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是想戒藥,那就得有妥善的準備,不能讓丞相府那頭有絲毫的察覺。雲箏與奚墨便大張旗鼓的去了大街上,籌備一切婚禮該用的東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只有這樣,所有人才不會登門打擾趙無憂。
距離成親還有一段時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安排自己的計劃。
不過在此之前,她還得查清楚一件事,一件算得上極爲詭異的事情,也讓趙無憂很是困惑。但這件事不能讓尚書府的人去查,所以趙無憂得讓素兮去一趟東廠。
東廠的耳目遍佈天下,而且當年有些事情也只有穆百里他們這些當事人最爲清楚。
素兮當然不可能大搖大擺的走進去,只能學着穆百里主僕二人,翻牆頭進去。這東廠的暗衛雖然厲害,可素兮單槍匹馬什麼都不怕。就算驚擾了他們這些暗衛,也沒什麼打緊的,除非是穆百里想露了與尚書府的關係。
暗衛圍上來的時候,沈言冷眼站在迴廊裡,繡春刀在手,冷眸橫掃,“都給我退下!”
衆人行了禮,當下俯首退得乾乾淨淨。
“你來這裡幹什麼?”沈言打量了素兮一眼。
“奉公子之命,來東廠走一遭,借東廠的東西查一些東西。”素兮懷中抱劍,含笑望着眼前的沈言,“我不偷不搶,千戶大人何必拿這種眼神看我?”
“不偷不搶,翻牆做什麼?”沈言掉頭就走。
素兮冷笑兩聲,“不翻牆,難道要打着旗鼓進來,告訴天下人這東廠的千歲爺最喜歡翻我們尚書府的牆頭嗎?嗯?”
沈言啞然,剜了素兮一眼。
一聲輕咳,陸國安從後頭急急忙忙的走來,“素兮姑娘怎麼來了?”
見狀,沈言徑直走開。
“真是個冰塊腦袋。”素兮暗啐一句,轉頭望着陸國安,“我要借你們東廠的手,查一個人。”
陸國安一愣,“誰?”
“姚遲。”素兮凝眸。
“這——”陸國安深吸一口氣,“隨我來吧,東廠的檔案不是人人都能觸碰的,得經過千歲爺的首肯才能進入地宮。”
這地宮趙無憂進去過,所以這一次趙無憂讓素兮直接來問,不必跟東廠的人繞彎子。必要時候,可以拿趙無憂當藉口,橫豎撒潑打滾,三十六計隨便用。
所以素兮剛剛纔敢拿那些話來堵沈言的口,否則她豈敢這樣隨便開口。
書房外頭,陸國安請示了穆百里,聽說是趙無憂讓素兮來的,穆百里自然不會不答應。
素兮進得門來,面帶笑意,“卑職給九千歲行禮,咱家公子吩咐過,請千歲爺行個方便。等卑職回去,一定會如實稟報公子,公子必定會對千歲爺感激涕零,加倍奉還。”
聽得這話,陸國安心裡微恙,加倍……他下意識的擡眼看了穆百里一眼。要是咱家爺當了真,趙大人那頭可就有苦頭吃了。
好在他們是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
穆百里放下手中筆墨,緩步走到素兮跟前,“這話你最好一字不漏的回稟趙無憂,少一個字都不行。”
素兮覺得咬到了舌頭,心頭盤算着,明兒咱家公子得睡到什麼時候?今兒是中午時分了,那明兒得日落時分了吧?
這麼一想,素兮便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面色微微一緊。
陸國安陪着素兮下了地宮,在東廠的檔案室內搜尋着有關於姚遲的蹤跡。
“如果是入了官籍的,應該都有記錄,宮裡頭不全的,咱們這兒都能補齊了。”陸國安一排排的找過去,“你給個方向吧,約莫是什麼時候入籍的?”
