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站就是魁山公園,陳默站起身,隨時準備下車,還拿出手機通知謝梓琳。謝梓琳知道陳默快到了,頓時激動不已,讓陳默在車站等她。謝梓琳急忙回到房間,對着鏡子迅速梳好頭髮,然後拉開房門,踩着一雙拖鞋飛速下樓,媽媽還喊:“你把鞋換了啊。”她衝出小區,跑向魁山公園站臺。
魁山位於城區東南,距市中心不遠,名字叫做魁山,其實只是個小山丘。山下有條小清河,是凱江的支流。前些年房地產商看上了這塊風水寶地,投資在小山旁邊建了小區,把魁山開闢成了公園,還在山頂建了魁山閣。魁山閣也算江城一大景緻,和南北二塔正好形成一個三角形。
謝梓琳到了車站,圍着站臺走了一圈,沒有看見陳默,也沒看見2路車,她很是得意,心知陳默還在路上,自己沒有讓他等。過了兩分鐘,她有些不耐煩了,嘴裡開始碎碎念:“怎麼還不來啊。”又過了三分鐘,終於開來一輛2路車,她開心地跑到車門前,看着一個一個乘客下車,卻依舊不見陳默。車開走了,留下失望的她。
魁山公園到了。陳默一跳下車就四處張望,沒看見謝梓琳,他有點失望,看看手機後,又走到馬路邊上,心想:“怎麼還沒到呢?算了,我是男生,等等女生是應該的。”過了十分鐘,還是不見謝梓琳的蹤影,陳默着急了,拿出手機給她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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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梓琳正着急,看見是陳默的號碼,立馬接聽,“你死哪去了?怎麼還沒到?出車禍了嗎?我等你好久了。”
“能不能別咒我?十分鐘前我就到了,是魁山公園站吧?你在哪兒?”陳默說。
“我就在站臺啊。”
“我也在啊。”
謝梓琳又四處看看,繞着站臺走,“那我怎麼看不見你?”
“我也沒看見你呀,”陳默看到馬路對面也有個站臺,突然明白過來,“喂,你是不是在馬路對面?”
謝梓琳也明白了,看向路對面的站臺,“你在對面嗎?”
路上很久才經過一輛車,沒什麼能擋住對面的視野,兩人很快就看見了對方,互相揮起了手。陳默想橫穿馬路,邁出幾步卻又停下來,他左右看看,找到人行道,指給謝梓琳看。謝梓琳明白他的意思,立刻走到人行道那裡。陳默等到綠燈才走,剛走到路中間,謝梓琳便跑上去接他了。
陳默說:“你應該早點告訴我你家在馬路對面呀,你看這耽誤多長時間。”
“這能怪我嗎?我又不知道你在那邊下車。”
“我從城北下來,這還判斷不出來嗎?笨死了你。”陳默輕拍謝梓琳的頭。
“我地理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
“我地理也不好呀,但我就能判斷出來。你啊,就是太笨了,在江城住了十多年,公交車往哪開都不知道。”
“噢,你聰明行了吧。”
陳默跟着謝梓琳走着,“我們去學校嗎?”
謝梓琳擡起腳,給陳默看她的拖鞋,“總得讓我回家換雙鞋吧。”
陳默看到拖鞋,知道謝梓琳是趕着來接他纔沒來得及換鞋,他心裡很滿足,又壞笑着說:“去你家呀?你家裡有其他人嗎?”
“我說沒有人,你想幹什麼?輕薄我。”謝梓琳雙手護着胸部。
“輕薄你又怎樣?你要報警嗎?等狼入了室,後悔就來不及了。”
“切,我會怕你?指不定誰輕薄誰呢。”
“說真的,你爸媽在家吧,我去你家?不太好吧?”
“我媽在家,怎麼?你怕了?”
陳默望着天說:“你都不怕,我怕什麼。”
這是陳默第一次獨自去一個女孩家裡,這個女孩還和他關係曖昧,家裡還有女孩的媽媽,他說不怕,誰會相信呢?陳默又緊張又興奮,馬上就要見到謝梓琳的媽媽了,他可得好好表現,第一印象特別特別重要。謝梓琳也是第一次單獨帶男孩回家,她的心情和陳默差不多,又擔心又期待。
謝梓琳的家在三樓,陳默剛進小區時就開始心跳加速,到了樓前更加緊張。樓梯一級一級,他們一步一步,空氣中瀰漫着青春的悸動。走到三樓樓梯口,陳默整理了一下衣領,做了一次深呼吸,謝梓琳在旁邊笑了。陳默噘着嘴說:“笑什麼笑?都是你惹的禍。”
“明明自己要來的,現在居然怪我,怕就回去。”謝梓琳把陳默推下樓梯,又立刻跑到家門前,大聲喊:“媽,客人來了。”
“快進來。”屋裡傳來媽媽的聲音。
陳默趕忙走到門前,十分有禮貌地說:“阿姨,打擾了。”
“別這麼客氣,快進來呀。”媽媽帶着笑迎面走來。
謝梓琳在陳默後面傻笑,突然伸手把他推進門。陳默沒有防備,差點就摔倒了。
媽媽說:“閨女,你就是這樣對客人的?”
