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大個腰間掛着一圈手雷,右手提着一支輕機槍,用左手摸了摸臉上的菸灰,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從地上抓起的雪花。顧小石感覺有些疲倦,不是累,眼見生命無情的消逝,一縷濃濃的哀傷和打退敵人進攻的喜悅交織在一起,究竟是一種什麼樣的心情,自己也說不上來。
夜已深了,按照既定的計劃,第二批人員應該抓緊時間撤離了,敵人的進攻不知什麼時候又會開始,剩下的人數不多,根本無法抵抗,只能與之周旋。死去的同伴被擡回堡內安置妥當,雖然大家心裡都清楚,隨着‘聚變彈’的引爆,這些遺體終將化作灰燼,但還是不忍讓他們就那樣躺在外面;受傷的經過簡單處理後,要麼被扶着,要麼被擡起,一同告別了風雪堡。
“一共多少?”亞歷山大問道。
“算上傷員,共計六十八人,都是家族的普通戰士,獵魔人沒有一個願意離開,全留了下來。”安德烈答道。
“你爲什麼還在這裡?”亞歷山大問道:“按照計劃,第二批撤離人員應該由你帶隊。”
“父親,我不想走,也不能走,就請您讓我留下吧。”安德烈道。
“哎……”亞歷山大低嘆一聲,沒有再說什麼。
“剩下的一共還有多少?”列昂尼德突然問道。
“算上我們,一共三十三人。”安德烈道:“A級獵魔人兩位,父親和艾薩克斯;B級獵魔人八名,你、我、顧、雅金和兩名隊長,薩沙和索德伯格也算;剩下的二十三名全是C級獵魔人。”
“三十三人,兩位A級和八名B級,二十三名C級。”列昂尼德重複着,道:“我們需要儘可能拖住三大魔將、一位祭司和一位統領,一百五十個阿古拉斯魔族,還有剩下的幾百名普通士兵,有可能嗎?”
“有沒有可能都要這樣做!”亞歷山大道:“至少要拖住他們1個小時。”
顧小石沒有說話,默默地看着發生的一切,這裡或站或坐着的是兩位A級和八位B級獵魔人,剩下的二十三名全都在外面的工事裡,提防着敵人的進攻。
“都準備好了嗎?”亞歷山大問道:“各個關鍵地點的炸藥安置了嗎?”
“是的,父親,一切都準備妥當,就等他們來了。”安德烈點頭道。
“那好,讓外面的人抓緊時間休整一下吧,薩沙和兩位隊長,你們三人出去監視敵人。”亞歷山大道。
“是!”衆人領命,道。
山下,尼采夫跪在雪地裡,看着自己的手下如殘兵敗將般走了過來,臉上帶着不同的表情,有憤恨,有不甘,更多的是迷茫,他們不知道爲什麼要這樣做,但他們還是照做了,只因爲,這是將軍下達的命令,死命令!
尼采夫在發抖,全身顫抖,他是一位將軍,同時也是一名軍人,軍人的職責是保家衛國,上陣殺敵,可伊萬洛夫家族是敵人嗎?當然不是,他們是同胞,他們是獵魔人,他們守護着這片大地!自己呢?自己卻成爲了魔族的走狗,爲了活命,不惜對同胞開戰,不惜讓手下去送死......
幾次都想掏槍自殺,但沒有成功,要麼被魔族制止了,要麼就是因爲自己的懦弱,他開不了槍。帶來的部隊已經摺損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個個灰頭土臉,死氣沉沉,有多少條生命消失在那條彎曲的山道之上?他們的屍體,要麼堆積在一起,要麼掉落山谷,還有多少人正躺在那裡,痛苦地**着,掙扎着……
“爲什麼!!!”尼采夫雙目赤紅,歇斯底里地吼叫道。
沒人理睬他,他的手下都看着他,魔族們也在看他。尼采夫站起身來,衝到拜農身邊,一把抓住它的衣領,用盡全身力氣,想將對方搬倒。他失敗了,九大魔將之一,豈能讓尼采夫如願?雙方的實力有如雲泥之別,差得太遠太遠。拜農沒有發怒,手臂輕輕一揮,尼采夫跌坐在雪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請你冷靜點,將軍閣下,讓你的人準備一下吧,”拜農道:“是時候進攻了,這,應該是最後一次了!”
