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這裡沒自己什麼事了,顧小年剛要告辭離開,卻被方顯拉住了。
“也別藏着掖着了,”方顯衝一旁端坐的兩人眨眼說道:“小年是我的後輩,也是你們的後輩,此番他又入了江湖,多好的苗子啊,你們不想讓他早折了吧?”
“畢竟,他可是代表的咱們府衙的臉面,也是咱仨的臉面啊。”
方顯的笑容憨態可掬,但眯成縫的雙眼看起來卻有些奸詐,尤其是臉上堆起的肥肉,顫顫的,有點陰險。
顧小年這才一怔,隨後眼含期待,這是方顯在給自己要好處啊。
蔡金看他一眼,甕聲甕氣道:“某家一身功夫都在手上,這需要從小磨練,對體質要求甚高。但越是這種功法,以後的成就就越低,因爲過早地透支潛力,自身武途也就走不遠了。”
“你現在根骨已成,雖然應當是有了偏門的武道傳承,但我的拳法,你還是學不了。”
蔡金說完,似乎是覺得不好意思,復又開口,“不過我早年曾得到過一篇淬體法,雖然需要不少名貴藥材,但效果斐然,這也是我能練成這一雙鐵拳的原因,不然長久的錘鍊,這雙手早廢了。”
方顯輕拍了下顧小年的後背,這小子頓時會意,連忙躬身拜謝。
蔡金擺擺手,說道:“這是一篇古方子,原本應是成套的偏方,現在我手裡的只是淬鍊雙手和雙腳的方子,你若是要,可千萬要按照方子上寫的來。”
顧小年點點頭,人的雙手靈活,肌肉組織也不似軀幹四肢,雙腳也有異曲同工之處。而術業有專攻,就像是藥浴洗腳的不能用來洗臉一樣,治腳氣的藥不能用來治感冒差不多,混淆不得。也就自然不能用這方子來淬鍊身體的其他地方了。
蔡金探手入懷,抽出一個疊的四四方方的巴掌大小的黃皮紙,遞給了方顯。
“嘿嘿,這可是老蔡的好東西啊。”
方顯笑了笑,看紙質手裡的應當是後來抄錄的,他也沒看,直接塞給了顧小年。
這是蔡金贈送給顧小年的,不管後者以後給誰都是他的意願,但起碼現在,蔡金沒說方顯能看,那麼,他就不能失禮,壞了情分。
一旁的李文和撫髯微笑,“先前老夫已與顧小兄弟結了善緣,此番倒是不介意再多結幾個。”
顧小年連忙拱手,李文和沉吟片刻,說道:“武道一途,重在功法,然後是招式。功法你已經有了,法不懷二,不練最好的,只練最適合自己的。至於招式,想來方胖子也會教你他的刀法,他教你兵刃,那老夫就傳你近身手段。”
說着,他手掌一番,便將一塊絹布遞來,說道:“老夫年輕時曾救過白馬寺的一位僧人,佛門本是講究因果,可此光頭竟不與老夫講善緣,只是傳了我一式功法了卻因果而去。今日,老夫便將這‘空禪指’傳給你。”
方顯一驚,就連一旁的蔡金都是臉色動容。
因爲這是白馬寺的七大絕學之一,但凡絕學,必然有相應的內功運行法門配合出招,遠比尋常招數武功更強。
最主要的是這種功法與自身所修內功心法並不衝突,只要你所修煉的不是相沖的內功心法便是。
空禪指,是一門點穴功夫,但它強就強在所點穴位盡是經脈內力運行的節點,將自身的真氣打入,生生將之截斷。既可成爲防止走火入魔的療傷一指,又能成爲金剛怒目的殺人一指。
心念成空,坐禪一指,是謂空禪指。
李文和無所謂地擺擺手,笑道:“我天資有限,此生無望先天,這空禪指在我手裡只能是尋常的點穴功夫,既是明珠蒙塵,不如贈予他人。就當是老夫與你再結個善緣。”
方顯神色動容,他的點穴手段也是學自李文和,只不過自己同他一樣,都不是先天,學到的便只是點穴的皮毛而已。
所以,對於這種頂級的武道絕學,他自然是知道其珍貴之處。
顧小年心神凝重,雙手接過絹布後,抱拳道:“兩位前輩今日之恩,小年沒齒難忘。”
稱前輩,便是同道。
方顯同樣嘆道:“你們倆啊。”
李文和撫髯不語,只是說道:“顧小兄弟不是尋常人,這青河郡還是埋沒了他,此案過後,說什麼也要送他去州城或是神都開開眼界纔是。”
蔡金點頭,“兇險之地才能歷練真龍,局於一隅,天資浪費。”
方顯點頭,伸手入懷,拿出疊好的一塊絹布,遞了過去,“這是我早些時候僥倖得到的一幅繡畫,方叔天資愚鈍,只是領悟出了一點輕功的皮毛。今天便給你罷。”
說着,便塞到了顧小年的手裡。
李文和見此,不由開口,“真是一點皮毛?這便能與我一較高下。”
方顯得意一笑,“當初繡房老闆娘將其與其他繡圖放在一起,卻被我一眼看出這刺繡的不同,這是機緣啊。”
蔡金瞥他一眼,“所以你也未成先天。”
方顯一噎,翻了個白眼。
一旁的顧小年將這三篇武學放入懷中,心中自然感動不已,待看到三人明顯已經聊開的樣子,也笑了笑。
然後再一拱手後,大步朝外走去。
方叔和兩位捕頭前輩與其說是給自己的恩德,倒不如說是一種對後輩的期望,自己能做的只有做到更好。
武道之巔,世人皆知,只有成材成名,纔可不辜負衆人的拳拳之心。
……
顧小年離開了巨鯨幫,在這個午後。
他不是闖蕩江湖,而是爲了更快地破案。
方顯三人明顯已經有些疲憊了,不是案子時間拖得太長,事實上他們早就見慣了大案,比此案更復雜的也有。只是因爲此案所涉及的方方面面。
戶部尚書,毒散案,甚至還有錦衣衛指揮使袁城身死一案,這些雖只是此案中的一鱗半爪,但就像是牆上的影子,不是你無視它就不存在的。
所以,此時能做的便是讓此案快速了結,只要找出暗中之人,哪怕是不將其抓到,但只是知道他的身份就夠了。
大理寺已經介入,到了現在,這已經不是他們一個小小的郡城府衙可以參與的了。
不然的話,方顯三人也不至於此。
他們今日舉動,更多的是一種託付的含義。
此案牽連甚大,總是需要人頭的,而他們身爲此案開始時的負責捕頭,屆時不管能不能破案,都是要死的。
因爲上面的人需要一個交代。
或是爲了平息案件帶來的影響,或是爲了平息,幕後之人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