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玉嘆了口氣。雖然視慕容子騫爲仇人,但是冷玉不得不承認,慕容子騫對葉青的確是一片癡心。自己跟隨着葉青一同進入的慕容王府,一直伴隨着葉青。二人的感情,她是全都看在眼裡的。所以若是暫且按下慕容子騫是誅滅自己全族的仇人,冷玉還是對慕容子騫的癡情非常感動的。
可惜,葉青本來就只是席淵手下的一枚棋子。既然是棋子,就不應該和她要對付的人發生感情。最後葉青落到了這種地步,冷玉爲葉青感到惋惜,也覺得這二人的感情終究以悲劇收場,實在太傷感了。
冷玉雖然提醒自己不能忘記慕容子騫的滅族之仇,但是事隔了那麼多年,記憶之中的東西終究在慢慢淡去。有時候冷玉也會覺得自己會不會太執着了。
“你嘆什麼氣?”周放問道。
“我一直跟隨在大人的身邊,隔斷自己的七情六慾,讓自己冷心冷面,拒絕一切不必要的東西,包括感情和與人之間的交往,扮演着冷麪殺手的角色。”冷玉淡淡地說道,面露惆悵之色。“葉青的任務,大概是我離開大人最久的一次了,而葉青,大概是我這幾年來所交得第一個朋友,也是唯一一個甚至可以交心的朋友。她是個很好的人,與我有着相似的經歷,可惜最終……她的死,不得不說,我得負上很大的責任。若不是我沒能勸誡住她,讓她不要對慕容子騫動心,恐怕她也不至於落到這個地步。”
“你在開玩笑吧。”周放看着冷玉說道,“一個人自己都無法控制得住自己的心,你怎麼可能阻止葉青愛上慕容子騫呢。”周放看着冷玉悵然若失的樣子,忍不住又輕輕道,“就好像,我根本控制不住我自己的感情,喜歡上你一樣。”
周放這話,雖然說得是極輕的,但是冷玉依然聽得非常清楚。她的臉上泛起了紅暈,不禁挪開了目光看向了別處,有些不敢面對周放了。不過她感到奇怪的是,向她表達好感的人這幾年來並不算少,她都用最爲冷淡的態度將他們拒之於千里之外。但是這次,聽到了周放輕聲說出的心聲,她卻一點也不反感,反而心中微微有些酥麻,竟感到有些羞澀。她儘量保持表情如常,但也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是否應該裝作沒有聽到。
但冷玉並不想拒周放於千里之外。周放也許是繼葉青之後,她又一個可以信賴甚至是傾訴的朋友。雖然與周放的友誼,到現在也只不過只有短短的半月都不到,之前甚至還很討厭並不信賴周放,但是現在,她卻由衷地對周放產生了一種好感。畢竟,當一個人將他心中埋藏着的秘密告訴了你的時候,同樣是一種表達信任的方式。
周放也沒有繼續說,只當冷玉沒有聽到,他輕輕咳嗽了一聲,然後說道:“葉丞相的事,好像和冷總兵的事略有相似啊。”他知道自己的當務之急,是讓冷玉主動提出想要去探聽席淵和慕容子騫的談話,現在可不是一
個談風花雪月的好時機。如果時間拖得太長,沒有把握好時機,可能當冷玉願意去偷聽的時候,席淵已經說完了重要的事。
“的確。二人都是因爲通敵叛國的罪名被判處了誅滅九族。”冷玉淡淡道,已經緩過神來,不過面頰上的緋紅還沒有褪去,“只不過我的父親朝中無人,而我的家族只能接受不公平的命運。”
“也不知道,葉溥的事,是否真的和丞相大人有關。”周放假裝猜測道,然後他微微俯身,故意壓低聲音對冷玉道,“你是否知道什麼內情,不如告訴我吧。”
“我怎麼覺得,你像是在給慕容子騫打探消息呢。”冷玉看了一眼周放,看到他神秘兮兮的表情,不禁笑道。
“真相是怎樣的,我看慕容子騫心中已有定論了吧。”周放也笑道,往後一靠,自如地說道,“我只是好奇。畢竟我爲丞相做事不久,雖然知道丞相是個極有城府很有手段的人,但是卻不知道他到底都做過什麼。你跟隨了丞相那麼久,不如說來給我聽聽?”周放頓了頓,又道,“還是說,你也不知道葉溥的事真相如何?”
