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老人的驚駭並沒有停留多久,便被這一掌直接打飛,整條右臂不住痙攣,體內傳來絲絲麻意。
顧小年擡手朝前筆直一劃,彷彿一道劍光璀璨而生。
火把燃燒的光因此而暗淡,劍光中映出了木老人那張蒼老而扭曲的面龐,一聲嗤響,他周身護體真氣轟然崩潰,眉心一道血線垂落,整個人踉蹌倒地。
顧小年輕喘口氣,一拂手將偷襲的官兵拍死之後,輕功施展,便躍回場中。
“唐長老,若是再不動用手段,咱們可就出不去了。”
他看着一臉無辜的唐心,淡淡開口。
而在那林中之處,已然傳出火藥的刺鼻味道。
羅蜜不解,“大人說什麼?”
沈韜看着唐心,若有所思。
顧小年見唐心仍是眼含疑惑地看着自己,便輕輕一笑。
“也好,既然你想死,那本官便不再說什麼了。不過與其承受被火藥臨身的痛苦,倒不如讓本官給你一個痛快。”
說着,他並指如劍,驟然刺出!
兩人距離很近,此時又是偷襲,根本難以躲避。
羅蜜一下瞪大了雙眼。
顧小年的雙指在唐心的胸前停住,不是他不想更進一步,直接穿透她的心臟,而是自己的手腕被抓住了。
唐心眼中的純淨散去,變得戲謔而調笑,“怎麼,就這麼想佔我的便宜?”
她的聲音軟而膩,讓人酥到了骨子裡。
“你?”羅蜜捂着傷口,難以置信。
顧小年手如蝶舞,一下掙脫。
他開口道:“且不管你跟着我們的目的是什麼,現在死局,總是要靠你才行。”
唐心沒有出聲,只是淺淺一笑,因爲四下出現了密集的聲響。
不是風吹葉落,而是齊發的火槍!
唐心眼眸低了低,雙手朝外猛地一撐。
如霧般的罡氣環繞而成了壁壘,火槍的彈丸落上如同炸開的煙花,很亮,蕩起波紋,卻絲毫無法突破。
唐心看了眼緊挨在自己身側顧小年,略有失望,“本座還想看看你尚有什麼本事,沒想到到頭來還要本座保你性命。”
羅蜜臉色有些發白,倒不是因爲傷處,而是後怕自己究竟將什麼存在帶在了身邊。
顧小年看了她一眼,而後看向唐心,“你有什麼目的,不妨等料理了這些人之後再說,火槍之後便是轟天雷,出身唐門的你應該知曉它的威力。”
唐心目光微冷,“那你最好祈禱,別死了纔是!”
話音落下,罡氣驟消,唐心手中出現了一朵蓮花燈般的提盞,通體烏黑,透着金屬光澤。
於此同時,顧小年幾人真氣外放而出,抵抗着火槍彈丸的射擊。
彈丸爆開,他們並未受傷,但那種離膛的撞擊力仍是作用在身上。
顧小年以奇門之法規避,但仍有彈丸落在離體外的真氣上。
“好了沒有?”他問道。
說話的空檔,呂瑾竟是施了輕功,飛身而起。
沈韜一把護住羅蜜,此時看着,嘲弄搖頭。
然後,他們只聽得一陣悶哼,半空那人便轟然落下,渾身滿是彈孔,殷紅透了一地。
看着呂瑾睜大的雙眼,顧小年心下嘆了口氣。
不過這也省的自己動手了。
“閉眼。”
一聲輕語傳來耳畔,顧小年聽出是唐心的聲音,卻是沒有依言,而是以袖遮面。
唐心擲出了那盞蓮花燈,接着便是刺目的光亮和慘叫。
火槍的射擊如被掐住脖頸的鴨子,一瞬而止,四下的密林和草叢中不時傳出倒地之聲,而此起彼伏的慘嚎也很快低沉下去,再不可聞。
顧小年在方纔看到第一縷光的時候便猛地閉上了雙眼,因爲他知道,只是遮面的話並沒有作用。
有一雙手在悄然向自己脖子抓來,但下一刻,顧小年意念一動,奇門之機改變,這隻手一下抓空,擦着下巴過去。
“咦?”唐心有些驚訝。
顧小年睜眼,偏頭看過去,“唐長老這般德高望重的江湖前輩,竟然也會偷襲?”
