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城命令下達之後,一萬驃騎軍就地兵分兩路,去執行秦城的戰略部署,一部六千人,一部四千人。
帶領六千驃騎先行的是李敢,臨行時秦城交代道:“此去兇險,務必靈活應變,本將會率所部死戰,必不讓你陷於兇險之地。”
李敢抱拳,凜然道:“大將軍放心,末將若辜負大將軍與四千兄弟死戰,提頭來見!”
李敢率部走後,秦城站立原地良久。
此時雖有四千驃騎軍在身後,然而身邊卻沒有大將,柳木留在軍營和樂毅主持大局,畢竟他們要面對的是烏桓王和鮮卑王的數萬騎兵,只有兩人聯手才能確保萬無一失,而秦慶之則忙着接管阿米德的萬餘大軍,更是無法離開。爲了不降低大營中驃騎軍應對突發情況的能力,秦城沒有抽調驃騎軍中任何大將跟隨自己,僅調了和部署一起行動的李敢。是以對於這個時候的秦城,頗有種回到多年前自己初建驃騎營的時候,彼時軍中也沒有堪用的大將,一切都得靠自己扛起來。
過了許多時間,哨騎來給秦城彙報,說是匈奴的前鋒部隊,即白狼王的兩萬騎兵,已經到了三十里之外。
秦城默然調轉馬頭,凝視着眼前的驃騎軍。四千驃騎軍,陣型嚴整。
空曠的草原,沉寂的天空,秦城中氣十足的聲音擴展開來,他大聲喊道:“元光四年,本將在上谷郡乾桑城籌建驃騎營,至今已經六年。六年來,一萬驃騎營發展成了三萬驃騎軍,從上谷屯軍成爲了中央北軍,再一舉成爲北軍的絕對精銳;六年來,驃騎軍輾轉征戰大漠、河朔、河西草原,縱橫千萬裡,大小戰鬥多不可數,爲大漢打下千里江山;六年來,驃騎軍以百十場險象環生戰鬥的絕對勝利,未嘗一敗,最終被陛下御賜天下至銳的稱號,享譽天下!但是,本將更要告訴爾等,自驃騎營成軍以來,歷年征戰,於沙場馬革裹屍者,已經遠遠超過一萬之數,傷殘者更是遠超三萬。于軍人而來,勝利,榮譽,從來都是要用鮮血,用生命來換取的!現在,爾等告訴本將,眼前就有兩萬匈奴騎兵,你們有膽量,有實力,有信心,憑藉四千同袍,用鮮血和生命,延續驃騎軍天下至銳的榮耀,延續驃騎軍未嘗一敗的神話,讓陛下出長安城三十里,迎接我等凱旋嗎?!”
“驃騎軍威武!大將軍威武!”
“驃騎軍威武!大將軍威武!”
四千驃騎軍,吼聲動天,殺氣讓草原低頭。
秦城調轉馬頭面向西方,眼神凌冽,緩緩抽出腰間環首刀,舉過頭頂,先前一引,暴呵一聲:“驃騎軍,前進!”
四千驃騎軍,對陣兩萬匈奴騎兵。
匈奴白狼王的哨騎發現了前方的驃騎軍,當他得知對方只有四千左右兵力的時候,嘴角露出輕蔑的笑意,沒有半分猶豫便下達了全軍追擊的命令。之所以是追擊,那是因爲白狼王覺得,對面的四千漢軍在發現自己的時候,必定倉皇后撤。
然而結果很出乎白狼王的預料,隨後的哨騎探報表示,那四千漢軍,竟然向自己衝了過來。白狼王得知這個消息之後,第一反應便是漢軍是否有埋伏。臨行之前,伊稚斜曾告訴過他,秦城狡詐,讓他萬不可大意。所以白狼王下令全軍放慢了步伐,讓遊騎去查看周圍是否有漢軍伏兵。
結果同樣出乎白狼王預料,周邊絲毫沒有存在漢軍伏兵的痕跡。在確認了這點之後,白狼王的笑意憤怒而殘忍,讓他憤怒的,是四千漢軍竟然都敢向他兩萬騎兵發動衝鋒,讓他笑意殘忍的,是他已經做好了將這批漢軍斬盡殺絕的準備。
而彼時,漢軍已經近在眼前。
“勇士們!”白狼王舉起他的長刀,大聲招呼他的戰士道:“面前是來送死的四千漢軍,看到他們的旗幟了麼,那是漢人的驃騎軍!大匈奴的勇士們啊,崑崙神的戰士,讓本王帶領你們,雪洗你們往日戰敗的恥辱,將驃騎軍,斬盡殺絕!”
兩萬匈奴將士,齊齊發出戰前的吼叫。
一里之外,秦城手中的環首刀在陽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一道弧形的金色亮光,一閃而逝,卻在剎那間炫耀奪目。
四千驃騎軍,同時抽刀,平端秦戟。
兵鋒所向,刀刃處盡是刺骨寒意與殺氣。
“殺!”秦城大吼一聲,一馬當先。
如多年前驃騎軍第一次出征大漠一樣,秦城手中的長刀第一個劃開了匈奴騎兵的胸膛,他用敵人噴灑的鮮血,昭告着他的部下:戰鬥,已經開始。而本將,將帶領你們一往無前。
我是秦城,我是驃騎軍主將,我是大漢大司馬大將軍!
