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落落開始回味童年住尼姑庵的情景,現在又是同樣的香菸繚繞,她很喜歡聞寺院的味道,所以覺得住着很開心,反正也沒啥事就是望望檐下滴雨,打住進來那天下午就開始下雨。
江落落沒事幹,第二天一早就開始寫那個《三國演義》,只是她並不是按照原着來寫,而是按照幼年姑爺爺說書的範本來寫,原着有許多地方她記不清楚,但說書的版本她是記得很清楚的,於是命名爲《三國傳》。
漂亮的館閣體楷書一頁一頁地抄寫着,每天,江落落都在不停地寫東西,頊晏和頊政在屋裡對奕,“六哥,你說落兒妹妹會不會還在睡呀?”頊晏執着白子問道。
頊政搖了搖頭,手勢告訴他:“我也不知道,要不我們過去瞧瞧如何?”他們被安排在東廂,江落落安排在西廂,走過去也不到一盞茶功夫,二人便走了過來,寧兒正巧在門外晾曬衣物,見二位皇子,特別是以前的主子來了,慌忙過來行禮。
頊晏以手勢制止了寧兒等人的跪拜,“可巧姑娘就在屋裡頭寫字呢。”寧兒笑道:“六殿下、九殿下進屋坐吧,外頭風還有點大呢。”
二人走進屋子,江落落身披一件杏黃色繡梅花的夾襖,閒眉低垂,正全神貫注地在案前書寫,完全沒有覺察到屋裡進了人。二人也不打擾她,只是輕輕走到她身後看她在寫什麼,江落落的字用的是館閣體,因此大小一致,筆畫均勻且工整典雅,看起來賞心悅目。
頊晏與頊政一邊暗暗讚歎着,一邊又在細讀江落落寫的東西,“元娘不要站在這裡,幫我倒杯茶吧。”頊晏身上的藏青色長袍,被江落落誤以爲是元娘了。頊晏走開,倒了一杯茶端給江落落。
一雙修長白晰的手端着茶杯,無聲無息,緩緩放在桌案上,江落落餘光瞧見,不禁一愣,再一擡頭,竟是頊晏和頊政二人站在身邊。
“咦,你們是什麼時候進來的呀?我怎麼不知道?”江落落左手撓了撓頭,臉上露出了不解的表情,頊政以手語回答她:“進來有一會兒了,看着你寫了兩張呢。”
“哦!”江落落點了點頭,“元娘!”
“來了!”聽江落落在喚她,元娘忙放下手中的針線便進了屋,江落落笑着指頊晏二人:“讓寧兒趕緊的,把我們的桂花糕拿出來吃,請朝雲大師一起過來嚐嚐。”
元娘領命而去,不一會兒,朝雲大師帶着一個小僧人端着茶盤就過來了。四人邊喝着茶,邊吃着桂花糕,江落落看朝雲大師牙口極好的樣子,不由好奇問道:“朝雲大師,您今年高壽呀?”
朝雲大師和藹地笑道:“七十有九了。”
江落落:“那桐雲大師呢?”
朝雲大師想了想道:“若是老衲沒有記錯,端陽節,就八十五啦。”
江落落髮出一聲輕嘆,“我還以爲這個時代的人都活不了長久呢,看來是我主觀臆斷了。”轉頭問朝雲大師:“您有什麼養生的秘招嗎?教教我們唄。”
朝雲大師拂了拂鬚,笑呵呵地說:“當動則動,當靜則靜,順四時而養罷了。哪裡還能有什麼秘招呢。”伸出手輕輕摸了摸江落落的頭。
感受到朝雲大師慈愛的輕撫,這是一雙很大的手,非常溫暖,似乎可以讓人無原則地依靠和信任還能無所顧忌地撒嬌。
江落落忽然瞪圓眼睛一把拉住朝雲大師的胳膊,“大師,桐雲大師是不是知道我的什麼事情?”話剛說完,就感覺朝雲大師身子一僵,看來是被說中了啊!
頊晏見朝雲大師的神色有異,笑道:“朝雲大師,頊晏不才,想與大師對奕一局,大師意下如何?”
