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尚把杜宇凌空提着,還在微微的晃動,杜宇再硬氣,這時候也慌了,臉色唰的一下子慘白慘白。不過這一招非常的管用,很快,從盆地底部的一片植被裡就傳出了歇斯底里的喊話聲,杜家的人露面了,他們讓和尚趕緊住手,一切都好商量。
和尚咧嘴一笑,把杜宇甩回來,然後就和杜家的人談條件。那邊應該是杜連出面了,他是杜國魁的侄子,也是杜家本門的嫡系,對杜宇的分量很清楚。不過杜連的腦子沒有杜宇那麼好用,已經到了這時候,他還天真的跟和尚說,要我們先放了杜宇,和尚直接朝下面啐口水,表示拒絕。
經過磋商,雙方暫時達成了共識,杜家的人從盆地底部全部撤回了上面,然後他們放下了繩子。我們也慢慢的從山體上下來,和尚架着杜宇,用槍頂着他後腦,我跟麻爹幫着把垂下來的繩子綁在和尚腰間,他就這樣挾持杜宇,由杜家人先拉上去。
這個步驟是經過仔細考慮的,不管我們誰先上去,都有被杜家挾持的可能,只有和尚先上,拿杜宇當籌碼,看着他們一個個再把我們拉上去。
因爲杜宇的腦袋上就頂着槍,杜家人很老實,把我們一個個從下面拉了上來。當我再一次站在山眼的邊緣,俯視雲壇峰,心裡就生出一些感慨。有的時候,人力真的不能改變什麼,老頭子哥哥的遺骨遺落在山體內部,可能永遠都帶不出來了。
我們登上山眼邊緣時,馬上又和杜家進入了對峙狀態。這時候,麻爹突然就在後面拉我,指着雲壇峰讓我看。
麻爹所指的方向是雲壇峰的山頂,一隻體態碩大,渾身毛皮黝黑髮亮的大狼正在山頂一塊大石頭周圍徘徊。
“是那隻鬼東西?”
鬼東西現在出現在山頂,就說明山體內複雜無比的巖縫裡至少有一條能通到那裡,我躲在和尚背後正要說話,一副很有意思的場景就出現在視野內:天空中飛過來一隻不知名的大鳥,爪子上似乎抓着兔子之類的小東西,飛到山頂上空以後盤旋了幾圈,拋下爪子上所抓的東西,而那隻毛皮黝黑的大狼瘸着一條腿跑到跟前,開始慢條斯理的進食。
就在這時候,第二隻大鳥又出現在視野裡,和第一隻鳥一樣,在山頂丟下了食物,隨後,兩隻鳥又左右盤旋幾圈,飛離山眼,很快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我一直都懷疑這座山上不可能存在複雜的食物鏈,象狼這樣的體型,根本無法生存下來,而現在才知道,這鬼東西竟然是靠兩隻大鳥的供養而活下來的。
自然界中有很多很多動植物之間存在共生系統,但這種共生系統之間必須存在一個重要的因素:互利,只有這個因素存在,共生系統才能建立。
就象蜜蜂和花朵之間的關係,花朵給蜜蜂提供花蜜,蜜蜂幫花朵傳粉,各取所需,如果植物不開花,蜜蜂自然不會來,這種互利系統也就不復存在。但兩隻大鳥和山頂的黑狼似乎並沒有互利的基礎,竟然能夠形成奇妙的供養關係,我覺得這是自然界裡的一種奇觀。
“屁的奇觀。”麻爹小聲說:“這兩隻鳥一看就是人養出來的。”
“什麼意思?”我楞了一下,如果說兩隻送食物的鳥是人養出來的,那就說明,這隻鬼東西肯定也是間接被養在山體內部的。
麻爹還想接着分析,但是情況已經不允許了。杜家那邊一個勁兒的要求我們放人,小鬍子冷冷的看着對方,和尚則百無禁忌,馬上開始耍賴,說我們離開賀蘭山以後會把杜宇放走。
這樣一來,杜家人馬上急眼了,杜年脖子上的青筋蹦的老高,忍不住開始嚷嚷。但是和尚怎麼可能吃他這一套,仍然用槍頂着杜宇的後腦:“兩條路,一個就是馬上崩了他,一個就是我們離開賀蘭山放他,你們自己選,我絕對不勉強。還有,別跟我說什麼信用不信用,我沒上過學,不認識這倆字。”
我們不顧杜家人的態度,壓着杜宇開始走。杜宇在杜家的身份還是很高的,對方投鼠忌器,跟了一段路,被和尚一脅迫,就不敢再跟下去。
從我們來山眼到現在,好幾天過去了,當我們重新走到當時和巴圖約定的地方時,已經完全看不到他的影子,連馬都不見了。這個蒙古漢子和白音不同,看似粗狂其實心眼很多,他可能嗅到了什麼氣味,提前溜號。他走了不要緊,直接把我們扔在這裡。
中間的過程就不多說了,反正我們沒少吃苦頭,很久之後才從這裡摸出山。到了這時候,杜宇才流露出了一些慌亂,我們已經完全脫困,他對我們來說也沒有任何用處,很怕被滅口。但是小鬍子想了很久,最終決定饒過他。我也不想問那麼多原因,總之小鬍子決定的事,基本上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我們離開了賀蘭,然後就匯合留在銀川的夥計們,分批南下,直接回到南京。一連睡了好幾天,我都沒把這股疲憊給恢復過來。
雖然脫困了,睡在舒服的席夢思上,但是我心裡仍然沒有平靜。杜宇在巖縫裡對我講的事情,我一直守口如瓶,連小鬍子都沒告訴。只不過我時常都會想,老頭子,他真的一百歲了嗎?
