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彠沒有說願意出多少,只說會盡力而爲。
那就看你怎麼盡力了,我這邊最多能給到你正議大夫,下面還有通議大夫、朝請大夫、朝散大夫,至於最後給什麼,看你的貢獻有多大。
楊麗華特別提醒武士彠要早點準備,因爲軍情不等人。
你有了勳位,不但可以長期吃國庫,還能頂罪,花點錢就能換來,非常划算的,人家前方將士那可是拿命在換。
事實上,要不是因爲山東眼下太過困難,楊銘都不會給對方獻金的機會,老子能動國庫,你那點錢跟國庫的比起來,算個屁,也就是眼下國庫沒錢,你小子算是趕上了。
武家的祖墳冒青煙了。
李建成和袁天綱被叫回來之後,幾人仍在繼續剛纔的話題。
也就是這時候,守在外面的千牛備身裴爽,興匆匆的拿着一封軍報跑了進來,興奮道:
“殿下,驛站軍報,山東有大捷。”
楊銘一愣,趕忙接過那封軍情秘信拆開,湊到楊麗華身邊,兩人一起看。
剛一看完,楊麗華就哭了,掩面垂泣。
楊銘也是感嘆萬分,將信合上。
其他人面面相覷,不拿自己當外人的建成首先道:
“可是張須陀剿滅叛軍?”
楊銘點了點頭:“叛賊孟讓,被張須陀部將熊寶率軍圍剿,全軍覆沒,其人被俘,張須陀已派人押送京師,竄逃於渤海的王薄,被魚俱羅麾下的段鍾葵攻入陽信縣,只以身免,其部灰飛煙滅,魚俱羅在獨孤公的支持下,親自率軍追剿叛賊孫宣雅、劉霸道,張須陀率軍從山東夾擊,大敗二賊,如此一來,山東之亂平定,也就是三兩個月的事情了。”
李建成頓時振奮道:“張須陀果然得力,魚俱羅沒有辜負陛下,還得是獨孤公啊,他老人家一出面,山東形勢立即便雲開日出,乾坤扭轉。”
楊銘點了點頭,看向一旁的楊麗華。
張須陀的這封呈報中說,高熲病重臥牀,到了高熲這個年紀,最怕大病,能不能熬過去,純看運氣。
楊麗華跟高熲,那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情義,直接點說,在楊麗華這裡,高熲比楊妙智,更算自己人。
“通知太醫署,讓孫思邈立即趕赴蓨縣,爲獨孤公診治,”楊銘朝裴爽道。
這下子,誰都知道是高熲出事了,怪不得長公主都會垂泣,李建成一開始還以爲是聽聞山東大捷,長公主感動的哭呢。
人家會因爲這種事情掉眼淚?整個山東都丟了,她都不會掉一滴眼淚。
楊麗華擦掉眼淚,朝着身旁的侍女道:“讓那幾名醬菜師父,跟孫思邈一起去,獨孤公最愛醬菜,他們就不必回來了。”
“是,”侍女趕忙下去安排。
眼下最緊張的,反而是武士彠了,山東要是平定了,就沒有出力的機會了,這可不行啊,山東得亂起來啊。
他下意識的看向楊妙智,但後者表情哀傷,完全沒注意到他。
楊妙智心知高熲在太子和長公主心裡的地位,所以聽聞高熲病重,裝,她也得裝的哀傷一點。
她要是敢笑,今後求人家任何事情,都得黃。
“獨孤公老驥伏櫪,解國之憂難,無愧柱國之名,”楊妙智道。
楊麗華悽然道:“上柱國,上柱國,那麼多的上柱國,又有誰抵得了獨孤公爲我大隋立下的豐功偉業,他們與獨孤公同列上柱國,豈不羞愧?”
都說唐借隋運三百年,那麼這個隋運,除了楊堅夫婦之外,高熲當居首功,他現在被楊廣重封齊國公,但是勳位,還是一等的上柱國。
大隋的上柱國,有四五十個,在楊麗華心裡,這四五十個加起來,也抵不上一個高熲。
而楊銘這輩子,最敬重的人,也是高熲,於是他看向楊麗華,道:
“勳位十一等,武勳十二轉,都是以上柱國爲一等,獨孤公於我楊室居功至偉,當特進。”
楊麗華一愣,趕忙點頭道:“正該如此,獨孤公國之重器,應特殊對待,當爲之破例,你與我想到一塊去了,你覺得,應是特進何位?”
楊銘想了想,道:“在勳位上,加設大柱國,爲特等勳,非於國有大功,於君有大忠,於民有大利者,不得冊封。”
“你儘快上書奏請你父皇,要言明我意亦是如此,”楊麗華道。
楊銘點了點頭。
他們倆只要一同意,楊廣那邊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何況人家高熲這次確實給他辦了實事,張須陀的奏報,肯定也給楊廣送過去了,內容應該相差不大。
奏報上說的很清楚,他和魚俱羅,完全就是照着高熲的吩咐來的。
武士彠已經快坐不住了,趕忙起身道:“臣家裡也有幾位良醫,願帶去蓨縣,爲獨孤公診病,臣也想親赴一趟山東,瞭解山東當下之急,也好獻微薄之力。”
河北、山東,在未來的兩三年的,都需要加大力度安撫,不然還是遍地反賊,殺了一撮,又冒出一撮,歸根結柢,你得從根上把造反的勢頭斷絕了。
那得靠糧食。
武家靠着給國家工程供貨,早就賺的盆滿鉢滿,要不然人家楊妙智能看上他?