朝雲大師擡起頭,靜靜望了望面前的頊晏,微笑着點了點頭,那隨侍的小僧人很快便回去端來了棋盤與棋子。
朝雲大師執了白棋,先落了一子,頊晏隨後跟上,於是二人便開始殺得顧不上週圍了,江落落只知道圍棋白子先走,其他什麼都不懂,再看頊政看得很專心,便又回到桌案前繼續她的浩大工程了。如此一連七天都平平靜靜。
南宮越程這邊,由於服用了江落落給的藥丸,毒素已清,回到了安王府。這一天早晨覺得精神好了許多就披衣起來走動,鍾虎匆匆走來道:“爺,桃花汛真的來了,小姐說的那些,的確是真的!咱們現在要怎麼辦?”
南宮越程道:“莫急,去請王爺,就說爺身子不適。”南宮越程說着就進了書房,這是小妹的屋子,也不知道她在慈雲寺過得好不好。輕輕撫着桌上江落落寫剩的東西,心裡愁思萬千。許多事由不得他們兩個來自異世的人控制,如何是好?
“阿程!”安王爺聞聽兒子身子不適,便急急趕來。
“爹爹!”很久沒聽到兒子這麼稱呼自己,忽然覺得格外親切,南宮越程迎了安王坐下來,自己坐在下首,略有些不安地問道:“桃花汛真的來了嗎?”
安王爺南宮煥元點了點頭,眉頭擰成了結,“唉,信州,賀州和贏州三地,田裡幾乎都毀了。西齊今年怕是凶多吉少啊!”
南宮煥元取出一個小盒:“這是小妹走之前交待的,她說若是桃花汛真的來了,您得千萬小心,防止有人暗中行事。”
打開一看,是一幅西齊地圖,畫得非常詳細,裡面打了記號,另外有紙條寫明瞭暗處敵人的手段,南宮煥元越看越心驚,“阿程,這東西你爲什麼不早點給爲父?”
南宮越程道:“小妹她不敢確定這春汛會不會來,究竟會不會造成大災,所以只是讓我見機行事。爹,兒子現在身子大好了,孩兒準備明日就去找落兒。”
南宮煥元剛想說什麼,突然小豆子慌慌張張跑進來說:“王爺,世子爺,不好了,王妃她摔了一跤,說是站不起來了。”
這可把兩人都嚇壞了,也顧不得其他,就慌慌張張去往王妃院中,進了屋,王妃躺在牀上,府醫正在診治。
南宮煥元剛想開口問,那府醫笑道:“不礙事,只是皮肉之傷,養十天便可痊癒了。”父子倆這才放下心來,南宮煥元握住妻子的手道:“以後走路要小心一點,你可嚇死我了,連阿程也嚇壞了。”
安王妃不禁臉頰一抹羞色,欲抽回手,但卻被南宮煥元緊緊握住,只能輕聲道:“妾身沒事,王爺不必擔心。”轉頭又問南宮越程:“阿程,你身子怎麼樣了?”
“母妃,孩兒沒事,母妃無需掛念。”南宮越程忙給安王妃寬心,“母妃好好休息,爹爹會在這兒陪您的。”說着便退了出去。
父母的恩愛,南宮越程自然是看在眼裡的,從屋中走出來,心裡又是牽掛上官頊雲,又是想着在慈雲禪寺清修的江落落。
“鍾虎,明日去慈雲禪寺,要準備的物什,你先去理一理。”少了一個鐘獅,原本這些事情是應該交給他的,輕輕嘆口氣,轉頭是上官頊雲站在跟前:“阿程明日要到寺裡去找落兒嗎?”
南宮越程點了點頭,攬着上官頊雲進了屋子,“阿雲,瑾王回來了,你,還能跟我一起去東越嗎?”
上官頊雲一窒,但還是點了點頭,“那是當然,只是阿雲功夫差了些,身子也弱了些,不知道會不會拖累你們。上回你交給我的玉匙……”說到這裡,上官頊雲的聲音開始發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