素兮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大概是十八年前失蹤的,早前應該隸屬沐將軍,也就是如今的已故沐國公。”
陸國安倒吸一口冷氣,面色稍霽之後便帶着素兮去了一排架子前頭,“這裡頭全部是十八年前有關於邊疆兵馬元帥調動,已經能記錄在案的傷亡人數。當年沐國公領兵出征北疆,便死在了北疆,對大鄴而言也算是功勳卓著了。”
聞言,素兮輕嗤,“朝廷從不忌諱對死人的封賞,卻很忌憚活着的人功高蓋主。”
“沒辦法,死人才是最值得尊敬的,最不會有威脅的。”陸國安開始查找,“你往前面找,我往後面找,應該就在一排。”
“好!”素兮點頭,偌大的書架塞滿了大大小小的冊子,得一一翻找過去。好在這東廠的信息庫裡什麼都有,是故這耳目衆多有時候真的不是件壞事。
“找到了!”陸國安道。
素兮三步並作兩步上前,快速接過陸國安手中的冊子。
“這裡頭記載的是當初沐國公點兵之將,如果你說的姚遲也是其中一員,應該也在其中。”陸國安解釋道,“關鍵是得看他是死是活。”
素兮一頁一頁的翻過去,第一頁上寫的是沐將軍,第二頁寫的應該就是副將姚遲。可是——素兮凝眉,瞧着上頭的字跡,微微凝了眉頭,“失蹤?”
陸國安蹙眉,只見上頭寫着:靖德元年,沐光耀領兵出征北疆,一戰黃沙,馬革裹屍。風沙口一戰,副將姚遲下落不明。
“就只有這些?”素兮凝眉,“還有別的嗎?”
陸國安想了想,“既然有了眉目,就順着這條線往下找便是。副將姚遲,下落不明。”
“風沙口一戰?”素兮深吸一口氣,“改日有機會,我還真的出關去看看,這風沙口到底發生過什麼事。何至於主將戰死,副將失蹤呢?”
確定了是沐國公的副將,這條線索便容易翻查得多。
“這些消息,還是在千歲爺接手東廠之後逐一補充的,以前也不知道什麼緣故,有關於出征北疆和風沙口一戰的事兒,被捂得嚴嚴實實,半點風聲都查不出來。”陸國安取出一個冊子,“這官府名冊是按照官階來的,死的傷的退的都在這裡,約莫失蹤的也能查到!”
素兮頷首,“只能試試看。”
時隔十多年,很多東西要查起來確實不容易。素兮與陸國安一本本的找過去,一冊冊的查過去。終於找到了有關於姚遲的戶籍檔案!
“姚遲,祖籍阜城,乃明武帝二十三年的武狀元,後投身在沐家軍旗下。深諳兵法,熟讀兵書,文武全才。于靖德元年隨沐家軍北征,未歸。”素兮冷笑兩聲,“阜城?”
陸國安輕嘆,“只能盡力查到這麼多,你這是要幹什麼?好端端的,怎麼想起來要查一個失蹤已久之人?這人是沐國公麾下,你在查鳳陽郡主?”
素兮眸色微沉,“既然她要嫁入尚書府,總歸得查清楚纔好。否則教那些不明不白的人都進了尚書府,豈非顯得我尚書府格外好欺負?”
“有你和趙大人在,誰敢欺負你們?”陸國安自言自語。
素兮一愣,“你胡言亂語什麼?”
陸國安急忙賠笑,“不過是戲言罷了,莫往心裡去!”
“誰跟你往心裡去了?”素兮撇撇嘴,擡步往外走,陸國安屁顛顛的跟在後頭。
“其實素兮姑娘,有些東西沒比較那麼較真,趙大人的身子不好,你說成日操心這個操心那個,若是因此而傷了身子那多不值當?這鳳陽郡主的事情,若是趙大人能夠放下心,咱們東廠一定辦得妥妥的。”陸國安笑道。
素兮頓住腳步,涼颼颼的瞧了他一眼,“誰跟你是咱們?東廠是東廠,尚書府是尚書府,被以爲如今你們家千歲爺會翻牆,你也進了後院就當成是自己人。我告訴你,你離自己人還有一段距離呢!公子說了,凡事總有個過程,這個過程得好好的考驗考驗。”
陸國安咧嘴一笑,“又不是比武招親,還考驗呢?”
“你!”素兮剜了他一眼,疾步往外走。
“素兮姑娘?”陸國安腦子轉得快,眼見着素兮這般神色,知道她約莫是生了氣。可這話也不過是玩笑話,平素好像也沒什麼問題呢!
今兒這是怎麼了?
出去之後給穆百里行了禮,素兮二話不說就往回走,陸
國安這纔敢攔着她,“方纔是我口無遮攔,素兮姑娘莫往心裡去。”
素兮站在那兒,面色微恙。
陸國安瞧着她握緊了手中的冷劍,那一副生人勿近的姿態,好像他一不小心戳中了她的心事?這種神色,他還真的沒在素兮的臉上見過。
素兮姑娘這是怎麼了?
