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對着琴兒說了一句,琴兒便有些開心應了一聲。
公子竟然要帶她去皇后娘娘那裡,竟然不需要瑾姑娘作陪了。
說明自己這個婢女,還是當的有用的。
心兒目送着公子與琴兒姐姐離去,而後疑惑的進了房內,問道:“瑾姑娘,公子怎麼不帶你去啊?你們吵架了嗎?”
姜瑾木然……難道他們總是吵架的麼?
“我身子有些不適,所以不大想去。”她道。
“噢這樣啊,我就說嘛,嘿嘿。”心兒乾笑了幾聲。
她沉吟片刻,說道:“心兒,你在院落裡看着。我有點事要去做。”
“啊?瑾姑娘你有什麼事情要去做啊,我幫你好了。”她殷勤道。
姜瑾勉強笑道:“不用了,這院子裡總得要有人的。你放心,我去去就會,不會連累你的。”
心兒倒不是這個意思,只能點頭說道:“那好吧瑾姑娘,你去吧。”
她走出了院落裡,在宮道上看到遠處的尉遲弈與琴兒。
她默默的一路隱蔽,跟着二人過去。
納蘭清如的宮殿外頭不知有沒有站着什麼人,她得想些法子纔是。
姜瑾一路掃視周圍,一路掩人耳目的跟着。
見到二人進了那殿內,她就知曉那是納蘭清如所住的宮殿了。
她低低疾步走過去,見殿外站着兩排下人。
左側兩個婢女,一個小太監。右側也一樣。
納蘭清如要那麼多人看着做什麼?
姜瑾想了想,從身上拿出佩玉,準備着。
先等一等,等琴兒出來。
過了會兒,殿門被掩上,琴兒走了出來,跟他們站在一起。
她走了過去,說道:“糊塗了糊塗了,公子走的時候佩玉忘記拿了。琴兒,公子在裡面嗎?”
“瑾姑娘,你怎麼來了?”她有些詫異。
“噢,我看公子的佩玉落下了,所以想送過來。一路問人的。”姜瑾說着,手上拿着佩玉給她看。
琴兒也只是看了一眼,便說道:“公子正在裡頭同皇后娘娘議事呢。”
她哦了一聲,道:“左右也是閒着,我就在此同你一起等公子出來吧,我們說說話吧。”
琴兒顧慮了一眼,想想心兒在院落裡也就放心了。
她瞟了裡頭一眼,而後輕聲問道:“瑾姑娘,你可知道公子是什麼人啊?爲何會認得皇后娘娘?”
他們也只道公子是皇后娘娘請進宮來的,其他就一概不知了,也不敢去打聽。
正好在此閒話,隨口問問。
姜瑾有些勉強道:“實不相瞞,我也不知。”
琴兒欲言又止。
“公子他,沒再對你怎麼樣了吧瑾姑娘。”她關切問道。
她笑說,“沒有,哪有的事。公子脾性雖不好了些,但是心底還是好的,也很關切我。”
“那便好,方纔公子喚我過來作陪,我還以爲公子又同你吵什麼了。”她道。
姜瑾笑笑,不作回答。
“瑾姑娘,你先前是做什麼的呀?聽你說,好似也是剛剛跟着公子的。”琴兒好奇問道。
她略思索下,隱瞞道:“確實是同你們一樣。”
她沒有回答她問的那先前做的什麼。
琴兒噢了一聲,知道她不想說,便也再沒問了。
之所以這樣好奇瑾姑娘,也是因爲見她舉止不凡,不似同她們一樣卑微的。
而且公子似乎對瑾姑娘也有些不同。
若真要說是剛服侍公子的,琴兒半信半疑。
但這些,姑娘不願意說,她也不好多問,只得將疑問暗暗放在心底。
姜瑾微微偏頭,不經意的望向裡面,本想在外頭探聽一些話的,但料想竟半分言語也未曾聽見。
莫不是故意說的那般輕聲的?這裡頭多半有着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
她難以想象納蘭清如會邀尉遲弈合作。
過了一會兒,她算算世間,再加上一無所獲,眼前只能暫且離開,不然若出來了,打草驚蛇,不大好。
姜瑾轉身,將手中的佩玉遞給琴兒,說道:“過會兒公子出來的時候遞給他。”
