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坤的半個手掌飛了出去,他的喉嚨被死死的掐着,發不出太大的聲音,因爲劇痛和驚恐而產生的情緒幾乎要爆炸了,宋坤的四肢還有身軀拼命的扭動,但是小鬍子一隻手卡着他的要害,不容他反抗。【
飛舞的鮮血濺了小鬍子一身,那幾個正在大聲叫嚷的人隨着這一幕的出現,不約而同閉上了嘴巴,他們不是沒有見過血的人,在這個圈子裡混,誰的手都不會乾淨,但冷酷的小鬍子切掉宋坤的手掌,連眉頭都沒有眨,他的表情彷彿凍結了,有人咕咚嚥了口唾沫,盯着宋坤被切掉的手掌,瞬間就愣住了。
小鬍子依然沒有察覺到這幾個人退去的聲響,他一聲不響,手裡的合金管前端鋒利的刀刃再次重重的一閃,宋坤的一條小腿幾乎被齊齊的砍斷了,只剩下骨頭茬子和一層皮連着斷肢,這絕對是難以承受的壓力和痛苦。
是的,很殘酷,非常殘酷,但小鬍子不得不這麼做,他要保住自己的命,也要保住嘉洛絨的命,他不能像雙目完好時那樣靠身手去解決掉眼前倖存的幾個敵人,就只能這樣硬把對方嚇退。
宋坤整個人都被小鬍子一隻手掐着喉嚨提着,斷掉的小腿只有一層皮掛在大腿上,隨着身軀的扭動不住的晃動着,對面那幾個人開始退縮了,他們驚恐的張着嘴巴,看都不敢看宋坤一眼。
“滾。”小鬍子第三次勒令對方退走,隨着這一聲低低的警告聲,合金管再次一動,宋坤另一隻手掌隨着噴涌的鮮血飛了出去。斷掌飛出去很遠,正好落在那幾個人的腳下,這像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幾個人的心理防線徹底壓塌了。
宋坤的手下和蘇日組織中真正的成員不同,利益把他們臨時綁在一起,這樣的利益聯盟是經不住考驗的,不知道是誰率先調頭飛快的跑,其餘幾個人立即跟了過去,他們徹底被嚇怕了。
當這些人抱頭鼠竄的時候,小鬍子猛然感覺兩隻眼睛劇烈的疼痛,突如其來的疼痛讓他險些窒息了一下,身體忍不住來回發抖,他覺得自己有點撐不住了,立即拖着半死不活的宋坤,一步一步朝後退。
他不知道是不是殘留在眼睛中的毒素到了該發作的時候,但那種疼痛真的非常難熬,他強壓着疼痛對感官帶來的擾亂,側耳分辨着,當確定哪些人真的走遠了之後,他喊出了躲在地下的嘉洛絨。嘉洛絨也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但她更關心的是小鬍子,在她眼裡,除了這個男人,別的一切其實都並不重要。
小鬍子感覺那種疼痛連着心臟,像是要把雙眼的眼球硬生生擠爆一樣,但他知道現在還不是倒下的時候,他拖着宋坤,帶着嘉洛絨快速的朝前跑,去追趕已經走遠的犛牛車。犛牛車沒有走特別遠,他們跑了大概二十分鐘,就追上了正在曠野中尋找枯草的犛牛。
“走!能走多快走多快!”小鬍子一刀捅入了宋坤的心臟,隨手把他推到一旁,跳上犛牛車,他支持不住了,眼睛中的毒素吞噬了他的視力,同時還在影響他的神經,他感覺大腦一陣不可抵禦的眩暈,儘管雙手緊緊的抓着車子,卻控制不住意識的逐漸模糊。
嘉洛絨不會趕車,顯得手忙腳亂,她猛然聽到身後噗通一聲,一回頭立即就看到小鬍子癱倒在了車上。嘉洛絨慌了,她一直都把小鬍子當成最依賴的人,覺得呆在他身邊會很安全,但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要照顧這個男人。
嘉洛絨使勁搖小鬍子,但小鬍子已經沒有任何知覺了,周圍是一片黑暗,嘉洛絨驚慌的朝四周看了看,她是個聰慧的姑娘,知道哭啼在這個時候沒用,唯一的出路就是儘快把小鬍子送到遠方的那座寺廟中。
這是一條漫長的路,嘉洛絨使勁驅趕着犛牛,但牛始終走不快,她從黑夜走到白天,又從白天走到黑夜,連一口水都顧不上喝。她心裡非常害怕,因爲小鬍子一直沒有甦醒,她怕自己趕着車走在途中,再回頭的時候會突然發現小鬍子沒有呼吸。
她用了兩天時間,才漸漸接近了目的地,但是這座寺廟在山裡,最後連犛牛車都走不動了,嘉洛絨咬了咬牙,跳下車子,用盡全力把昏迷中的小鬍子拖到車邊,然後把他背在身上。小鬍子雖然精悍,可也有一百多斤,這對於柔弱的嘉洛絨來說,是很沉重的負擔,只走了幾步,嘉洛絨就有點喘不上氣了,她下意識的朝遠處望了望,連綿的山是一段更加難走的路途。