在秦城率軍與白狼王展開廝殺的同時,在西面數十里之外,一隊由白狼王派出的,給伊稚斜彙報前線軍情的匈奴遊騎,正在驅馬狂奔,他們要儘早將白狼王和四千漢軍交戰的消息傳遞給伊稚斜。
萬里藍天白雲之下,千里沃野碧草之上,這隊白袍騎兵的身影顯得格外急切。
在翻過一個草丘之後,他們遭受了伏擊。伏擊他們的,是他們人數十倍以上的漢軍。所以他們根本毫無還手之力,甚至連逃跑的機會都沒有,除卻被弓箭射殺的,悉數被擒。
然後,這些匈奴遊騎就看到了讓他們惶恐到極點的一幕,在他們面前,在這個偌大草丘之後不遠處的一片樹林邊,密密麻麻的,全是紅袍黑玄甲的漢軍騎兵。
“李將軍,匈奴遊騎已經帶到,沒有一個跑掉!”抓捕這些匈奴遊騎的一個漢軍軍士,對走過來的一名年輕漢軍將領道。
李敢稍稍點頭,對身邊一個精通匈奴話的軍士道:“迅速審審他們,我們還急着趕路!”
那軍士得了令,應諾一聲,在那四個已經從惶恐中回過神來,並且決定保持氣節的匈奴軍士面前停下來,打量了他們一眼,什麼都沒有說,什麼都沒有問,忽然拔出長刀,一刀就斬下一個匈奴遊騎的腦袋。
而後,在還在不住往外噴涌鮮血的無頭屍體旁,在那些匈奴遊騎惱怒惶恐不解的眼神中,這名驃騎軍軍士對着第二匈奴軍士獰笑道:“告訴我,誰派你們出來的,你們要到哪裡去,帶了什麼命令?”
那個匈奴遊騎一時沒反應過來,正支支吾吾,隨即眼前一黑,腦袋已經脫離了身體,飛到了空中。
然後,然後這個精通匈奴話的驃騎軍軍士,就從剩下的最後的一個匈奴遊騎嘴中,得到了他想知道的信息。
“白狼王向伊稚斜彙報軍情的遊騎麼,”李敢想了想,計上心頭,對那個剛剛審問這些匈奴遊騎的軍士道:“既然如此,你就替白狼王給伊稚斜帶個話,明白本將的意思?”
“明白!”名叫魯立驃騎軍軍士道,笑得有些陰險,卻偏偏帶着些稚氣未退的陽光。
魯立回過神,對僅剩的那個匈奴遊騎道:“帶路!”
在魯立帶着幾個人走了之後,李敢對衆將道:“如果剛剛那個匈奴遊騎說的沒錯,伊稚斜距離此地大概也就五十里左右,既然如此,諸位該換行頭的可以換行頭了。”
諸將應諾,而後就有近一半的驃騎軍軍士開始利索的換下紅袍黑玄甲,穿上阿米德族、烏桓、鮮卑戰士的戰袍。這些戰袍,都是出發前秦城用鐵箭鏃從烏桓和鮮卑手中換來的。
換上匈奴遊騎裝飾的魯立,在終於看見伊稚斜大軍的時候,示意同行的幾人停下來,然後他走近那位滿臉諂笑實則打算到了軍營就捅破魯立身份的匈奴遊騎面前,在對方一臉討好的笑意中笑着拍了拍他肩膀,道:“你還算識時務,沒有讓我走太多冤枉路,不錯!”
“這個自然不敢。”那匈奴遊騎呵呵諂笑道,然後詢問的看向魯立,“那現在我們是不是可以過去了?”
魯立笑着點點頭,那個匈奴遊騎也笑着點點頭,然而下一瞬,那匈奴遊騎的笑容就僵固在了臉上,一臉不解不可思議的低頭看了自己腹部一眼那裡正插着魯立的長刀。
“不好意思,是我過去,不是我們。”魯立陰沉的笑了笑,隨即向同行的幾個驃騎軍軍士招呼道:“屍體處理掉。”
當晚,伊稚斜接到白狼王派來的遊騎報告,說他部遇到了漢軍與烏桓鮮卑阿米德族大軍的聯合伏擊,形勢岌岌可危,大軍正在努力突圍,請伊稚斜保重。
伊稚斜大怒之餘,走近來報信的“匈奴遊騎”,逼問道:“白狼王怎麼會遇到伏擊的?你將細節一一說明,但有一點謊言,本單于將你五馬分屍!”
“是,是!”魯立一臉汗水,連忙強子鎮定下來,開始自由發揮,編造白狼王遇襲的全過程,“大軍起先遇到三四千數量的漢軍,大王並沒有立即出戰,而是派人詳查了周圍,並沒有發現漢軍伏軍,而後兩軍交戰,漢軍雖然人少,但是人人強悍,殺傷甚衆之後不敵敗走,大王氣不過,率軍追擊,這才落入圈套!”
聽魯立說完,伊稚斜臉色陰晴不定,“對面的漢軍可是驃騎軍?”
“是,就是驃騎軍!”
伊稚斜負手回到王椅上坐下,一言不發。
就在這時,忽然有匈奴軍士慌慌張張前來稟報:“報!大單于,大批漢軍來襲營!還有烏桓、鮮卑、阿米德族的大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