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貨幣就是權力
科恩也想進來，結果被亨利八世關在門外。只好和兩個衛士在門口等着。
“艾琳，幫忙來兩杯啤酒，再拿幾個水果。然後讓我和國王單獨呆一會。”
艾琳當然認得亨利八世，迅速行禮答應。
亨利沒理會一個侍女，卻很快發現了銅鏡，不由得湊過去照了照。
亨利八世：“這是……你的船上居然有草莓？”
馬修：“昨天正好看見，就買了一些。”
亨利拿起一枚，仔細的看了看，這才吃了一顆。
這邊馬修開始了忽悠：“我的國王，現在沒人，我可以詳細說明一下我的計劃。首先，戰艦分爲兩個重要部分，一就是船體，二是火炮……”
亨利八世：“我聽說意大利有種玻璃鏡子，可以絲毫畢現，你見過麼？”
馬修隨口道：“鏡子而已，很簡單的……您先聽我說完。”
亨利八世急了：“只收有錢人的稅？議會不可能通過的……”
“很多物資會有季節性的價格波動，我準備選擇一些耐儲存的種類進行囤積，比如康沃爾公爵領地產出的銅礦石錫礦石。可以利用閒散資金，算長期投資。”
馬修笑了笑：“所以我的計劃是，想辦法把它們翻倍。用它們產生的利潤維持戰艦生產。如果順利，您在得到十艘戰艦的同時，也許還會有一兩萬英鎊的收益。並且以後會更多。”
亨利八世：“……”
馬修心想，哪裡簡單了？一點都不簡單好不好。要是簡單，還要我做什麼？
亨利八世盯着馬修左看右看：“說實話！”
馬修一頓轟炸，已經把亨利八世整暈了。這傢伙居然有這麼多的發財路子與盈利點？以前怎麼沒覺得掙金幣這麼容易呢？康沃爾……我領地的那些礦？
馬修笑道：“這就省事了，您首先要宣佈，所有的英格蘭人都是你的子民……”
但擅長鬍謅的馬修早有心理準備。已經準備了一個令人信服的理由。用同樣的條件得出完全相反的結論，對很多人來說只是小菜一碟。
馬修：“當然有。議會裡的商人擁有制定稅收的權力，你覺得他們會主動自己加稅麼？就算現在不出問題，將來也會出問題。貨幣雖然不是財富，但可以左右財富。那些農夫，手工業者，礦工等等纔是物資的生產者。議會裡也應該有他們的位置和聲音。您知道的，自耕農纔是英格蘭的基石。”
拉動內需？發展國內礦業？思維可以啊我的國王。
讓他感興趣的是馬修的說辭：“可怕的利益驅動？什麼意思？”
亨利八世：“……”
都鐸王朝採取了很多措施鼓勵發展了包括但不限於採煤、鍊銅、煉鋅、冶鐵、煉鉛、煉錫等冶金工業，釀造業、建築業、制炮業、火藥業、鋼鐵業、金屬絲業、肥皂業、製鹽業等等等……至於限制原材料出口鼓勵進口更是他老子的思維。銅鐵出口禁令到1694年才廢除。
“您的父親下令禁止羊毛出口時，霍金斯家選擇了走私以保證利潤。我能改出，是因爲我有清醒的認識，有效忠王室之心。但其他人呢？未來，類似的事將不斷上演。直到某個臨界點，猜猜後面會發生什麼？”
亨利八世大奇：“你說什麼？……貨幣和土地都不是財富？”
亨利八世放下玻璃杯，笑道：“第一次聽說商人與強盜沒有區別…不過…你不就是商人麼？”
貨幣就是權力？
“你弄貿易船，就是爲了這個？”
馬修：“沒錯，這麼說當然是有理由的。我的國王，請恕我直言，議會裡全是商人鄉紳有錢人，將是一個巨大的弊端。我認爲非常危險。”
各有各的立場，人類的問題就在於此。
亨利八世抽完了煙，又在鑄鐵爐子上磕了磕金煙桿：“他們目前還算忠心耿耿，我猜這一天還遠未到來。說不定等我死了都看不見這一天。有什麼解決辦法麼？”
馬修立刻搖頭：“不想，我很忙的。”
亨利八世：“……”
“但可以預見的是，我的船會很多，甚至已經準備好了一些船長。”
所謂現代國際金融秩序，其根本就是貨幣發行權。資本主義時代，國際貨幣天然就是霸權。無論你做什麼，想什麼，只要跟它的貨幣有關聯，你就正在被其剝削，並且無處可逃。
馬修笑道：“一句話，這是我的地盤。我的地盤我做主。後面就是幫派和行會的方法了，順理成章。”
亨利八世欲言又止，這不廢話麼？
亨利八世沉默了一會，說道：“英格蘭境內，也是有鐵礦石和煤炭的。你最好把錢用在這些地方。只要能賣出去，他們產量就會上升的。”
亨利八世不懂了：“……浪費？”
更滑稽的是，討厭資本家，卻又想去當個資本家的大有人在。
亨利八世道：“只是下院而已。你是不是多慮了？他們擁有財富，我向他們徵稅，就必須給他們發言權，不然拿什麼維持軍隊？”