“瑾姑娘不同我們一起在這裡候着了嗎?”她問道。
她勉強笑道:“你知道的,公子沒有讓我過來。本也就是過來送這塊佩玉的,現多留了一會兒。但我瞧着裡頭,應該也快出來了。”
琴兒表示理解,接過佩玉。
“那我走了。”姜瑾道。
“好的瑾姑娘。”
其實,她也想過,這塊佩玉可以讓琴兒假稱是琴兒自己送來的。這樣尉遲弈就不知道她來過了。
只是仔細一細想,琴兒好端端站在外頭,不可能發現尉遲弈玉佩沒了而回去拿,再過來。
這樣反而會引起尉遲弈的懷疑。
姜瑾這麼做,自有她的道理。
讓他知道她來過了,她想知道他們二人都說了些什麼。
待回去後,她即便隻字不提,尉遲弈也會問她的。
這樣正好,她要的就是,他來問她。而不是她想要知道什麼,去問他。
這兩者的差別是極大的,她捏準了他會。
回到了院落裡,姜瑾在房內喝着茶水。
不知多久過後,琴兒推着尉遲弈緩緩進了房內,掩門退下了。
她不好再繼續坐着喝茶,於是假意走到他面前道:“近日日頭都好,我將被褥抱出去曬曬吧。”
“你方纔,去過那兒了?”他問道。
果然,讓她猜中了,他會問她。
姜瑾說道:“收拾的時候,見牀榻上一塊佩玉,你落下了。便想着給你送過去。”
“送佩玉是假,想知道情況是真吧。”尉遲弈陰陰然道。
她笑了笑,道:“還有別的事麼?沒有的話我去曬被褥了。”
說着,便轉身要去抱被褥。
“你不想知道,我同納蘭清如都說了些什麼麼。”他詰問道。
姜瑾將被褥疊了疊,而後抱着道:“你想說自然會告訴我的,何必在此繞彎子呢。明顯的,你並不想說,你只是想試探我。”
她在原地停留一瞬。
尉遲弈道:“小瑾若是想知道,我自然會告訴你。但看起來小瑾似乎不是很想知道呢。”
這是在激她。她不上當。
姜瑾道:“嗯,確實不是很想知道。等你想說了,我再聽。”
她騰出一隻手將房門拉開,琴兒見她出來便上前去幫忙,說道:“瑾姑娘回屋好生侍奉公子吧,公子有些疲累了,這些活我們來幹就好。”
“都讓你們幹了,我做什麼呢?”她問道。
“侍奉公子呀。公子都不讓我們碰他一下,也就只有瑾姑娘可以代替我們照顧公子了。所以這些活,就交給我們好了。”琴兒說道。
心兒也過來幫忙,二人便拿出去了。
姜瑾好不容易想趁着這個機會不與尉遲弈多待的。
方纔她表現出一副不想知道的樣子,反而會引起他的關注,他早晚都會告訴她的。
因爲他知道,即便他說出來,她也不能夠怎麼樣,頂多算個知情。
進屋後,聽得一聲,“我累了。”
她道:“午睡一會兒。”
尉遲弈轉動着木輪椅,去了一旁,並喚她過去。
“小瑾,過來服侍我。”他道。
見她無言,他開口提醒道:“捶腿。”
姜瑾說道:“我對拿捏一竅不通,若是重了輕了也不滿你的意,擾了你的好興致。”
“錘。”他有氣無力道。
她眉間閃過一絲懨懨。這樣的人真是麻煩,說一句話必須得讓你做到,怎麼這麼擰。
她無奈,心中是恨意不減,蹲下便以仇視的目光看着閉着眼享受的人。
“你的腿沒有知覺,爲何還要我錘?”姜瑾狐疑問道。
她的一雙手重重的敲着,左右他感受不到。
“錘多了,也就有知覺了。我在找這種感覺,小瑾,你不懂。”尉遲弈陰惻惻道。
有病,果然是有病。
若不是碰上了他,她此生也見不到他這樣的人,真是造孽。
姜瑾無聲的錘着,正好給她一個發泄口。
但錘着錘着,她不覺又有些心軟同情,這手的力道也跟着小了些。
“你想要做這些無用功做什麼?”她問道。
“也並非無用。”尉遲弈睜開眼,嘴角帶着詭秘,道:“看着你這樣服侍我,也並非無用。我心裡,只剩下高興。”
高興?高興什麼?嘲諷她?
