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瀟的話說的很不客氣，說的剛纔還在微笑着的人們全都沒了笑臉，皺起了眉頭。一時間，氣氛有些尷尬。王玉梅也注意到了，不住地暗暗地拉着林瀟的衣袖。但林瀟動也不動，似乎完全沒有察覺，只是平靜而嚴肅地望着李漢。
李漢愣怔了一會兒，哈哈大笑：“行，有你的，說的沒錯。咱們呢都是中國人，只要能打敗日本帝國主義，將他們趕出咱們的國土，管他什麼黨派門派的，都應該團結起來抗日。我李漢平生最佩服的就是頂天立地的好男兒。兄弟，你的這番話不卑不亢，直來直去，是條漢子啊。”
李漢這麼一說，那些人才緩過勁來，個個不住地點頭，氣氛又緩和了下來。林瀟卻也愣住了，他本是帶着一絲不屑的眼光，微眯着眼望着李漢。沒想到這共產黨的大隊長還挺會說話的，不是他印象裡的大老粗嘛，不由得改成正視着李漢了。
李漢笑笑：“兄弟，你別擔心阿雪，我們在執行任務的路上正好遇上了玉梅姑娘揹着她翻山越嶺。大家夥兒搭把手，就把阿雪擡到山神廟去了。你放心，阿雪姑娘會得到很好的醫治的。你如果想見她，可以跟我們一起返回去。”
林瀟放心了，不過又問道：“你們執行什麼任務呢？以你們這些人在小鬼子的心臟地帶出沒是很危險的，你們裝備和實力都無法和小鬼子相提並論哦。”這本是不該問的問題，執行何種性質的任務都是軍事秘密，不該問的是不能問的。 林瀟從軍校出來，焉能不懂得這個道理？但他今天就想問一問，想要看看這些人待人的可信程度有多少。其實，他對這些人還是挺佩服的，這麼幾十個人就敢深入敵後，置之死地而後生啊。而且這些人的組織性紀律性是土匪武裝不可相比的。
李漢還沒答話，玉梅就說話了，“林大哥，這些大叔大伯們是專程來營救你的，是我將你的英雄事蹟說給他們聽了。他們很受震撼，一定要救出你這捨己爲人的好人。你啊，對別人怎麼這樣啊？”
還能什麼樣，不就是愛搭理不搭理的嗎？林瀟咳嗽着，沒有說話，心說：我根本就不需要你們來救護我，不過沖着你們這種熱心腸，我還是挺感動的。
李漢連忙打斷了玉梅的話，“兄弟，玉梅說的不對啊，這還是我們的偵察員聽到了東南方向傳來的劇烈的爆炸聲，又看到了你們英勇殺敵的場面，我們才急急地趕來，想要助你們一臂之力。哈哈，沒想到最後還是你幫了我們一把。看你一人就殺的小鬼子暈頭轉向，機智靈活，擅用各種武器，有着豐富的實戰經驗，我們當時都看呆了，都非常佩服啊。”
林瀟不是不懂道理的人，見別人始終這麼客氣，這麼親切和藹，也從心裡產生了由衷的敬意。這些人深入敵後，不懼生死，也是中華民族的好兒女。自己再這麼冷漠，就顯得不近人情，沒有道理了。
“謝謝，非常感謝你們。李漢兄弟，我們初次見面，有不敬之處還請多包涵。我可以配合你們行動，不過現在我還有重要的事情需要儘快辦理。阿雪就暫時拜託你們了，過段時間，我會去你們那裡看望她的。”林瀟再次伸出手來，握着李漢的手說。
“我也謝謝你啊，兄弟，初次見面，你就對我們這麼信任，我很高興。只要我們還活着，就不會讓阿雪傷到一根寒毛的。你的事需要我們幫忙嗎？”
林瀟思索着，今後如何與這些人聯繫時，王玉梅主動站了出來，“林大哥，我可以作爲你們之間聯繫的聯絡員，而且我還有一幫兄弟。就是你們知道的土匪的眼線，他們乾的就是這種活兒。”
哦，林瀟想起來了，這些土匪都有自己的眼線，例如開酒店、妓院等等，可以獲得各類情報，看來王力羣那傢伙在這上面花了不少功夫呢。他笑着點點頭，輕輕拍拍玉梅的肩頭，“如此，就拜託你了。”
好長時間顧不上吸菸了，林瀟從衣兜裡掏出一包香菸，隨手抽
出幾根，想要分發給這些人。這些人卻都笑着擺擺手，自顧自去忙着打掃戰場去了。李漢笑着接過來，卻夾在耳朵邊上，自己掏出一根旱菸袋來，塞進一窩菸絲，劃火點燃吸着，濃烈的菸絲味嗆得林瀟不住地皺着眉頭。
