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人聽見別人提起高良辰的事來,臉上不自然,沉下臉來狠狠地瞪了高良辰一眼,高良辰當即低下頭去,不敢再擡起頭來,杜若錦細細看去,高良辰的淚珠兒就像是斷了線的珍珠般滑落,打在青石地上,迅速洇溼了地面。
杜若錦心裡有些不落忍,這個年代的女子蒙了羞,不外乎都是一死了之,正想提醒大夫人不要再爲難高良辰,又陡然驚醒,自己不是被她派去殺死高良辰的嗎?
如今,自己還是將高良辰接回了高家,縱使有秦家的休書在手,大夫人想必也不肯輕易饒了自己,果不其然,杜若錦看向大夫人之時,大夫人狠狠剜了杜若錦一眼才作罷。
晚飯在這衝突矛盾中結束了。
各人都沒有吃幾口,便紛紛散了去。
高步青獨獨將高硯語留了下來,二夫人緊接着叫高紙渲去自己房裡一趟,大夫人催着高墨言跟她過去,杜若錦走出前廳之時,正巧便與文謙一同出去了。
走出前廳後,邁過第一道隔院門檻之時,文謙扶在院牆擡不起腿來,杜若錦在其旁邊,看見她的丫鬟沒有跟在身後,正想着要不要上前扶她一把,又恐她耍什麼心機,正在遲疑間,便見文謙額頭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汗珠來,臉色也發白了。
杜若錦大驚,上前扶住文謙,問道,“你怎麼了?難道是肚子疼?這不是還沒到生產的日子嗎?”
文謙緊咬着嘴脣,似是痛不可支,用手往下身試探得摸了一把,擡手一看都是血,閉目強忍着說道,“我疼得厲害,見紅了……”
杜若錦急忙叫人,剛走出院門的高步青和大夫人等人,聽見杜若錦的叫聲便齊齊返了回來,見狀便吩咐人將文謙送回筆鋒堂。
衆人表情或喜或憂,喜的是高家馬上就要添一名子嗣了,憂的是文謙還不到生產的時候,萬一孩子和大人一起都保不住……
大夫人緊忙吩咐張媽去找產婆來,自己便在筆鋒堂坐鎮,吩咐人忙裡忙外的收拾着,杜若錦跟在一旁也是乾着急,現代的生產知識她只是略懂,文謙的情況屬於早產,早產的嬰兒體弱,有時需要放進暖箱裡細心照料才能成活,而如今的醫療條件,豈不是隻有自生自滅的份?
杜若錦看大夫人坐在椅子上,似是並不很着急,或許是生育過幾個孩子的原因,杜若錦也只有從她不停往門外看等產婆之時,才能察覺出她也是有幾分緊張的。
過了一陣,張媽慌慌張張從門外跑進來,氣喘吁吁得說,“人家產婆聽說大少奶奶是早產,說什麼也不肯來,說高家是大戶,如果一不小心出了差錯,高家還不是會拿她的命來賠呀?”
大夫人倏地起身,跺腳喝道,“越來越是廢材一個,辦這麼點小事都辦不好,現在該如何是好?文謙早就見了紅,再找不來接生婆,難道要你來給她接生?”
張媽低垂着頭不吭聲,或許也覺得委屈,只不過這個節骨眼上越解釋越給大夫人添堵,隨即只要聽憑大夫人斥罵了一通才作罷。
最終,無奈之舉,還是由高步青來爲文謙接生。大夫人去找了紅緞子來,扯成條,系在高步青的腰間,說是要給他避產房血光之災。
高步青進去後,不一會就出來,眉頭緊鎖,對大夫人說文謙身子弱,又是早產,說不定便會……
說到這,大夫人也有些着急了,便催着高步青快些想辦法,高步青遲疑了一會,還是問道,“到時候,是救大人還是救孩子?”
大夫人似是有些不屑,想也沒想便回道,“自然便是孩子,她算是個什麼東西?如果不是懷着高家的骨血,我早就把她趕出家門了。”
高步青嘆氣,忘了杜若錦一眼,杜若錦站在那裡,不知道如何回話,只有苦笑。高步青沒有辦法,只得再進產房。
兩個時辰過去了,大夫人和杜若錦等在外面焦急不安,看見丫鬟們來回穿插,一會端熱水進去,一會端血水出來,駭人之極。
突然,便聽見內室傳來嬰孩的啼哭聲,只不過那聲音有些弱,不似杜若錦曾經聽過的那般高亢嘹亮。杜若錦和大夫人互視一眼,都鬆了口氣。
不過杜若錦突然又想到,既然保住了小孩,那麼文謙呢?是不是已經……
所幸,不一會便見高步青滿頭汗珠的走了出來,看着杜若錦和大夫人兩人焦急期盼的眼神,低聲說道,“母女平安……”
大夫人想知道的便是這個小孩到底是男是女,而杜若錦想知道的便是文謙是死是活,高步青的一句,母女平安,算是給兩個人相繼釋了疑,只不過大夫人在聽說生了個丫頭後,臉上都是掩飾不住的失望。看着張媽抱過來的嬰孩,竟是粗略看了一眼,便唉聲嘆氣得迅速離開了。
到底是高筆鋒的遺腹子,高家人還是很重視的,高老太爺得知消息後,還派徐姨娘過來看了看。
杜若錦看筆鋒堂沒有人主事,丫鬟們爲了那個嬰孩手忙腳亂得,便主動留下來支派一切,首先便是要張媽出去幫着找一個知根知底的奶孃來。剩下的丫鬟們,留下看護嬰孩的,其餘便奔波在廚房和墨言堂之間,因爲杜若錦記得,產婦的飲食一定要少吃多餐,少沾葷腥辣鹹,凡事都要忌口,只能專門再開小竈。
待到張媽將奶孃找來,文謙也正好醒過來,望着杜若錦手裡抱着的粉嫩的嬰孩,止不住的嘆氣。
杜若錦寬慰她說道,“生的很俊秀,長大了肯定出落得比她娘還要好上十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