唐心嫵媚一笑,妖嬈騷氣,如同牆外的紅杏。
“人都殺光了。”她細聲細語,好像閨中的小媳婦。
顧小年頭皮一麻,嘴角有些僵硬地扯了扯。
原野之中,就只剩下了他們五個人還站着。
當然,活人還有一個。
顧小年擡腳,走進密林之中。
火把落在地上,兀自燃着,四下彷彿是燃燒的火環。
那個年輕的將領在朝密林中爬着,因爲他發現了來人的腳步,他想活着。
但這只是枉然,無論是裝死還是掙扎,都無濟於事。
一道身影出現在他的身邊,與他保持平行。
他在艱難地爬動,對方只是偶爾邁着腳步。
“你們是中州平雲關的守軍,能調動你們的人不多。”
顧小年看着上一刻還意氣風發揮斥方遒的年輕人,此時像敗狗一樣在地上艱難爬行,不由出言。
“如果你告訴我背後那人是誰,我可以給你個痛快。”
年輕的將領置若罔聞,只是爬着,雙手插進土裡,抓着草莖,在地上留下殷紅的血跡。
顧小年嘆了口氣,“中州不比其他邊關,見不得什麼死傷,若你早知道求生是如此艱難,還會接這個差事麼?”
他本是想要動手了,但腳邊的人忽地沒了動作。
顧小年沉默,低頭看了眼對方仍未閉上的眸子,轉身往回走。
他之前與呂瑾所說的一切也是心中判斷,認爲佈置這一場的是上官容兒和周錦鼎,現在卻是想要再確認一下。
只不過或許這個人並不知道,知情的是早前離去的那個人。
但他已無從得知。
……
月光落在靜謐的嶺上,火堆上串烤着那些軍卒隨身攜帶的信鴿。
羅蜜上了藥,在給那隻小靈獸餵食,沈韜則在掌握火候。
顧小年和唐心站在一旁的樹下,交談時彷彿熟人,看似熱絡,其實頗有些針鋒相對。
“你什麼時候開始懷疑的?”唐心問道。
“半途吧。”顧小年不想說多餘的廢話,而是直奔主題,“你跟來的目的是什麼?”
唐心笑了,“一直是你們在帶着我不是麼?”
顧小年倚在樹上,道:“都這個時候了,該說些實話了。”
“魔教的山門。”唐心說道。
顧小年眯了眯眼。
“不要驚訝,唐門存在的時間很久,所知曉的隱秘不是你能想象的。”
“所以,這也是你出現在神都的目的?”
“沒錯,只不過中間出了差錯,誰也沒想到魏央會那麼強。”
唐心展顏一笑,“不怕再告訴你一件事,如今的丐幫,大半都是魔教的人。只可惜與我在神都接洽的人太弱,被魏央一巴掌打死了。之前因爲小心,還沒來得及告訴我太多事情。”
顧小年心底一沉,這的確是令人吃驚的消息,恐怕極少有人會想到。
同樣的,丐幫巔峰時號稱幫衆遍佈天下各地,所有的乞丐盡是耳目。如今魔教滲透如此嚴重,那情報網鋪設的該有多大?
“沒有你想象的那麼嚴重,一切都是利益的交換。”
唐心淡淡道:“如果這一次餘希找不到魔教的山門,或者說,山門裡的東西被其他人得到,那麼魔教就會散,除非出一位天人,否則數百年難成氣候。”
“你想得到山門裡的東西?”
“不然呢?”唐心說道:“那裡面有歷代魔教教主留下的傳承,雖然並非是像雪女宮裡那般的埋骨之所,但功法玉簡自是有的。換做是你,你不動心?”
顧小年微微沉默,他還真不十分動心。
那裡面不乏有直通武道宗師的功法,或是遺留的武道筆記之物,但於自己來說,他現在已經走上了屬於自己的道路。
以‘登仙劍章’爲根基,大周皇宮所藏爲養分,觀想出‘道’之所在。
他現在需要的或許是時間,而不是繼續攝入太多的東西。
那樣會承受不住。
但其他人不一樣,任何一篇宗師留下的功法都是無價之寶,少有人會不動心。
如唐門這般屹立千年的家族勢力尚且如此,更逞論其他?
顧小年問道:“那你的打算呢,該不會唐門這一次就只有你一個人行動吧?”
“的確只有我一人。”唐心看了他一眼,挽了挽耳邊的髮絲,語氣略有嘲諷,“你們朝廷看的太緊了,南梁州的靖王可還在蜀州未離。”
顧小年知道她所說的是因爲天人洞府現世一事,浮雲觀和靖王兩相合作進了蜀州。
這自然是強龍過境,會讓地頭蛇不滿的。
不過,現在不是考量這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