“咳咳，這菸草的味道咋這樣嗆人呢？兄弟，我覺得這味道似乎不太純正呢。你以前是幹啥的呢？”林瀟咳嗽着問道。
“哪裡是不夠純正，根本就是摻進了不少枯樹葉嘛。呵呵，兄弟，我們比不上你的身手，殺鬼子如同砍瓜切菜，要想獲得小鬼子的香菸，那還不是探囊取物嘛。我們人單力薄，物質條件極爲艱苦，沒菸絲的時候，就是吸着枯樹葉的。不瞞你說，我們的賀老總也是吸着樹葉摻雜的菸絲呢。”
李漢卻慢悠悠地說道，似乎絲毫不覺得艱苦，噴雲吐霧地吸着旱菸，想着什麼臉上充滿了希冀，甚至隱隱放射出神采。
林瀟被他這種以苦爲樂的精神感動了，能讓這種人佩服的那個賀老總肯定不是一般的丘八。因爲只有丘八纔會被人們稱爲“老總”，他產生了好奇，“你說的賀老總是何方神聖啊？”
“還有哪個賀老總啊？啊，這是我們這些老部下的說法，就是我們紅二方面軍的總指揮賀龍軍長啊。我是東北的學生，年輕時跑到關內，參加了北伐戰爭。後來在他手下當兵，又參加了‘南昌暴動’。九一八事變後，我回到家鄉，組織人馬抗日。”
紅二方面軍的總指揮賀龍將軍，林瀟在日本時就曾在《朝日新聞》上看到過這些字眼，不過他對中國的內戰不感興趣，不僅是他，就是那些華僑都對中國人打中國人深惡痛絕，這是同室操戈哦。都是同胞，爲何不能坐下來平心靜氣地談話呢，非要兵戎相見，你死我活的嗎？國家已是如此風雨飄搖，動盪不安。
不過當時的西方人就對這賀龍有過一些評價，認爲這是奇特的人，已經做到了國民革命軍二十軍軍長，手握重兵，錦衣玉食，卻甘願脫下皮靴穿草鞋，去落草爲寇。就爲了當時人們還不理解的主義。
西方記者評價說：賀龍就是一條龍，無論到哪裡都能夠拉起一支隊伍。他更像幫會的首領，振臂一呼，一呼百應，有着極高的威望。他在當時中國的最大幫會哥老會裡地位很高。
林瀟實在想象不出這樣一個丐幫長老似的人物，竟然會爲了所謂的理想和信念拋棄優裕的生活，不過據他以前的妻子蹇先任就曾說過：這是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
林瀟雖然在國外，但對國內的形勢多少還是瞭解一些的，他笑着問道：“兄弟，你們紅軍經過二萬五千裡戰略大轉移，早已是精疲力竭，自顧不暇，陝北高原，地瘠民貧，又處在四面包圍之中，又哪有能力在這關外和小日本一較長短啊？就連兵強馬壯的張學良少帥不也是落荒而逃嗎？”
李漢聞言微微一笑：“兄弟，看來你對我們紅軍還是不瞭解啊。沒錯，我們紅軍經過艱苦卓絕的二萬五千里長徵，確實損失巨大，但是我們的毛澤東主席就說過：長征是播種機，大浪淘沙，留下的都是精華。我們縱橫十一省，轉戰一年。這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創舉。豈是舊軍閥可以相提並論的？這裡是我們的國土，每一寸都不能讓侵略者強佔去。”
說的林瀟默默無言，李漢又笑着說道：“你別看我們人數不多，但我相信全東北的老百姓都不會甘願做亡國奴的，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雖然目前我們還很弱小，很艱苦，但我們不會屈服，我們的骨頭是硬的，我們會最終將侵略者趕出我們的家園。”
這話說得迴腸蕩氣，很有骨氣，很有氣魄，說得林瀟頓時產生欽敬之情，也有一種嚮往之情。在國外時，他對國內的軍閥混戰是切齒痛恨，也曾將紅軍看作地方割據勢力，將幾次反圍剿戰役看成是內戰，無論誰勝誰負，統統地不感興趣，只對其中的戰略指揮拍案叫絕，他認爲能將戰役指揮成這樣出神入化
的人肯定具有詩人的情懷和偉人的氣魄。