其實素兮也沒什麼,只是有些時候人總歸是有秘密的,就好像劍鞘上的圖騰,烙印在內心深處,不可能被輕易的抹去。
素兮轉回聽風樓的時候,四下安靜得可怕。雲箏與奚墨守在聽風樓底下,一個個神色緊張,見着素兮回來,奚墨當即上前,“素兮姑娘,你趕緊上去看看吧!”
一聽這話,素兮便知道定然是趙無憂出了事。二話不說,也不走樓梯了,縱身一躍直接上了樓臺。
趙無憂的房間裡,房門緊閉,裡頭隱約傳來溫故的聲音,“你忍着點!”
金針在燭火上炙烤着,然後趁着熱刺入身子。素兮進去的時候,幾乎能聽到那灼熱與肌膚相互接觸而發出的滋滋聲。
“公子?”素兮駭然,瞧着趙無憂身上那通紅的斑點。
素白的肌膚爲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可只要能解除寒冰與烏香帶來的痛楚與折磨,趙無憂覺得什麼都是值得的。她要斷了寒毒對自己的侵蝕,同時也要斷了對藥物的依賴。她要做回自己,即便是當趙無憂,也要當得自由自在,不受人控制。
“這金針是我離開師門的時候師父特意傳授給我的,用的極陽之材,乃天之來石鍛造。一經炙烤就更甚,希望能助你抵抗體內的寒毒。”溫故面色凝重,他也只是試一試罷了!
畢竟若單純只是寒冰倒也罷了,可這還有烏香之毒,所以導致這寒冰根深蒂固,在她的體內紮根蔓延,很難拔除體外。
薄汗從額頭滲出,趙無憂面色蒼白,如果不是昨夜穆百里給她輸了內力,恐怕此刻她早就經不住了。
素兮斂眸,“可是這樣一冷一熱,內外兩種力量互相交戰,不會讓公子傷得更重嗎?若是公子受不住,那又該如何是好?”
“我也是沒辦法了。”溫故深吸一口氣,“你若想要斷藥,首先就得去了寒毒,只有讓蝴蝶蠱活過來,逐漸開化,纔有機會能擺脫束縛。”
趙無憂咬緊牙關,體內寒冷無比,身上卻是炙熱難耐,這種冷熱交替,誰都受不住。何況這些年她的身子本就虛弱,現下更是被折騰得奄奄一息。
等到溫故施針完畢,趙無憂只剩下一口氣,虛弱到了極點。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扛多久,還可以煎熬多久。但腦子卻是清醒的,不管病得多嚴重,最殘忍的就是意識清晰。那就意味着,你得切實的感受到來自於身體的病痛,除非暈厥——真的沒有一點辦法。
“這只是開始。”溫故拭去額頭的汗漬,“如果你真的熬不住,那我們就緩一緩,畢竟烏香這種東西不是說斷就能斷了的。你身體不好,我怕你若是熬了太久,反倒——”
趙無憂無力的搖着頭,“我要斷藥!”
此心已決,絕不反悔。
她不要瘋魔,不要爲人棋子,這點苦都吃不了,那這些年的罪豈非都白受?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成其大業,才能獲得新生。
冷意入骨的疼痛,和平素那些病痛是不同的。冷意之痛會滲入骨髓,讓你生不如死,卻又不得不咬牙堅持。連男兒尚且支撐不住,何況趙無憂這樣的弱女子。
可意志力的強大,能戰勝一切。
疼痛讓她在牀榻上掙扎,脣瓣也被咬出血來。溫故的金針沒能減輕她的病痛,反而激發了她體內寒毒,那無休無止的抵抗。
寒毒在體內亂竄,趙無憂一口淤血從口中匍出,臉上瞬時慘白至極。
素兮慌了,忙不迭上前攙扶,乍見趙無憂吐血,已然是心急如焚,“你別光看着啊!趕緊想想辦法,這本身就是虛弱,你要是大口大口的吐血,還不得把人給掏空了?”