楊銘點頭道:“既然要去地方,就不要做什麼金曹了,任命你爲山東道司隸從事,巡察山東。”
萬年縣的金曹,這是吏,不入品,司隸從事,這是官,隸屬於司隸臺,正七品,這不就跨越階級了?
你這邊一有貢獻,我立即給你甜頭,算是鼓勵你,你小子要是個明白人,就知道下去該怎麼做。
名義上讓你去巡查,實際上讓你去出錢。
說白了,這個官就是你花錢買的。
武士彠大喜,趕忙道:“臣一定儘自己所能,爲國分憂。”
楊銘點了點頭,這時候,他纔有功夫看向袁天綱:
“先生不妨也替孤,看看相吧。”
袁天綱嘴角一抽,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楊麗華,他是真不敢給太子看,風險太大了。
畢竟自己眼下還年輕,太子也年輕,你要是給人家看錯了,後半輩子都得提心吊膽。
可是他這個人看相,歷來不會作僞,有什麼說什麼,萬一真看出來個好歹,是說,還是不說呢?
楊麗華無動於衷,臉上沒有任何表情。
袁天綱內心長嘆,從身旁的小箱子裡取出一捆蓍草,一根一根的擺放在面前的長几上。
蓍草有五十根。
袁天綱解釋道:“給太子相面,臣不敢只靠眼睛,還需起卦。”
他的意思是,我用眼睛去看,出了事得算我的,要是起卦來算,出了事,算《周易》的,畢竟卦象爻辭周易上面都寫的明明白白。
楊銘點頭笑道:“都行。”
袁天綱將每一根蓍草,都按照其特定位置擺放,隨後道: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爲二以象兩,掛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時”
說罷,袁天綱道:“敢問太子生辰。”
楊銘接過筆,在手掌上寫下,然後讓袁天綱過來看一眼,隨後便拿溼巾擦掉了。
袁天綱依照楊銘的八字,開始繼續擺弄起那些蓍草,調整位置。
漸漸的,只見他臉上已經有冷汗冒出,神情越發怪異,一雙手已經不自覺的開始顫抖。
“你們都出去,”楊麗華見狀一拂袖子,楊妙智李建成等人趕忙起身離開,太子命理如何,不是他們能知道的。
人家楊麗華是親姑姑,自然不用迴避。
半晌後,袁天綱擦着額頭的冷汗,看了看楊銘,又看了看楊麗華。
楊麗華奇怪道:“怎麼說?不準隱瞞。”
袁天綱不自覺的嚥了口唾沫,道:“太子應運而生,本該是大命格,但是看卦象,應是五歲早夭,至於是如何續命,我這裡看不出來。”
“胡說八道!”楊麗華蹙眉道:“太子人好好的,怎麼可能是早夭之象?”
楊銘眉頭緊皺,這特麼的,算得這麼準?我確實是五歲的時候穿越過來,你應該算不出我是穿越人士吧?這一點可是隻有讀者知道。
袁天綱發抖道:“卦象確實如此,容我再起爻看一看。”
半晌後,袁天綱的臉色更加難看。
楊麗華比楊銘還着急,追問道:“什麼爻象?快說。”
袁天綱臉頰抽搐道:“是六十四卦中的第三卦,卦辭:起始爲艱,是下下卦,意爲太子一生艱難,有逆勢而行之兆,若不能順應時運,恐艱難坎坷,鬱郁不得。”
楊銘嘆息一聲,我這輩子要給老爹擦屁股,還得收拾門閥世家,還要改革田畝,可不就是一生艱難嗎?
《易經》爲華夏上古三大奇書,果然不是蓋的。
楊麗華怒道:“亂說!章仇太翼可不是這麼說的,本宮這麒麟兒乃我大隋國祚所在,怎會坎坷多艱?”
袁天綱嘆息道:“命輪是一直在更改的,章仇給殿下看相,已經是久遠之事,眼下太子的命輪,確實如此,正因肩負國祚,有勵精圖治之心,方纔多艱,卦象中隱有不可爲而強爲之象,乃逆水行舟,不進則退,太子此生,爲大苦之命,不過也不是不能改,只需順應時勢,順其自然,便可逢凶化吉,欣欣向榮,下下卦,本就是物極必反之卦,依着卦象反着來,自然就解開了。”
大隋大部分的相師術士,在算命的時候,都會給你準備兩套說辭,一種大凶,一種大吉,他不敢給你說死,所以這一行,有真本事的,不多,大多玩的是一張嘴。
也就是話術。
《來,我給你算算啊,你大概是二十四五結婚,如果不行,那就在二十七八,什麼?你已經三十了?我再算算,怪不得,你是個廚子啊,殺生太多了,什麼?你其實已經三十五了?嘶~~~不對呀,你的婚姻線早就開了啊,你小子肯定是幹了什麼事,把它給閉了,你得往東邊走,那地方能給你解開(東邊全是電子廠,姑娘多),過兩年,領回來一個廠妹,先生,你真是神了啊,我得給你送錦旗:料事如神,濟世度人。》
“混賬!胡說八道,把你那些破爛貨都收起來,給我滾!”楊麗華勃然大怒。
袁天綱趕忙收拾東西。
好險好險,只是讓我滾,沒要我的命,幸虧我沒告訴你,太子還克父呢。
這要是說了,我得滅九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