姜瑾收回手,起身看着他道:“我一直有個問題想要問你。”
他一副願意傾聽的樣子。
“你爲何不讓琴兒與心兒碰觸你?爲何要我服侍你?爲何同意我留在你身邊做這婢女,你與納蘭清如是同盟,卻又同她對着,你不怕麼。”她問道。
她對他,有什麼利益可言。
爲何要保她?爲何要答應她?
“清心寡慾了多年,身旁有個美人伺候,何樂而不爲呢?”尉遲弈反問道。
姜瑾道:“天底下多的是比我容貌上乘的,你說這話,未免有些假了。”
他笑笑,悠悠道:“小瑾,何苦這麼貶低自己?這天下第一美人,非你莫屬。我正是喜歡,你這張動人的臉。”
言完,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陰然道:“我很喜歡你,小瑾。”
她內心震撼無比,被眼前桀桀怪笑的人震的說不出話來。
“老國師已經無力爲朝廷效力,我這個新國師很快就能夠上任了。小瑾,只有我強大了,才能保護你。你明白麼?”尉遲弈盯着她道。
他說的不錯。
但姜瑾心頭百感交集,五味雜陳,說不出來的滋味與感覺。
“你那日思夜想的老情人呢?現在又在哪裡?小瑾,只有我可以保護你,只有我可以給你一切,堂堂正正成爲你的男人。”尉遲弈怪笑着看着她。
她道:“那是你的一廂情願。”
他聞言,面上的笑容漸漸收歇。
“一廂情願?一廂情願。”他轉動了木輪椅,口中念着,似在嘲諷。
“什麼一廂情願呢?你當真以爲,我歡喜你歡喜的不得了?小瑾,你錯了。你太看得起自己了。”尉遲弈嘲道。
姜瑾不願意理睬他,與他說話就是這樣費勁。
再這麼下去,她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說了這麼多,乏了吧?伐了就好生歇息。我出去了,不打擾你了。”她利索乾脆的走出去,這次身後的人沒有開口阻攔她。
尉遲弈森森的眼神盯着她,直到她離開房內。
受不了了。這是姜瑾出門後腦海里迸出來的第一句話。
還是投靠雲妃吧。等她尋個機會就過去,徹底擺脫尉遲弈這個瘋子。
他簡直病的不輕,長此以往,估摸她都要被他感染了。
姜瑾靈機一動,去尋了琴兒,問她道:“你可知近日宮中都有些什麼事項。”
“事項……稍等瑾姑娘,讓我想一想。”她擡眼尋思着。
“噢對了,聽說我們的老國師年紀大了,已經不能夠再爲朝廷效力了。皇上他有意冊立新國師,由皇后娘娘親自執掌此事。”琴兒徐徐道。
尉遲弈方纔所說,就是此事麼?
納蘭清如與他也談及了。
雖然她現在的恩寵不及雲妃,但是這皇后之位倒是穩固的,身份權力也在。
皇上樂個清閒,將此事交給她處理也是放心。
只是,未曾聽說過殘了雙腿的還能當國師的?
納蘭清如到底想打什麼主意,她能怎麼做。
“瑾姑娘,你在想什麼呢,這麼入神?”一旁的心兒過來問道。
琴兒打斷她,對她低語道:“別打擾瑾姑娘。我發現她總是如此呢,喜歡發怔。聽說正在發怔的人是不能輕易打斷的,這思緒就沒了。”
心兒噢了一聲,拉了拉她道:“那姐姐可知曉,瑾姑娘這都在想些什麼呢?”