對我來說,他究竟多大年紀,現在已經不重要了,我只希望平平安安的找到他。
從雲壇峰帶回來的銅牌我沒有見,被小鬍子收起來了。從賀蘭歸來大概一個多星期後,我纔算恢復了精神,和尚跟麻爹湊在一起涮火鍋,我沒參與,直接去找小鬍子,有些事情,是到該談談的時候了。其實我並不是不相信小鬍子,只是老頭子在我心裡重的和山一樣,一天找不到他,我就不可能真正的輕鬆。
我見到小鬍子的時候,並沒有直接說讓他兌現承諾,只是商量着看能不能把設想的計劃儘快的實施。
“你說的不錯,必須要儘快實施。”小鬍子的傷還沒有完全好,不過我很相信,只要他還有一根手指頭能動,就可以掌控局面。
“我沒有別的任何要求,只是希望老頭子可以出現,而且要平安的出現。”
“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小鬍子沉吟了一會兒,說:“本來,這件事情是要從長遠打算,穩妥的做下去,但是有人已經被逼的沒辦法,他們被動的同時,也會帶給我們一些影響。”
“什麼意思?”
“一時間很難解釋清楚,但是我們要走一步很重要的棋。這步棋走出去,一些人會出現的,很可能包括衛長空。”
“具體怎麼做?”我一聽老頭子可能出現,馬上就迫不及待想聽小鬍子說下去。
“把手裡的銅牌拍出去。”
“把銅牌賣掉?”
“假賣,只是一個幌子,但是有人會忍不住爲了這個幌子而來。”小鬍子輕輕噓了口氣:“等着看吧,這步棋只要一走,後面就要熱鬧了。”
小鬍子着手安排下面的事情,一共用了不到一個星期時間。然後他就安靜下來,可能在等待什麼消息,順便養傷。我等的很急,又不好催他。大概一個月之後,他就打算動身了。本來這件事我完全可以不露面的,但我坐不住,我想在老頭子出現的第一時間就見到他。
所有夥計都被留下了,出發的時候只有我和小鬍子,和尚,麻爹。當我聽到小鬍子所說的目的地時,就大致明白了他的意圖。這一次,我們要趕到半邊樓去。
行程很快,而且這條線小鬍子已經提前開始鋪了,到了湖北之後,我們馬上就和半邊樓聯絡。算起來,小鬍子手裡應該有六塊銅牌了,其中班駝還有云壇峰帶回來的是原物,他打算拿出來做幌子的,就是這兩塊銅牌。
聯絡上半邊樓那邊的人之後,他們又很快把情況反饋給了姓甘的老闆,雷英雄拍走的那塊銅牌價值不菲,這是大生意,甘老闆親自和小鬍子會晤了兩次,談妥了一些細節。半邊樓的地下拍賣不是天天都有,要組織起貨源和賣主之後纔會進行一次。最近的一次拍賣將在六天之後進行,這兩塊銅牌,屆時也會露面。
按照規矩,在半邊樓露面的貨,要提前帶過去,因爲競價中都是真品上桌,以便競價者們可以看的更清楚。但是這樣貴重的東西,小鬍子不可能提前交出來(其實我懷疑他根本就沒帶兩塊銅牌)。這引起了一些小矛盾,半邊樓可能覺得有些不爽。不過到了最後,他們還是讓步了,小鬍子答應競拍的當天,他會自己帶貨過去。
六天,只有六天了。
我的心情也隨着時間的一點點流逝而愈加躁動,兩塊西夏銅牌的風聲傳出去,老頭子會露面嗎?
我不敢確定老頭子真會出現,不過我相信小鬍子的話,兩塊銅牌出現,會讓這次拍賣非常的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