“可是這——”溫故急忙搭上趙無憂的腕脈,眼見着趙無憂大口大口的吐血,早已面色鐵青,“她這是體內的寒毒在作祟,所以——眼下合你我之力,將內力輸入她體內,看不能鎮住。”
素兮也顧不得多問,這個時候能出手便出手,先鎮住再說。
到了最後,趙無憂連僅存的意識都逐漸淡去,漸漸的陷入一片黑暗中。耳畔有轟鳴聲,她聽見了素兮和溫故的喊聲,可實在是太累,累得她一點都不想動,連掀眼皮子的力量都沒了。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聽到了素兮的哭聲。
轉念一想,素兮那樣的瀟灑不羈的人,怎麼可能哭呢?
走在雪白的世界裡,趙無憂又站在了那一棵梨樹下,她想着自己怎麼走來走去,都走不出這梨花白的世界呢?是身體裡的蝴蝶蠱又開始產生了自我保護的意識,所以再次把她引到這兒嗎?
“你出來吧!”這一次,她不再驚慌失措。
這一次沒有趙無極,而且她也接受了蝴蝶蠱:活死人、肉白骨的傳說。是故她並不怎麼牴觸那個女子的出現,換句話說,她不牴觸慕容的出現。
“慕容。”她低低的開口,“你便是扎木託一直在找尋的慕容吧!”
有風掠過眉梢,素白的梨花紛紛揚揚的落下。她回頭望去,竟然看到了穆百里一襲紅衣站在梨樹下,雪白的梨花落滿了他的肩頭,就像積了一層厚厚的白雪。
他回過頭來,衝着她溫柔淺笑,一如既往的眸色溫和。
“穆百里?”趙無憂駭然愣在當場。
他笑着看她,眼睛裡蓄滿了璀璨微光,就像三月暖陽,讓人無可抗拒。他朝着她伸出手,淡淡的道了一句,“合歡,過來。”
她神情微滯,迎着風走向他。
風中散開淡雅的梨花清香,那一刻,她覺得胸腔裡的心在噗噗的亂跳。
到了跟前,她含笑望他,“如果這是幻覺,我希望是一輩子。如果這不是幻覺,我還是希望是一輩子。”可眼淚卻不爭氣的落了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慕容,你活在我的身體裡嗎?還是說,你將所有的希望都寄託在蝴蝶蠱之上?”
“你在讓我看清楚自己的軟肋是什麼,一個動了情的謀士,身居朝堂卻再也無法心無旁騖。對於我來說,這是極爲危險的事情。可人生在世,哪一次選擇不是在冒險呢?就好比你自己。”
穆百里的身影隨風而散,出現在趙無憂跟前的的確是慕容。
慕容生得極好,一如溫故畫中一般,容顏絕世。她溫柔的望着趙無憂,眼睛裡卻帶着少許不忍與眷戀,那種眼神讓趙無憂想起了自己的母親,身居雲安寺不得自由,被逼得發瘋的可憐的女人。
趙無憂苦笑,“你是覺得,我其實應該蠢一些,如此一來便能在這虛妄的世界裡,創造出另一番人間樂土。可是慕容,你已經死了。”
說完這句話,慕容眼睛裡帶着傷,噙着淚,“只要蝴蝶蠱開化,與你融爲一體,我就會消失。”
這是趙無憂第一次正兒八經的與她對話,有些出乎趙無憂的意外。
“你體內的寒毒在亂竄,我纔有機會出來找你。”她的身影略顯虛幻,“很高興,你不再抗拒我的存在。你也別怕,因爲蝴蝶蠱跟着我多年,染了我的血所以寄予了前任宿主的希冀。合歡,我放不下你。”
音落,慕容突然散了。
風過樹梢,那梨花紛紛揚揚的落下,落了一地,什麼都沒了。
“慕容?”趙無憂當即環顧四周。
慕容消失了,似乎她每次都只能出現一會,而且——無法固定的出現。只是因爲她臨死前的希冀,所以蝴蝶蠱記載了曾經宿主的意識,留在了她的體內。
可是趙無憂不明白的是,慕容爲什麼會說:合歡,我放不下你?
她跟慕容有什麼關係嗎?臨死前的遺願,竟然是放不下她?
爲什麼?