琴兒道:“我也不知。”
姜瑾一番思索完畢,她問兩個婢女道:“你們可會做些點心?”
“當然會啦。看瑾姑娘這副模樣,難不成是想要親手做些點心給公子嚐嚐?”心兒八卦偷笑道。
……隨她們怎麼說吧。
她道:“可否教一教我。”
心兒立馬就說自己做點心的功夫不如琴兒姐姐,所以便推給了她。
琴兒說自己也不大行,心兒道她謙遜。
姜瑾道:“琴兒,你教我吧。”
“現在嗎瑾姑娘?”她問道,然後看了看日頭。
她篤定道:“就現在。”
於是心兒打掃着院落,時不時悄悄附過去偷偷看一眼正在掌廚的二人。
先前做這些東西,都是阿俏最擅長的。
姜瑾一邊學着琴兒和着麪糰,一邊思緒回到了在西謨的時候。
即墨……對,還有即墨。
他現在應該很愧疚吧,認爲是自己失責,作爲她的貼身侍衛卻沒能夠好好保護她。
那夜,也不知是否上天註定,她鬼使神差的讓即墨去城門口,寓意是不放心尉遲弈會出城。
正是因爲這點,她對院子裡的暗衛太過放心,從而失了警惕。
“瑾姑娘,然後這樣,你瞧我。對,就是這樣。瑾姑娘真真是聰明,一上手就做的這樣好,真是天賦呀。”琴兒掩飾不住的誇讚道。
驀地,她觀察到了姜瑾的手玉面白潤,於是便隨意提了句,“瑾姑娘的這雙巧手,同宮裡頭那些娘娘們一樣生得極好的,這樣玉潤白皙。”
她道:“哪裡是生來就是這樣的,只不過偶爾保養保養把了。”
琴兒一聽,眼睛亮了亮,她再看向自己的手,常年做些粗活,變成了這樣粗短的,難看死啦。
而且通紅又黃,同樣是女子,瑾姑娘簡直是畫裡出來的。
莫說是公子重視她,若非她是女子,要是換做了男子,都怕是要拜倒在瑾姑娘的石榴裙下的。
姜瑾見她好似很感興趣,便道:“我有個女醫者好友,是她教會我如何調製手膏的。得空了,我也教你調製,算是爲了報答你現在教我做這些點心了。”
琴兒很高興,問道:“真的嗎?瑾姑娘你人真好!”
她笑笑。
“只是瑾姑娘,你爲何要在公子身邊做婢女呀?其實,我覺得你完全可以像雲妃娘娘,皇后娘娘那樣……”她說着說着,忽然覺得自己說的有些不妥,便噤聲了。
她真的覺得瑾姑娘美的似畫一樣,若是有心爭一爭,比她現在這樣可好多了。
姜瑾拿捏完一個像樣的糕點出來,而後學着她抹點粉擦掌。
她笑道:“豈是那麼容易的。”
琴兒想想,這倒也對。
“既然已經跟了公子了,我便不會有什麼其他的心思了。”
“瑾姑娘喜歡公子嗎?”她忽然問道。
喜歡?她心底嘲了嘲。
但面上嘴上卻是不一樣。
姜瑾道:“可惜公子的腿不方便,不然他這樣的相貌,不知擄獲多少女子的芳心。”
琴兒小聲補充了一句,“最重要的是公子的脾性。依我看,也就瑾姑娘不怕公子了。”
自從聽到瑾姑娘同公子爭執的時候,她是震驚的。
她耳熱了熱,覺得有些難爲情,想是素日裡同他吵架擡槓都讓她們聽到了。
這樣顯得自己有些失禮。
“唉,公子的性子我也說不上來。總覺得有些鬱郁的,有時候說變就變。”琴兒嘆道,手頭上不忘動作。
姜瑾替她說道:“陰晴不定。”
“對對,就是這樣,就是這樣的。”琴兒認爲她說中了要點。
隨後兩人便笑了起來。
這算不算,背後在說他的壞話?不過,莫名的有些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