陪在他身邊;柒鏡參加考試完全是爲了自己和佐助的安全。
但是,他寧願做那個傻傻的漩渦鳴人,他喜歡看柒鏡拿他無奈的樣子;他喜歡柒鏡捶着自己腦袋毫不猶豫的樣子;他喜歡柒鏡把他當家人的感覺。
那種彷彿邂逅了一生的溫暖的感覺。
“柒鏡麼……”佐助低喃着,勾起一抹冷笑,“大概……死了吧。”
他的語氣,毫不在意。他的眼底,絲毫都沒有波動。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心臟的瑟縮和顫動,騙不了自己。
她的歡笑,她的淚水,她的心疼,她的孤寂,她的傷痕,她的倔強,她的沉默。怎麼能忘,怎麼忘得掉?
但是那又如何?她已經死了,被自己親手逼死,他曾經後悔自己太過聰明的賣弄,葬送了她的命,得到了一滴她的血淚。
只是心早已沉淪,得到了又怎會輕易放手?
那天晚上,他連跟着她跳下去的心都有,只是,他不能。現在,他只能揹負着深刻的仇恨和入骨的思念,行屍走肉的活着。
他笑,他看着鳴人笑的愉快,連她都被自己斬斷了,從今以後,宇智波佐助的心都死了,還有什麼可在乎的?她選擇那樣懲罰自己的那一刻,就註定了,宇智波佐助的幸福從此,也就摔斷了。葬送了。死亡了。掩埋了。
他已經,無法回頭了。
所以他如今毫不在意自己拋棄了靈魂,拋棄了一條命,只要得到了力量,只要殺了那個人,柒鏡……就一切都結束了。
永失吾愛。這四個字是會讓他付出一生的慘烈。
是他,親手造成的啊……
人 ,或許可以愛很多次。
然而只有一個人,
可以讓你笑的最美麗,哭得最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