有溫潤的東西從脣上慢慢涌入口齒間,水是生命的源泉,是故趙無憂覺得自己終於喘上了一
口氣。醒來,卻是在穆百里的懷裡。
她掀開眼皮,然後又慢慢的合上。這種事情不太可能會發生,畢竟白日裡的他們得保持距離,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他出現在尚書府附近。
“還沒睡夠嗎?”他的齒輕輕齧啃着她的耳朵。
趙無憂一個激靈,當即睜開眼睛,盯着他看了半晌。沒錯,此時此刻她就躺在他的懷裡,而他視線一刻也不敢離開她左右,生怕這一鬆手,又換來她生死難料的後果。
“如果不是素兮跑來找我,打量着你也不會告訴我,你在戒藥對嗎?”他略帶懲罰的吻上她的脖頸。
趙無憂當即縮了脖子,快速捧起他的面頰,不許他再使壞。其實她很怕癢,他知道,所以每次都拿這個來懲罰她。而她呢?總會在第一時間捧起他的臉。
這些舉動,似乎已經成了彼此的默契,不需要任何解釋的默契。
她鬆了手,無力的靠在他懷裡。
屋子裡什麼人都沒了,唯有他一人輕輕的抱着她在懷裡。屋子裡暖暖的,素兮早早的備下了火盆,能讓趙無憂的身子好受一些。
“我怎麼了?”她低低的問。
穆百里抱緊了她,俄而一聲輕嘆,“素兮來報,說是你生死難料,讓我速速來見你最後一面。約莫是怕我不肯救你,說的時候還帶着哭腔。”
說到這兒,他輕哼一聲,“便是你這樣的脾氣,除了本座,還有誰會願意和你在一起呢?再者,你死了便也死了罷,只是以後難逢敵手,不知該怎樣的孤單寂寞。”
她笑了笑,“一慣覺得我說話不好聽,你自己不也是嗎?以後誰也別說誰,都是半斤對八兩。”
“有力氣罵人,就說明沒事了?”他仔細的審視着她,這才正兒八經的問道,“好些了嗎?”
“你一味的給我輸內力,會不會對你自己有影響?”她問。
穆百里道,“每天夜裡辛苦操勞,第二天多補一補倒也沒什麼大礙。只要趙大人不再往東廠送香肉這樣燥熱的東西,就不成問題。”
這話說得趙無憂臉上一緊,“你自己還給我送過一鍋,若要秋後算賬,你這一筆也算黑賬。板子是你讓人狠狠的打,香肉是你讓人送來的,這會嫌棄了?”
這麼一說,還真有點秋後算賬的意味。
穆百里無奈的望她,“舊事莫提。”
“往事莫忘。”她白了他一眼。
他可不敢繼續重提舊事,畢竟有些東西男人還真的比不上女人,比如說翻舊賬。比如說,趙無憂的毒舌。他說得越多,錯漏越多,到時候恐怕更下不來臺。
抱緊了她,穆百里輕嘆一聲,“你查沐國公府到底想做什麼?”
“我問你一句,當年沐國公征戰北疆,是不是跟你們提蘭有關?”趙無憂問。
穆百里深吸一口氣,“當時我並不知大鄴的統帥是何人,後來才知道,就是沐光耀。不過在風沙口一役中,沐光耀已經戰死,這件事是千真萬確的。”
“沐光耀有一名心腹副將叫姚遲,你可知道?”趙無憂問。
她讓素兮去查,素兮恐怕也只能查到皮毛。想來這些東西,不是尋常人能輕易接觸的。如果真的蕩然無蹤,恐怕是背後有人吧!
“沒錯,失蹤了。”穆百里凝眸看她,“你到底在懷疑什麼?”
“我懷疑沐國公府還有人在密謀一些東西,當年的風沙口一戰,恐怕另有隱情。”趙無憂輕咳兩聲,他當即用被褥裹緊了她。
瞧着趙無憂素白的面色,穆百里蹙眉,“好些嗎?”
“你聽我把話說完。”她虛弱的闔眼,這樣會好受一些,身上的寒涼也能稍稍減輕一些,“我聽到一些很奇怪的東西,說是當年風沙口一戰,這沐國公是被人害死的。”
鳳眸陡然眯起,穆百里凝眉望着她,“你這話是從哪兒聽來的?開戰的時候你恐怕還沒出生,怎麼可能知道內情。這風沙口一戰,何其慘烈,大鄴與荒瀾大獲全勝,提蘭爲此付出了沉重的代價。城池覆沒,巫族滅亡。”
“按理說大鄴和荒瀾對於大漠的情況,肯定沒你們熟悉。”趙無憂斂眸,“一戰告敗,是因爲你一直尋找的叛徒嗎?”
