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最後在警察局門口停下，霍祺年將車停好，視線掃過坐在後面女孩。
她自始至終一直都安安靜靜的，就算是現在這種時候，仍然在出神。
“到了。”
不算溫柔的兩個字在耳邊響起，女孩立馬回過神。
她一擡頭便和霍祺年的眼睛對上了，她心裡微微一驚，立刻挪開了視線。
低頭去解安全帶的時候，心跳卻有些加快了。
她剛纔腦子裡想了很多事情。
包括之前坐在車裡的女人下車的時候，她看到那人走進了一棟房子裡，想必那裡就應該是她的家了。
那一刻，女孩心裡是有些羨慕的。這種叫做別墅的地方，是她平時在電視裡才能看到的，但是卻第一次在現實中見到，還是在這種場景下。
但隨即又反應過來，這兩個人看起來周身的氣度就不凡，住在這種地方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下意識的看看自己洗得發白的衣服，心裡有那麼一瞬間是自卑的。
女孩只因爲自卑這種情緒從來不會出現在他的身上。她從小就知道自己的身體不如別人，特別是在生病的時候，當時她以爲自己就要死了。但是後來慢慢的恢復了，一切都在慢慢的變好。
至於出身，確實也不如很多人。她沒有豪華的房子住，也沒有好看的衣服，當然也沒有別人有一個厲害的爸爸，甚至還是單親家庭。
但是她從來沒有因爲這些外在的東西而自卑過。她可以挺直身子，自信的接待今天突然來訪的客人。
只可惜一切都在不知不覺中，慢慢改變了。
啪的一聲，安全帶解開了，她跟着霍祺年下了車。
霍祺年在跟警察說話的時候，她跟在他的後面，偷偷的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人。
然後那些警察的眼神在她身上掃了一下，然後點了點頭。她們便被帶到了一個小房子裡。
老三被警察叫到的時候，第一句話仍然是“你們怎麼我都不會說的，我願意用我的命給那些受害者賠罪。但是其他的，你們不要想從我的嘴裡問出來。”
這句話那些警察已經聽過無數次了，所以索性直接不理他，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說了一聲“跟着”。
雖然心裡有些不明所以，但是老三仍然乖乖的跟在警察的後面，只是走到小屋子門口的時候，便看到了坐在那裡端端正正的女孩。
情緒一下子激動了起來，“你們想幹什麼，我女兒她什麼都不知道，你們爲什麼要將他帶過來！”
要不是手和腳都被鎖住了，老三此刻一定會跳起來，甚至和那些警察動手。
不過在他有機會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就已經提前被旁邊的兩個警察按住了。
“是我讓他帶過來的。”
聽到這聲音，老三才看到一直坐在角落裡的男人。
臉色更難看了，“你騙我！我跟你說過了，我女兒是無辜的，你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霍祺年直接站起身，慢慢的走了過來，周身都是冷冽的氣息，“爲什麼？如果你願意乖乖交代的話，我何必多走這一趟？還是說在你的心裡，你女兒是個寶，那些死去的花季女孩就是路邊的一根野草嗎？”
原本怒火正盛的老三此刻整個人都低落了不少，眼神也瞬間灰暗了。
見自己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霍祺年便轉過身衝着女孩點了點頭。
原本坐得端端正正的女孩此刻突然站起身，衝着他的方向走了過來，眼睛裡早就已經噙着淚。
“爸。”她慢慢的叫了一聲。
老三情緒更加低落了，那是一種自己做錯了事情，被在乎的人知道了，然後衍生出來的名爲羞愧的情緒。
看着女兒亮晶晶的眼睛，老三一個大男人，也不自覺的溼了眼眶。
“小薇，我不是一個好爸爸，我做了錯事，所以必須要受到應有的懲罰，你不要難過，也……不要怨我……”
聽到父親的話，女孩眼淚瞬間從眼眶滑落了下來，她直接摟住了男人的腰，伏在他面前大哭起來。
“爸，其實我早就已經知道了，我知道你做這些都是因爲我。如果當年不是爲了給我做手術，你不會欠下那個人的錢？而且也不得不因爲這些被他威脅，都怪我，一切纔會變成這個樣子！”
女孩的聲音透着些委屈，更多的還是難過，直接穿透了他的耳膜，一直傳進了心裡。
原本一直在後面抓着他的警察不知道什麼時候放手了，老三將看起來十分瘦弱的女孩摟進了懷裡。
“傻孩子，你瞎說些什麼呢，這些怎麼能怪你呢？都怪爸爸沒用，不然你也不用這麼多年都跟着我受苦。只是爸爸以後都不能陪你了，你一個人也要照顧好自己。”
兩個人就這樣抱在一起，即使諸如老三這樣的男人，在這種時候，也落下了眼淚。
他這些年就一直和女兒兩個人生活在一起，看着他由小不點兒慢慢長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這些年的每一個生活片段，都是由他來親眼見證的。也是他又當爹又當媽的將孩子帶大，箇中的辛苦也只有他自己知道。
但是如今他確實做錯了事情，也沒有什麼好狡辯的，他心裡也不覺得委屈。
唯一放心不下的也就只有他的女兒。
原本在跟着柯仲坤做事的時候，他就已經想到了有這麼一天，但是沒有想到有這一天會來得這麼快。
他原本想着等到東窗事發的時候，小薇已經長大了，總有照顧自己的能力，那麼他再去爲那些人償命，也是應該的。
可是現如今，除了感嘆一聲報應不爽，也沒有什麼能做的，他還湊到小薇的耳邊，說道:“小薇，我早就料到有這麼一天，所以這些年來我省吃儉用，也存了一筆錢，他就放在家裡電視機的後面。以後你只能自己照顧自己了，要是這一次爸爸還能活下來，以後一定改過自新，陪着你也好好生活！”
“爸，你不要說這些話，我們還有機會的，不是嗎？”
女孩眼睛亮晶晶的，一瞬間觸動到了老三的心，他也有一秒鐘的猶豫，但是瞬間就將這個心思壓了下去。
“不行，當初你病發了，我找遍了所有的人，但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向我伸出援手。當我絕望的時候，要不是柯仲坤，你現在說不定就……所以我不能背信棄義！”
老三這一輩子也沒有見識過什麼大場面，所以早就養成了敦厚老實的性格，私心裡覺得，別人給予的恩惠，他就應該全心全意的回報。
女孩見一下子沒有說動他，有些急了，“爸，我知道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但是在這個基礎上，不是更應該學會怎麼去做一個好人嗎？他確實是我們的恩人，那是他破壞了那麼多人的家庭，做了那麼多錯事，這是絕對不可能被原諒的！而且你爲他做了那麼多年的事，早就已經足夠了！如果這一次就這麼讓他跑了，等所有的風頭都過去了，那麼是不是又會有更多的受害者？你知道的，當一個人一旦嚐到了犯罪的滋味，那麼他只會一而再再而三，不會就這樣收手的。”
老三心裡的那道防線再次鬆動了，因爲眼前的人不是別人，是他最在意的女兒，他有些猶豫，“可是……”
“爸，這麼些年來，你就從來沒有爲自己考慮過嗎？你說你爲那些人償命，可是那些受害者的家長，真的願意讓真兇逍遙法外嗎？我相信每個人都不會心安的。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很自私，但是我不會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