“他平時在學校都這樣對我的。”謝梓琳走向沙發。
媽媽對陳默說:“怪我怪我,從小把她慣壞了,你別介意啊。”
“當然不會。”
謝梓琳坐在沙發,面前是一張玻璃茶几,她從果盤裡挑了一個蘋果,拿起水果刀開始剝,一邊剝一邊傻笑,視線都在蘋果上。陳默挨着謝梓琳坐下,還特意離得遠一點,生怕謝梓琳的媽媽起疑心。媽媽也年輕過,陳默這樣是欲蓋彌彰,幸好媽媽很開明,理解青春期男孩女孩的心思,不像某些封建家長。
謝梓琳將剝好的蘋果遞給陳默,眼睛卻看着茶几。陳默伸手去拿,不小心碰到謝梓琳的指尖,謝梓琳也感覺到了,兩人立刻縮回手,蘋果差點掉了。陳默害了羞,忙啃起蘋果來讓自己平靜。謝梓琳也害羞了,又拿起一個蘋果,低下頭繼續剝。陳默是抱過謝梓琳的人,這點小接觸他們早就習以爲常,然而,這次有家長在場,所以他們凡事都戰戰兢兢。
謝梓琳將剝好的蘋果遞給媽媽,又拿起一個蘋果來剝。媽媽和陳默開始聊天,時常提到謝梓琳。謝梓琳只是笑笑,專心地吃蘋果,不插一句嘴。媽媽還取笑她,“平時跟個瘋丫頭一樣,不說話都能憋死,今天是怎麼了?”這個時候,她才說一句話,但說完又安靜下來了。
謝梓琳就像在看話劇,一直聽着媽媽和陳默的對話。聊了半小時,媽媽對陳默很有好感,在知道他成績優異後,好感度又急劇飆升,家長都喜歡學習好的孩子,這是真理。媽媽說:“我家閨女有點笨,你可要多幫幫她。”陳默自然是求之不得,滿口答應。謝梓琳突然說:“我笨還不是遺傳你。”陳默說:“爲什麼不是遺傳你爸?”
謝梓琳的父母十年前就離婚了,那時謝梓琳剛剛七歲。陳默本是無心一說,卻戳中了那件傷心事,謝梓琳和媽媽都變了臉色,尷尬地看了看對方。陳默察覺到了她們的異樣,心想:“我說錯什麼話了嗎?”媽媽立刻笑着說:“笨還是遺傳我的吧,她爸要聰明些。”謝梓琳起身離開,給陳默倒了杯水,順便調整下心情。
陳默和媽媽換了話題繼續聊天,謝梓琳終於也加入進來,他們一直聊到兩點。謝梓琳回到房間背起書包,陳默見狀,也做好了和媽媽告別的準備。謝梓琳走到門邊,回頭看看陳默。陳默便站起來對媽媽說:“阿姨,那我們先走了,今天打擾了啊。”媽媽滿臉笑容:“別客氣,有空常來玩,路上小心。”
陳默和謝梓琳一起出門,有說有笑地走下樓梯,脫離了媽媽的監控,他們立刻曖昧起來。媽媽走到門口,聽着他們打鬧的聲音,搖搖頭笑着說:“年輕真好。”她稍微收拾了一下客廳,回到房間補補妝,背起單肩包出門上班了。
陳默和謝梓琳來到一樓,謝梓琳打開自行車的鎖,陳默將車推出門。他騎上車說:“上車,給你展示一下我的車技。”
謝梓琳側身坐在後面,“就你?認識路嗎?”