“葉溥之事,確實與大人無關。”冷玉說道,“大人本是葉溥的門生,後來發現葉溥通敵,還不知該如何是好。我本來還勸大人大義滅親,與其斷絕關係,並告發葉溥,但是大人卻拒絕了,稱葉溥是他的老師,待他如子,是萬不能這樣做的。後來還是有別人告發了葉溥,終究揭露出了葉溥通敵的事實。但幸好沒有牽扯上大人。”
“我不信。”周放抱起了雙臂,悠悠地說道,“葉溥一案,牽連了多少人,葉溥的門生,大部分都因此事被髮配充軍了,爲何丞相反而沒事?他可是葉溥非常親近的門生啊。而且後來,他也因此開始平步青雲,終究竟替代了葉溥的位置,成爲了丞相,想想丞相大人的心機之深,我覺得此事定然與丞相大人脫不了關係。”
“周放,你最好不要胡說。”冷玉的臉色變得不太好看了,她有些生氣。那時候她已經在席淵的身邊幫其辦事了,席淵也十分信賴自己,若是此事與席淵有關,自己萬萬是不可能不知道的。周放這樣誣賴席淵,着實讓冷玉不太高興。“大人做的事的確很多,但是葉溥之事,不屬於其中的一件!”
“這樣吧,我們打個賭。”周放笑道,有些誣賴地湊近了冷玉,“我們去聽聽看丞相怎樣應對慕容子騫的對質,若真不是他做的,他萬不會承認的。但是如果真是他做的,在他自己的府上,又正好處於與慕容子騫開戰的架勢,他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如何?”
“哼,你是想建議我們去偷聽大人與慕容子騫的談話麼。”冷玉冷哼了一聲道。
“哎呀,反正慕容子騫只是來爲葉青了結夙願的,也不是什麼大事,聽聽又何妨呢。”周放笑道,“怎麼,你對你的大人沒有信心,不敢與我賭麼。”
“賭便賭,我還怕你不成。”冷玉道,心想也是,只不顧是說葉青之事,聽一聽也無傷大雅,又有種想要戰勝周放,讓他無言以對的慾望,便答應了下來,“賭什麼,你說吧。”
“很簡單,若是我贏了的話,你便送上香吻一枚,怎樣?”周放笑道,儘量說得若無其事,好像整個事情都是一個遊戲,一個玩笑而已,讓冷玉絲毫沒有防備之心,不會產生懷疑。
冷玉笑道:“不錯的賭注,但若是你輸了呢?”
“若是我輸了,你想怎樣你說了算。”周放見冷玉臉上依然帶着笑容,知道自己的計劃快要成功了。
“我暫時還想不出。不過若是你輸了,便欠我一件事,之後我若是想起了,你就得去幫我辦成,如何?”冷玉笑道,只覺得此事越發有趣了。她想起了葉溥之事發生後席淵的表現,無論如何都覺得此事與席淵無關,所以還頗有信心。
“那就一言未定。”周放道,伸出了一隻小手指,笑盈盈地看着冷玉。
“這是幹什麼?”冷玉面露驚奇之色地問道。
“打賭呀。”周放道,“不勾一下,萬一你若是反悔了可怎麼辦,我到哪裡去索要那枚香吻呢。”
“哈哈,看來你很有信心可以贏我。”冷玉笑道,伸出了小手指與周放勾了一勾,“不過你應該慶幸,我不是一個會反悔的人,不然就算這樣,我要想反悔,你也拿我沒辦法吧。”
“的確如此。”周放笑道,但心中卻隱隱有些不安。他看着冷玉面上的笑容,已經有些不忍心了。等過一會兒,她將要聽到顛覆她人生觀的東西。不僅僅是她所肯定的,席淵與葉溥之事無關,還有席淵也是冷玉家族被誅滅九族的始作俑者。周放無法想象這種打擊對冷玉來說會多麼巨大,因爲她十幾年來所爲之努力堅持的東西,都是錯的。
對冷玉來說,這將是一個很難熬過去的坎兒。但周放堅信,冷玉可以熬過去的,並且重新振作,站到正確的一方來。只不過,若是冷玉知道了這整件事都是他所幫忙設計的話,不知會作何感想,可能從此以後,再也不會相信自己了吧。
也許冷玉並不會因此而倒戈嚮慕容子騫的陣營,而是會離開。但是這樣也好,離開這個是非之地,總比深陷其中,到時候無法抉擇,面臨極爲艱難的境地要好。
保命纔是最重要的,不是麼。
周放知道冷玉心地是善良的,若是呆在席淵身邊,只能是將這顆珠玉掩埋了罷了。她值得更好,更自由的生活。爲她自己而活,而不是爲席淵而活的生活。
只要能救她,周放在所不惜。
“怎麼了,後悔了?”冷玉看見周放有些出神,便奇怪地問道。
“不是。”周放笑了一笑道,一邊站起了身,“我們還是趕快去看看,到底是誰輸誰贏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