馬修想了想，還是說道：“商人天然追逐利潤。爲了利潤，這種職業的本能會讓任何從業者都不顧一切，那怕殺人放火也在所不惜。在這一點上，商人和強盜並無高下之分。”
可以可以，不愧是天生國王，分分鐘就明白了這是分階段的。
亨利八世：“我覺得這不太實際，我問你……如果你帶着所有家當跑到別的國家怎麼辦？”
然後亨利八世問道：“你想不想進上院？”
亨利八世奇道：“怎麼變成70門了？模型可不是這樣的。”
“……額………這個……我的國王……我是個商人。您知道，我支付了100臺織機的尾款。正是因爲想要擺脫羊毛利潤對霍金斯家那可怕的利益驅動。只要那些織機動起來，一切都將改變。您很快就能看見，英格蘭的呢絨出口換金幣政策會有霍金斯家的一份功勞。”
“你難道想讓我把商人從議會裡清除出去？”
沒有都鐸王朝打下的基礎，後面幾百年還真不好說。
臥槽！馬修頓時麻了。
他是來拯救英格蘭的麼？當然不是。表現自己也是講究方法的。沒錯，就是表現。
也許，人類的矛盾本性就在於此。
英國議會分上下院，上院全是貴族，下院是各郡鄉紳。這種制度其實也可以看出設計者的某種思維。
衆人：“……”
馬修：“實際上，您之前說要我把錢儘量都投入到國內，說明已經認識到這一點，只是還不明確。”
馬修：“不不不，您理解錯了，幫會不收窮鬼的，只收有錢的。”
馬修：“確實如此，不過人總是要有點追求的，不能像野獸一樣被本能所控制。這就是我無論如何都要購買100張織機的原因。”
“我的國王，您知道…穀物、鹽、醃製品，酒類，羊毛，呢絨，各種礦石是西北歐的主要商品，有些比如尼德蘭的布匹，蠟燭，燈油，但澤的糧食，里斯本的鹽和他們從東方弄來的香料，西班牙的新大陸商品……都是價格低地。還有不少種類體積大重量大利潤低，很少有商人販運。”
不不不，這傢伙應該還有一兩萬英鎊……說不定更多。
亨利八世：“……”
這是史上最高效的剝削手段。
馬修笑道：“雖然您給了我三萬英鎊投資，但我可是要交一半利潤作爲“保護費”的。”
馬修想了想：“您聽說過行會和幫派麼？”
馬修：“……任何殺害，侵犯英格蘭人利益的行爲都是與王室爲敵。”
亨利八世傻了：“……”
所以，本質上，他跟那個倒黴蛋其實是一樣的。
壟斷能理解，保護費什麼鬼？亨利八世忍不住道：“這……這跟收稅有什麼區別？”
馬修笑道：“你看，國家有時還不如幫會。這個很難，對吧？想辦法減少吧。不過商人也分種類的，小商人沒問題。富可敵國的可就不好說了。不過目前英格蘭好像還沒有這種資本家。”
亨利八世奇道：“這麼……簡單？”
最直觀的效果，亨利八世徹底不再在意什麼羊毛走私。未來，也許不會在意他富可敵國。
馬修：“我的國王，您說的沒錯。但正是因爲如此，就不能給他們太多的權力。議會裡商人的聲音必將越來越大。只會做出有利於自身的決策。別忘了，商人爲了利潤，什麼都乾的出來。”
馬修：“……70門火炮重量約108噸，十艘總共需要大約1100噸鐵。但每個環節都會有損耗，我估計最終會超過2000噸。我的鐵匠們認爲優質鐵礦石出鐵率理想狀況是50%，但實際上遠遠達不到。他們預計需要6000～8000噸鐵礦石。不過，總會出現各種問題的，將來也需要一些火炮儲備。我最終確定的數字是一萬噸鐵礦石。這是一個緩慢的收集過程，相應的煤炭也是必不可少，生產更是不能一蹴而就。但是顯然，這筆費用將是一點一點的支付的。所以有兩萬多英鎊只能放在我的倉庫裡，這是一種極大的浪費。”
亨利八世：“……”
在亨利七世之前，英格蘭就踐行所謂的重商主義。突然有個人跑來說商人比封建領主還靠不住。亨利八世就算再沉得住氣，他…他也沉不住氣。
如果馬修站資本家立場什麼問題都沒有，說不定還會大喊資本無國界，然後架空封建王權，接着玩命圈地掙錢去。可惜，他討厭資本家。這是立場，改不了。
小毛驢溜了一圈，又回到格林威治的小碼頭。
亨利八世想了想：“似乎有些道理，不過……這跟你之前說的有關係麼？”
如果馬修有王室血統，他說不定會造反。可惜他沒有，也不可能有教會撐腰，只好退而求其次。
馬修：“……”
“船體的物料已經基本備齊，只是需要些時間生產而已而已。火炮……需要更多的鐵礦石，因爲每條船有70門……”
