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魁
笛聲蕭蕭,琴聲幽幽,歌聲嫋嫋,裙襬飄飄。
一條大江,一艘花船,一個閒人,一個大碗。
鬼人最終還是死了,他死在了熊凋懷裡,死在了與他同一碗吃飯的人的懷中,這對他來說也許是個不錯的歸宿。
熊凋看着濤濤的江水,回想着鬼人的最後的話。
你之所以不能讓殺氣消失,還是由於你太過善良。你只要將要殺之人當成豬狗畜生,殺氣自然就沒有了。
熊凋自嘲地一笑,我善良嗎?
轉而嘲笑變成了苦笑,人怎能當成畜生。
雖然熊凋之前被人當成畜生很長的時間,但要他也這麼做,他還做不到。
船中金玲聲響,熊凋搖了搖頭,看着那些血脈噴張的公子、富商們有些不太適應。
而他的一身簡陋青衫在這裡也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小貂給熊凋留了口信,要他去江都。
熊凋可不想再走上那麼長的時間,乾脆來到江邊坐船。
打聽到只有這艘船馬上出發,就上到了船上。
他也不在乎銀子,上船的十兩銀子根本沒在他考慮的範圍。
這艘花船來往於江州與江都,船長近百丈,寬數十長。船上共四層,是一座聞名長江流域的水上鳳樓。
鳳樓老闆年近三十風韻猶存,人稱水鳳仙。
金玲敲響九下後,水鳳仙立於花臺之上。
水鳳仙香扇遮面,嫣然一笑,“各位客官,相信大家已經等待多時了,但規矩我還是要說的。”
她鳳眼一掃,引得那些好色之徒一陣尖叫。
“今日競選花魁的有三人,個個都是我精挑細選的黃花大閨女。無論臉蛋與身材那都是沒得說。”
水鳳仙意味深長地一笑,將手上的香扇一擺,“等她們出來後,大家還是通過競價,價高者得。三位中有人出價最高者,那她就是花魁。競得花魁者可入我們水仙樓最高處的遇仙閣。”
水鳳仙還沒說完,地下已經有數人在大聲叫喊,“別囉嗦,快開始吧!”
水鳳仙呵呵一笑,將手一招,“姑娘們出來吧!”
立刻琴鼓齊鳴,三位衣着華麗,輕紗遮面的姑娘隨着音樂緩緩走下臺階。
熊凋的興趣沒有在那三位姑娘身上,他的注意力已經放到了茶上。他將大碗中的茶喝了一大口,心中一直思考着,這茶裡獨特的花香到底是什麼。
旁邊一身材豐腴,臉上帶着些許雀斑的姑娘有些不太自在。她早已經將前面這位客人歸於最無趣的一類。雖然說時常會有一些故作清高的人來這裡喝茶賞景,但這類人心中卻更加下賤得很。如果真是君子,又怎麼會來這裡!唯一讓姑娘真正感到奇怪的是,爲什麼會有人自己帶着碗來喝茶?而且這喝茶的碗也太大了。
姑娘臉上依舊帶着熟練的笑容,她輕柔地將那青色的大瓷碗再次倒滿,然後將水壺輕輕地放在了桌上。
水壺與桌子的輕微碰撞,並不響亮,卻剛好引起了熊凋注意。
那邊競選花魁已經越發激烈,前兩位都已經被人競走。只剩下最後一位還有人出價。
“我出兩千兩。”
一個公子手握摺扇,高聲喊到,他四處看了看,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
兩千兩已經是非常高的價格。一戶三口之家一個月的生活花銷都不到二兩。
水鳳仙滿面堆笑,還在不斷詢問有沒有人再次出價。
熊凋回頭一瞟,心中略有驚訝,這姑娘身材略顯消瘦,可她那胸脯卻意外的豐滿。鵝蛋圓臉,微微帶着些許嬰兒肥。
再一看,這姑娘此時眼中淚水朦朧,哪像其她女子那樣故作嬌媚。
難道她是被逼的?
“五百兩黃金。”
此語一出,四周皆驚。
那公子眉頭一皺,看向熊凋。
熊凋此時帶着人皮面具,讓人看起來是位三十多歲不起眼的農夫。
公子咬着牙,“你有這麼多錢嗎?”
熊凋從粗布衣服裡掏出一疊金票,隨意地放在桌上。
“公子,來來來,快吃點水果。”熊凋身旁的姑娘笑容第一次這樣燦爛。
“你……我出……八千兩。”
雖然所有的錢莊都是一兩金子換十兩銀子,可是誰都知道,這絕對沒人去換。一般十五兩銀子都不一定換得到一兩金子。
“一千兩黃金。”
▉幼稚
熊凋此時沒有在遇仙閣,也沒有美女相陪。他正待在船底倉的一間雜物間裡。
熊凋苦笑着,自己還真是太過幼稚。怎麼能相信煙花女子呢。
遇仙閣熊凋倒是去了一會兒,那女子卻變了另一幅模樣,不再是面帶梨花,楚楚可憐。
熊凋立刻明白了,之前臺上是她在做戲啊。
更讓他意想不到的是,在喝過一碗茶後,他竟然中毒了。
水鳳仙將他的面具一摘,呵呵一笑,“果然是你,暗河熊凋。”
熊凋目露疑惑,水鳳仙卻笑得更開心了。
“暗河殺手,只有你從沒有隱藏過身份。當然容易認出你了。”
“那爲何找我。”
“那可不能告訴你。可以告訴你的是,你中了‘仙女情’。現在就算我打開門,你也不可能走出這裡。”
仙女情,世間奇毒。世間會煉此藥的只有唯一的女殺手組織血鳳。煉製這種毒藥需要七位得相思之病的處女經血煉製。中此毒者,四肢到全身肌肉逐漸鬆弛,三日不解,再無解毒可能。而解此毒的唯一解藥,就是戀人的眼珠。
熊凋心中一陣無奈,此時他的手腳唯一能動的就是右手的大拇指了。看樣子過不了多久自己很可能大小便都要失禁了。
雖然熊凋不在乎髒亂,可這樣死去真不怎麼好看。
想要找到“仙女情”的解藥,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熊凋均勻地呼吸,想了想自己的師傅,想了想夏芸,想了想小貂,想了想小白,想了想跛腳老馬。
既然有這麼多人可想,那現在死去,也不算遺憾。
熊凋正想着,他也只能想想,因爲現在他連話都說不出來。
吱呀一聲,門外閃進一人。
是她?熊凋不明白這個女人爲什麼來這裡,難道就因爲自己奪了她的魁嗎?
“你是熊凋?是八號?”
八號!這個名字如同熊凋心中的一道疤。平時如果有人提出那他一定非常不高興,可此時卻讓他心中升出一線希望。
“是我!我是四號。”
一號到十三號,賣入王府的十三個奴隸。
熊凋是八號,而這女子是四號。
熊凋也回憶起來,他想報以微笑,可是他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