嘉洛絨走的很吃力,也很慢,但她一步都不停,她的堅韌和她的外表不成比例,她的雙腿走的麻木了,機械的一步一步邁動着。走的遠了,嘉洛絨堅持不住了,她突然一下子哭了出來。
她哭了,並不是覺得自己哭,只是覺得自己沒有能力把這個男人儘快送過去,她哭了,卻仍然咬着牙在走。
走出去幾步,她的雙腿就被壓的受不住,猛的撲倒在地,每每這個時候,嘉洛絨都要耗費差不多十分鐘的時間重新站起來,重新把小鬍子艱難的背在背上,繼續朝前走。每次跌倒,她總是自己趴在地上,唯恐小鬍子會受到一點點磕碰。
她不知道跌倒了多少次,她的額頭被撞破了,鮮血順着雪白的臉頰流下來,她不去擦血跡,害怕擦血跡這短短的時間就會耽誤小鬍子,任由額頭流出的鮮血凝固在臉龐上。
到最後,她真的無法再邁動一步了,嘉洛絨腳下被一塊石頭絆了一下,這一次摔倒,她沒有力氣站起來。然而嘉洛絨就側躺在地上,把小鬍子抱在懷裡,一點一點的朝前爬,她就用這個姿勢朝前爬着,漸漸的,手肘外的衣服被磨透了,鮮血浸透了衣服。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爬了多久,進入這片山地的第二個黑夜,她遙遙的看到了那座寺廟中的燈光。但就是這可以目視的距離,也讓她爬了足足四個小時,一直到深夜時,才真正爬到了寺廟的大門外。
毫不誇張的說,嘉洛絨能一路堅持到這裡,是個難以令人置信的奇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支撐着她的信念和心靈。到了寺廟大門外時,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依然那樣慢慢的爬着,寺廟大門外的臺階上,留下一道淡淡的血跡。
嘉洛絨用力拍打着寺廟的大門,過了一會兒,守更的僧人打開了門,當他看到門外這個幾乎已經沒有人樣的藏族姑娘時,微微吃了一驚。嘉洛絨一把抓住僧人的褲腳,拼命對他比劃,但這個僧人不太能看得懂她的手勢。嘉洛絨顧不上取紙筆,就用手指沾着自己手肘上的血,在寺廟大門外的地面上,一個字一個字寫着。
她簡短的寫下了情況,說她知道寺廟裡有精通藏醫的上師,希望可以懇求上師救人。
守更的僧人一下子就搞不懂這個藏族姑娘了,但是他能看得出,這個嬌弱的女孩可能吃盡了苦頭才找到這裡,他認真的看了嘉洛絨寫在地面上的字跡,又看看昏迷的小鬍子,隨即就皺起了眉頭。
僧人問嘉洛絨能不能聽到自己的話,嘉洛絨拼命的點頭。
“門措上師是精通醫術。”僧人用藏語對嘉洛絨說:“不過,上師正在修持秘法,他不見外客的。”
嘉洛絨的眼淚頓時就從眼眶中溢出來,她急忙又伸出一隻手抓住守更僧人的褲腳,用力搖晃着,她的眼神和表情中充滿了哀求,她解釋不出來自己是怎麼樣一步一步爬到這裡的,她只想把這個男人救活,把他的眼睛治好。
“真的不行。”守更僧人顯得非常爲難,看得出他很想幫嘉洛絨,但沒有人可以驚擾門措上師的修持,他緩緩的搖了搖頭,似乎不忍再看嘉洛絨。
“求求你!求求你!”嘉洛絨伸出手指,在地面上用力寫着,她不能出聲,卻哭的像要昏厥過去。
淚水一滴一滴的滴在血跡寫出的字上,守更的僧人遲疑了,他不忍心直接拒絕嘉洛絨,但又不能去驚擾上師。
僧人的遲疑讓嘉洛絨更加不安,她掙扎着爬了起來,噗通一聲跪倒在僧人面前。守更僧人慌了手腳,他想把嘉洛絨拉起來,但這個不到一百斤的藏族女孩,此刻卻像一座沉重的山,深深的跪在地上,怎麼拉都拉不動。
嘉洛絨沒有再寫字,沒有再比劃,但她不停流淚的眼睛,卻說明了一切,她跪在僧人面前,希望可以通融一次。
“這......真的......”守更僧人急的來回甩手。
砰!
嘉洛絨的腰身猛然一彎,額頭重重磕在地面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這一下磕的非常重,她額頭上的舊傷一下子被重新撞破了,鮮血順着臉龐朝下滴。
“不要這樣!”僧人急忙去拉嘉洛絨,但還是遲了一步。
砰!
嘉洛絨的額頭再一次重重磕在堅硬的石條地上,她慢慢擡起頭,淚水完全和鮮血混在了一起。她彷彿感覺不到疼痛,咬着嘴脣在哭,淚水和鮮血沾滿了那雙充滿哀求和悲傷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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