“提蘭的兵力部署和風沙口的所有陷阱地圖都失蹤了,就因爲這樣,提蘭潰不成軍,纔會被一舉攻下。”穆百里深吸一口氣,“這些人燒殺搶掠,所到之處屠城滅口。你能想象舉國上下,幾乎沒有活口是什麼場面嗎?殺完了人就摞在一處,用火焚燒。”
毀屍滅跡,權當做提蘭國從不曾出現過一樣。
“爲什麼?”趙無憂問。
“欲壑難平,你說爲什麼呢?”穆百里意味深長的盯着她,“你自己身上有什麼,難道還不清楚嗎?整個提蘭,整個巫族最珍貴的東西,不就在你身上嗎?你爹,恐怕也是知情的。否則爲何要用寒冰來壓制你體內的蝴蝶蠱,還要控制你?”
趙無憂眸色微沉,“你是說提蘭一戰,殺了那麼多的人就是爲了蝴蝶蠱?”
“你以爲呢?”穆百里如今說起這些,面上已無悲憤之色,更多的是一種冷,一種對貪婪的厭惡,“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起,各國流傳着,說是提蘭的巫族有一樣至寶叫蝴蝶蠱。蝴蝶蠱乃是天下一奇,得蝴蝶蠱者能長生不老,能百病全消。”
“長生不老?”趙無憂冷笑兩聲,“昔年秦始皇也想長生不老,最後還不是長埋地下?這世上若真的有長生不老,教那些信奉輪迴的情何以堪呢?一個個都去長生不老了,閻王爺怕是也不答應呢!”
穆百里苦笑,“人人都像你這麼腦子清楚,還要戰爭作甚?所以戰爭,不就是一時腦熱嗎?”
她嗤之以鼻,“也可能是覬覦已久!”
他一愣,她回回都有理。
“姚遲的事情交給我。”他溫熱的指尖不知何時已經探-入-她的衣襟之內,這一番肆意的上下攪動,直教趙無憂心神一震。
“你別動!”她抿脣,“我身上不舒服。”
他一笑,“我自然是知道的,這一套是用來舒緩筋骨的,只要你心無雜念,便會覺得很舒服。方纔溫故他們折騰了你一通,讓你全身經脈淤塞,我與你通通經脈也是好的。”
“我怕癢。”她死死的摁住他不安分的手,險些笑出聲來。
“那我——輕點。”他笑意邪魅。
事實上,他是真的沒打算要怎樣,畢竟她如今的確身子不適,靠着他的內力才能緩過勁兒來,若是再給折騰出好歹,他自己也不會原諒自己。
他是真的,打算給她疏通筋脈。
只不過這丫頭似乎有些想歪了,不管你的指尖落在哪兒,她總能笑個不停,好像全身上下都怕癢。穆百里覺得很無奈,這六根不淨,心術不正的尚書大人!
溫故與素兮越聽越不對勁,怎麼方纔安安靜靜的,這會就只剩下公子的笑聲了呢?而且這笑聲極爲悅耳,素兮想着,公子好像從來沒有這樣高興過吧!
“這是點了笑穴吧?”溫故猶豫。
素兮白了他一眼,“千歲爺要對付公子,還用得着點什麼笑穴?約莫是有什麼正經事吧!不過——”她深吸一口氣,如釋重負道,“從我跟着公子,就沒聽過公子如此開心的笑過。你知道一直壓抑,一直得保持着淡然自若的姿態,有多難受嗎?反正我是一天都受不住。”
溫故斂眸,“所以,她是真的很高興?”
“還用問嗎?瞎子都知道。”素兮輕嘆,“溫故,我知道你是爲公子好,但很多時候你不能只從自己的角度出發。你給的未必是她想要的,如今這裡頭的笑聲,纔是公子真正想要的東西。”
溫故想了想,鄭重其事的點頭。
良久,溫故才道,“公子讓你查當年的風沙口一戰,是嗎?”
素兮蹙眉,狐疑的望着她。
溫故忙道,“我就是在外頭聽了一耳朵,沒有別的意思。”見素兮仍舊不信,溫故眸色微沉,音色無溫,“你知道,穆百里爲什麼一直拿我當叛徒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