陳默踩動踏板,“你以爲我是你啊,雖然我纔來江城一年多,但是學校還是找得到的,不像某人,生活了十幾年……”謝梓琳不等他說完,使勁打他的背。自行車晃了一下,他又說:“喂,騎着車呢,別亂打。”
又走了一段路,謝梓琳突然說:“我爸媽離婚了。”
陳默一驚,回頭看了一眼,又立刻回頭看前方,他這才明白,爲什麼那個時候,謝梓琳和她媽媽會是那種表情。他說:“對不起。”
“沒關係,不知者不怪。說起來,我都不知道我爸長什麼樣。”
謝梓琳的眼眶溼了,一滴眼淚流到臉頰,她立即用手擦拭,隨後兩手抱着陳默,右臉頰也貼在陳默背上。陳默安靜地騎車,他料到謝梓琳會傷心,卻不知道怎樣安慰她。這是謝梓琳第一次在陳默面前哭,準確地說是在身後,而陳默清楚地知道。
陳默現在懂了,謝梓琳平時大大咧咧,都是爲了掩蓋內心的脆弱。她在人前很少哭,不是因爲她很堅強,而是因爲她只在信任的人面前哭。上學期的某天晚上,陳默去送她,她撞着自行車摔倒,強忍着疼沒有哭出來,是因爲她還不夠信任陳默。
陳默說:“我給你講個笑話吧。”
“嗯。”
“兩隻螞蟻在海邊講笑話,講着講着就死了,爲什麼?”
謝梓琳想了想,“嗯……不知道。”
“這麼簡單都不知道嗎?再想想。”
“想不出來啊,因爲海笑了嗎?”
“對對,就是海嘯‘笑’了。”
謝梓琳笑出聲來,又打了陳默兩下,這次打得很輕。陳默聽見笑聲,也開心地笑了。自行車沿着小清河走着,很多人在河邊喝茶、打牌,還有人在抖空竹、唱戲、遛鳥,擺攤叫賣的小商販也多的可怕。陳默和謝梓琳卻十分安靜,完全不受周圍的喧囂影響。想來,兩個相互喜歡的人坐在同一輛單車上,應當是世上最幸福的事了,所以是此時無聲勝有聲。
時光又來到十一月,秋風吹響了冬天的號角,河畔的垂柳依舊堅強地搖盪身姿。陳默載着謝梓琳,他們多希望時光走慢一點,最好是靜止,那樣兩人就能一直在一起。陳默剛開始騎得很慢,但後來爲了不遲到,不得已加快了速度。他們約定,以後的星期天,還要一起騎車,還是他載着她。
到了校門口,陳默告訴門衛叔叔他去參加了競賽,又拿出了准考證,謝梓琳也出示了通校生證,門衛才讓他們進學校。兩人騎車到了車棚,陳默放好車,謝梓琳將車上鎖,便一起跑向教室。
雖然他們跑得很快,但還是晚了兩分鐘。兩人同時出現在教室門口,還同時喊報告,要是在平時又得引起一場轟動,但現在上了課,同學們只是輕聲偷笑,誰也沒有大肆宣揚。週六補課,老師經常讓學生自習,發現問題就提問,這次也是一樣。守班的是黃老師,看到陳默和謝梓琳,便說:“快進來吧。”
陳默剛一坐下,丘離就低聲說:“不要告訴我你們回學校時剛好碰上了。”陳默一句話也說不出,拿出歷史書就開始學習。餘倩聽見丘離的話,也低聲說:“可不是,他們可有緣分了。”謝梓琳臉紅了,馬上埋頭看書。
下課鈴一響,謝梓琳知道同學們又要起鬨,她本想逃出教室,誰知剛一起身,就被跑過來的崔小詩按住了。崔小詩壞笑着說:“你上午說發燒是真的還是假的?不會是……”說着還看向陳默。
“廢話,我會拿身體開玩笑嗎?”謝梓琳忿忿地說。
陳默聽說謝梓琳發燒,急忙回頭說:“什麼?你生病了?什麼時候?”
崔小詩指着陳默說:“喲,裝得還挺像,你真的不知道嗎?”
“誰裝了,我上午在考試呢。”陳默把手放在謝梓琳的手臂邊,說:“你什麼時候生病了?”
丘離說:“早上她沒來,小詩打電話問她,她說她發燒了。”
“真的啊,我都不知道,”陳默又對着謝梓琳,“你現在沒事了吧?”
謝梓琳對陳默的關懷猝不及防,心想:“這麼明顯,不怕別人說閒話了嗎?”她說:“沒事,睡了一大覺就好了,不然我下午就不會來了。”
“那就好。”
“我說,你們當真是在校門口碰上的?”崔小詩問。
謝梓琳說:“是啊。”
陳默見謝梓琳不說實話,突然有些失落,心想:“我們的關係,還要這樣多久。”不過,陳默自己也不敢說,他只能跟着謝梓琳說:“對啊,就遇見了嘛,不然還能怎麼樣。”
謝梓琳見陳默也不說實話,心中也有點失落,不過,是她自己先撒的謊,陳默總不能來拆她的臺吧。她對崔小詩說:“你過來不會只是想弄清楚這件事吧?那你真是太無聊了。”
“我又不是吃飽了沒事幹,過來當然是有正事啊。”
“有屁快放。”謝梓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