林瀟沉默一陣說道：“李漢兄弟，你們這支隊伍的性質是游擊隊吧？爲何敢於深入日軍重兵蝟集的地區，難道不明白飛蛾撲火的道理嗎？你們的戰鬥也是許勝不許敗，敗了你們就會全軍覆沒的。我覺得你們此行似乎不像是摟草打兔子，撿便宜的吧？你們應該有更重要的任務對不？”
林瀟說着目光炯炯地望着李漢，李漢的手指一顫，吸菸的動作停止了，苦笑道：“兄弟，真有你的，什麼也別想瞞過你啊。沒錯，我們這次是要去營救一批從關內派到東北的同志。這些人化裝成百姓，但被僞滿警察當作‘赤色分子’抓了，還要送到一處軍營去。我們奉命趕到那裡去，你們卻早已把那裡變成廢墟了。”
從關內送到關外，還要派出這麼一支精幹的小部隊營救，那說明這一定是共產黨的重要幹部了，是軍事幹部哦。不知這是哪些人呢？李漢肯定也不清楚，他只是執行命令。林瀟也無意打聽，不過就衝這些人這樣英勇地殺鬼子，也得幫他們一把。
“幸好你們把小鬼子的軍營搗毀了啊，不然那批幹部送進去，我們還不知怎麼救出來呢？只要他們的身份還沒有暴露，還沒有送到集中營裡去，沒有送到監獄裡去，我們就還有希望。不然我們就只有強攻了。”李漢笑笑說道。
“強攻？在敵人戒備森嚴，重兵防護下，那是送死，你是軍事主官，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嗎？而且你們強攻不成，就會暴露這些人的身份，那是有弊無利的事啊。”
說到這裡，林瀟轉了一個念頭，“要說救他們出來不容易，可是要想將他們滅口，我倒是有不下三十種辦法，你們要不要試試？”當然以忍者的手段去救人未必能救得出來，這些人個個身體帶傷，飢疲羸弱，但要殺了他們卻不是難事。林瀟這麼說就想看看李漢這些人的本質。
“什麼，你想殺了他們？那絕對不行，他們不是叛徒，我們不能對自己的同志施以毒手，看來林先生手段不錯啊。對不起，我們共產黨人絕不敢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你放心，我們會照顧好阿雪姑娘的，咱們在此耽擱的時間也不少了，這就告辭吧。”
李漢的臉色忽然就變得生冷下來，對林瀟說話的口氣也變得敬而遠之了，甚至是語含譏諷了，但是仍不失客氣，這還是看在林瀟殺鬼子的份上呢。
就在他轉身的時候，林瀟忽然叫住了他，“等等，李漢兄弟，剛纔只是玩笑而已，你別見怪。你們肯爲了我們不顧危險，現在你們有麻煩，我怎麼能袖手旁觀呢？你放心，我會幫着你們把這些同志救出來的。”
李漢聞聽大喜，忽地轉過身來，緊緊抓住林瀟的手說：“好兄弟，我果然沒看錯你。行，咱們就一起幹一回吧。我就不相信小鬼子有三頭六臂，就不是父母生爹媽養的。這就好好教訓他們，不過我們首先需要弄清這些同志到底在什麼地方。有你幫忙，我們定能成功的。”
林瀟正要說話，忽然又一個戰士急匆匆地跑過來了，跑的上氣不接下氣的，還渾身血跡，一跑到李漢面前，就“噗通”一聲摔倒在地，兩個戰士趕緊攙扶起他來。
“不能停下來，要扶着他慢慢走，否則他會死的。”林瀟連忙喊着。
“柱子，出了啥事，這麼慌慌張張的？別慌，慢慢說。”李漢皺着眉頭問道，這可是保護阿雪的戰士之一呢，他有事，那麼阿雪肯定也出事了。他這時心裡比誰都急。
“快，快救阿雪，我們，我……我們已經損失了四個兄弟了，日軍的搜山隊發現了，發現了我們給阿雪療傷時熬藥冒出的青煙，山神廟面積不小，但都圍牆和殿宇已殘破不堪，我們的人還在堅守待援。你們再不去，阿雪和我們的戰士就全完了，大，大隊長。”柱子雙腳一軟，昏死過去了。
“什麼——”林瀟和李漢都跳了起來。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