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日前,雪從雙奉上緩解他頭痛的丹藥,並請求閉關幾日,繼續煉製其他藥丸。他當場應允,卻不知爲何,那緩解頭痛的丹藥竟然給逐淵拿到,還在其中驗出毒藥的成分!
他自然不信雪從雙和郎憶寒要暗害自己。
果然……逐淵不會坐視郎憶寒起勢,率先出手了。
元辰帝緩緩回身,望向身後的幾個太監侍女,心中苦笑,逐淵的內應已經安插到了自己的身邊,能更換藥丸的人自然也是他身邊的人。
逐淵見元辰帝有些猶疑,又出聲道:“皇上也不必爲難,我也不是非要打斷這天女煉丹,只要打開靈瓏閣的門,裡面空無一人,看這些愚民還有何話說!到時就請皇上下旨舉國通緝這兩個妖人,本侯親自追查,斷不能讓他們逍遙法外!”
“若天女在裡面呢?”布衣的弱冠少年再次出聲質詢,絲毫不畏權貴。
逐淵略一擡眉,眼神裡已經有了殺氣,口中卻自信地戲謔道:“若天女哪兒也沒去,一直在靈瓏閣煉丹,我便親自給天女作揖賠禮好了!皇上,請下旨開靈瓏閣,誅妖邪,正朝綱!”
“誅妖邪,正朝綱!誅妖邪,正朝綱!誅妖邪,正朝綱!”數千逐淵的親信兵士有力地舉刀齊聲呼喊,氣勢如虹。
元辰帝暗歎一聲,眼看只能被迫下旨——
吱嘎。
如此輕微的一個響聲,卻讓震天的呼聲戛然而止。
靈瓏閣硃紅色的大門竟然從裡面打開了。
五彩的煙霞從門裡飄散出來,瀰漫蒸騰。
院內的素衣侍女們紛紛下跪俯首。
一隻藍銀相間的鳥兒悠閒地從門裡跳出來,羽毛髮出淡淡的熒光,美麗異常。小鳥見到這麼多人卻並不害怕,展翅飛起,發出如少女歌唱般的動人聲音。
銀雀鳥現世!
在場的除了元辰帝和逐淵等見過吉祥天女冊封大典神蹟的幾人以外,其餘的人都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銀雀鳥,皆是無比震驚。
此時門裡又走出一人,風神俊秀,正是意態悠閒的長樂侯,郎憶寒!
“微臣郎憶寒接駕來遲,望皇上恕罪。”郎憶寒瀟灑地撩起衣襬,緩緩跪倒。
元辰帝本以爲郎憶寒和雪從雙都已被逐淵暗害或者囚禁起來,此時看到郎憶寒安然無恙,頓時鬆了一口氣,“郎愛卿……平身!”
郎憶寒起身後微微側身,站在門旁邊。門口再次出現了一個美麗的身影,正是吉祥天女雪從雙!數日不見,仙姿玉色,更勝當日。她雙手託着一個鑲嵌八寶的錦盒,隱隱有光芒透出。
“從雙叩見陛下。靈丹已成,願陛下龍體康健,永佑江山。”雪從雙輕輕打開錦盒,盒內一朵金蓮花,蓮花上一顆晶瑩剔透的靈丹像明珠一樣散發着五彩光芒,美得勾魂奪魄,一看就絕非凡品。
銀雀鳥歡暢地鳴叫着迴旋飛舞,落在雪從雙的肩膀上。
郎憶寒低頭拱手道:“向皇上告罪,臣三日前就在靈瓏閣內聽到了喧鬧之聲,但天女煉丹已到最後時刻,未免功虧一簣,只好等大功告成纔敢開關,讓陛下與諸位久等了。”
逐淵大驚失色。城門已經封閉整整四天,每天進出的人都經過嚴格盤查,確定他們絕對沒有回城。可是,現在郎憶寒和雪從雙就好好地站在靈瓏閣門口!難道真的是仙人顯靈?他不信,絕對不信!
“辛苦天女了。”元辰帝轉頭又對逐淵說,“如今天女和長樂侯都在這兒,長信侯可還有話說?至於靈丹有毒一事,想必是有人誣陷,能讓長信侯都信以爲真,手段不可謂不高,逐淵你一定要徹查出到底是誰想亂我銀闕朝綱。”
“是。”逐淵心裡波濤洶涌,但事已至此,只能俯首接旨。
“逐淵,讓你的人都撤了吧,你身爲長信侯,以後切莫如此輕率。”元辰帝輕咳幾聲,面露倦意,“天女可願意隨朕回宮?有你親自指點朕服用丹藥,朕才安心啊。”
“雪從雙遵旨。”雪從雙捧着錦盒走出了靈瓏閣,站在元辰帝身後。
衆人跪倒行禮,“恭送皇上。”
“長信侯留步!”一個清朗的聲音悠悠響起。
剛剛上了龍輦的元辰帝回頭望去,原來是郎憶寒
逐淵騎在馬上,語氣陰沉地說:“長樂侯還有何指教?”