馬修：“真正的財富是您可以調配的所有的物資總量。您之所以有貨幣是財富的認識，只是因爲它可以用來購買各種物資。所以，您需要的其實是各種物資，而不是貨幣。”
亨利八世：“……”
幫派收保護費，行會搞壟斷。
亨利八世冷靜了，然後冷笑：“如果賺金幣就像你說的那麼容易，將來富可敵國的……豈不是就是你咯？”
馬修：“權力與資本，不能掌握在同一批人手中。這就像軍隊，如果他們既有錢，又有糧，那麼，爲什麼還要聽國王的？”
亨利八世：“……當然知道。”
這是符合歷史的，但馬修不知道的是，這種思維提前了。
馬修：“算是吧。”
周圍一圈人一臉莫名其妙。
他已經明白馬修的意思了。
馬修一通嘴炮，把亨利八世唬住了。雖然只是“表現”，但確實效果巨大。不知不覺，馬修已經成他最信賴的人。只是他還未察覺到而已。
馬修：“不，貴族也會變成商人的……而且他們擁有的土地和貨幣。其實都不是真正的財富。”
亨利八世：“……說重點。”
兩人就這麼對坐着默默抽菸，船長室裡，煙霧繚繞，一片天昏地暗。
說大話的人不少，但說出來能讓人相信的，就鳳毛麟角了。
亨利八世笑了：“生產是需要組織的，商人在…額…利潤驅動下，不正是天然的組織者麼？”
亨利八世在猶豫，是相信這個大話精？還是砍了他趕緊挽回些損失？
馬修笑了，亨利八世的反應與他預料的一模一樣。爲了哄騙這個甲方爸爸，他當然準備充分。
亨利八世抓抓頭皮：“好像是的，你是不是早就想到這個了？”
亨利八世當然知道，正是因爲霍金斯家已經在搞呢絨了，所以也只是敲打兩句。
馬修心道果然。
“在我看來，這都是金幣，只等我去撿。”
亨利八世離開之際，忽然說道：“我覺得，“錢比他們多”，可能更符合實際。”
亨利八世懵逼的眨眨眼：“等着你去撿？”
“總的來說，產地附近和遙遠地區的價格差異不小。只要有個20%，就可以獲得一些可觀的利潤。還有紐芬蘭漁場，由於沒有合適的漁船，目前只有極少數英國漁民會冒險前往。鹹魚很貴，利潤的多少隻取決於我們的漁船數量。還有個大問題就是鹽的成本。不過我已經開始組織生產，只是剛起步，還需要時間。”
亨利八世覺得自己在做夢。什麼意思？三萬英鎊兩年變成十條戰艦，還有紅利……一兩萬英鎊？這遠超他的預計。
“對於商人來說，貨幣，其實也權力。或者說，把人組織起來的能力，實際上就是權力。一個擁有雙重權力的羣體壯大後，他們還需要國王麼？”
當然更多～都將是屬於馬修的固定資產。
房間裡有些安靜。在馬修驚奇的眼神中，亨利八世居然摸出了一根……金煙桿。
這個可把馬修難住了。
亨利八世看着馬修就如同見到了鬼。甚至還在喃喃自語……
因爲只有真正給王權以幫助，才能獲得亨利八世真正的信任。信任到就算他以後造反，亨利八世都不信他真造反了那種。
馬修笑道：“這正是我想說的，英格蘭什麼都缺，土地並不能創造更多的財富，王室限制原材料出口是非常明智的。英格蘭必須發展自己的產業，就像呢絨那樣。”
馬修：“是的，不過數量還不夠，我起碼還需要15條。相對於火炮，船隻的造價不值一提。但它們的作用，遠超火炮。”
馬修理直氣壯：“………模型僅供參考。”
亨利八世似乎在欣賞玻璃杯：“……這酒味道不錯……你有這種想法非常好，不過，我怎麼聽說霍金斯家是德文郡最大的羊毛走私……團伙。這是謠傳麼？”
然後他就愣了。
馬修：“有的，比他們更有錢就行。”
“……你是不是還說過，商人是最容易叛國的羣體？”
馬修覺得，成了。
在這一瞬間，似乎有個戴着頭盔的可惡腦袋在腦海中蹦來跳去，甚至還在高叫着：“來啊，來打我啊！來啊！快來打我啊！”
想要保護自己將來的財富，沒有什麼比拉上一個強大的國王更靠譜了。把所有“撿來”的金幣跟國王對半分，是他早就想好的決定。
貴族進上院是順理成章的，這男爵居然拒絕？更離譜的是國王居然毫不在意？
亨利八世點點頭，然後說道：“明天中午過來一趟，我請你吃個飯。”
周圍一片寂靜。不少人精忽然驚恐的發現，這個造船的男爵，一個沒有任何公職的人，居然是國王的寵臣？
吃飯？當然沒問題。
然後馬修一把揪住某人冷笑一聲：“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現在欠我一千個金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