“憶寒剛纔在靈瓏閣內清清楚楚地聽到長信侯說,若天女在靈瓏閣內煉丹,便親自給天女作揖賠禮。這雖是件小事,天女仙人之境,也並不計較。可長信侯畢竟擔着一個‘信’字,想必不願失信於民吧。否則今日這麼多百姓在場,傳揚出去,多少會影響長信侯的聲威。憶寒好意提醒,並無他意。”郎憶寒目光澄澈,微笑祥和,好似有多麼替人着想一般。
逐淵氣得牙癢,可是礙於形勢,不得不黑着臉向着雪從雙處拱了拱手,道:“此番是逐淵冒失了,天女見諒。”
“大人胸懷坦蕩,一心爲國,從雙不敢責怪。”雪從雙柔聲道。
元辰帝淡然微笑,放下繡龍描鳳的簾子。
“走!”逐淵狠狠地對着他的部下說道。
元辰帝的車輦駛進銀闕皇宮,聽到消息的公主急急趕來,看見跟在元辰帝身後的雪從雙,心裡一涼。
沒想到皇兄親自前往靈瓏閣解圍,更沒想到雪從雙和郎憶寒居然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趕了回來。她和逐淵的計策徹底失敗了。
“皇兄……怎麼突然出宮了,你的身體……”筱安關切得問。
“不礙的。”元辰帝望着公主道,“筱安,我想讓吉祥天女在宮裡暫住些日子,指點我服用她煉出來的新丹。”
“此舉不妥,傳出去恐會折辱皇室清名。”筱安公主嫵媚的眼睛瞟了一眼雪從雙說。
雪從雙像沒聽到一樣,只是低頭輕輕撫摩着手中銀雀鳥美麗柔順的羽毛。
“吉祥天女身份特殊,怎可用世俗眼光去看。就住在重華殿吧,離你的瑤華宮不遠,你幫着照看一些,不要再鬧小孩子脾氣了。”元辰帝起身道,“我乏了,你們聊吧。天女,一會兒讓筱安帶你去重華殿,那裡環境清幽,想必你會喜歡。”
望着元辰帝漸遠的身影,筱安公主俏臉凝霜,冷冷地望着淡然的雪從雙道:“我不知道你們有什麼企圖,但你最好老老實實的,休想玩出什麼花樣來!”因爲身體原因,元辰帝一直沒有立後納妃,所以整個後宮事務都是筱安公主在打理。
雪從雙輕輕把銀雀鳥送上肩膀,清澈的眸子透着天真,“公主說的什麼,從雙不懂。從雙只想好好煉丹製藥,調理好皇上的身體。”
“最好如此,哼。”筱安公主起身向外走去,“不是要去重華殿嗎?還不跟上?”
“有勞公主了。”雪從雙蓮步輕移,嫋嫋隨行。
透過御花園的奇花佳樹,隱約可見重華殿秀麗的房檐。
昂首走在前面的筱安公主突然停下腳步,轉身說道:“前面就是重華殿,據說先帝的一個不受寵的妃子曾在裡面自縊而亡,晚上經常傳出哭聲,已經很多年沒有住過人了,你要小心啊。青奴,你這段時間就跟着吉祥天女吧,要好好伺候着。”
“是,公主。”一直跟着筱安公主的侍女青奴應道,走到了雪從雙面前,說了一聲“見過天女”就站在了雪從雙身後。
筱安公主盛氣凌人地經過雪從雙時,突然腦中一片空白,全身無力,眼看就要跌倒在地上!
卻是雪從雙眼明手快地扶住了她。
“你……”筱安公主漂亮的眸子露出一絲驚懼,剛纔她分明是嗅到了一種奇異的香氣才瞬間無力的,可是現在卻聞不到了。
“公主小心些,千萬不要被自己絆倒了。”雪從雙體貼地側過頭,在她耳邊輕輕說,“眼睛麼,看得太遠,就會看不清腳下呢。”
雪從雙的臉上露出恬靜純真的微笑,施施然走向前方的重華殿。
青奴和筱安公主對視一眼,心中都有一絲恐懼。
筱安公主如玉的貝齒緊咬櫻脣,目露殺伐之色。
青奴對着公主微一點頭,還是追着雪從雙的身影,往重華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