“不!”尼采夫勉強站起身來,喝道:“我不會再下命令了,你們殺了我吧!”
“想死?”拜農搖搖頭,道:“對不起,就算你想死,也要下了進攻命令之後再死。”
“你做夢,我已經錯了,大錯特錯,從一開始,我就不該聽你們的話,做你們的狗!”尼采夫指着拜農,厲聲道:“你是魔鬼,你們都是!”
“隨你怎麼說,將軍閣下,”拜農笑了,道:“我再說一次,最後一次,下令進攻吧!”
“XXX!”尼采夫爆出了戰鬥民族的國罵,掏出手槍,他已經崩潰了,再也無法忍受,他準備對拜農開槍!
尼采夫的手指剛剛搭上扳機,突覺腦袋被人抓住,身體被人提了起來,他強忍着劇痛,勉強擡起手臂,用槍指着拜農,又爆出一句國罵,“呯”的一聲,他開槍了。
拜農身形微微一閃,又像是根本沒動,輕易避開了子彈,看着雙腳亂蹬的尼采夫,道:“將軍閣下,你這又是何必呢?算了,事到如今,既然你一心求死,那我成全你吧。”言罷,輕輕點頭。
下一刻,隆尼薩克伸出另一隻手,捏住尼采夫的腰部,雙手輕輕用力,“咔嚓”一聲脆響,將軍的腦袋被直接扯了下來,鮮血噴得到處都是,染紅了周遭的雪地。
“將軍!”“你們!”“咔咔咔!”
尼采夫手下的士兵們目睹了一切,有人在驚呼,有人在怒吼,還有人拉動槍栓,長官慘死,集體暴動!
可惜,魔族更快,散佈在四周的百多個阿古拉斯魔族,短短一瞬就控制住了士兵們,有負隅頑抗的被當場格斃,死狀悽慘,不是被擰斷脖子,就是被扯掉四肢,場面一度混亂不堪,但片刻之後漸漸安靜了下來,士兵們被震懾住了,不敢大口出氣,只有一個聲音響起。
“我不想多說什麼,誰要是膽敢反抗,這些人就是下場!”拜農高聲道:“衝上去,你們或許會死,不聽話的卻一定會死,你們自己選擇吧!”
沒人說話,確切地說,是沒人膽敢說話,拜農環視四周,道:“很好,看來大家都沒有意見,那麼我給你們半小時的休整時間,三十分鐘後,全體進攻!”
一連幾日的暴雪,終於有了停歇的跡象,狂風不再,細小的雪花從天空中飄落下來,顧小石站在小廣場上舉目望去,夜幕下的風雪堡一片銀白,就連視線也清晰了不少。剛纔在存放遺體的房間內,顧小石看到了那位老兵,此刻回想起他說過的話,暗自道:“老人家,您說得真對,這場雪,果然快要停了呢……”
隨身攜帶的對講機裡響起了預警的提示,敵人又開始進攻了,讓大家各就各位。顧小石迅速回到自己的位置,卻見索大個從箱子里拉出一條長長的彈鏈,將子彈推進槍膛,又再次瞄準,最後檢查了一番,對顧小石揚了揚手中的遙控器,道:“按下這個開關,自行開火,一口氣打光這兩萬發子彈,呵呵。”
剩下的人數不夠,只能設置這種帶有遙控裝置的機槍,預先調整好角度,火力夠猛,缺點是無法移動,無法自動瞄準,一旦彈鏈打光,必須要手動更換,索大個負責眼前這支,腳下更是堆了好幾箱子彈,就等敵人進入射程範圍了。
山道上出現了第一個身影,緊接着第二個、第三個……衝在前面的是尼采夫手下的士兵,被身後的魔族驅趕着,有人膽敢逃離,又或是無故停下,立刻會被處決,大家心中清楚,自己就是炮灰,想要活下去,只能自求多福了。
對講機裡傳來開火的命令,索大個按下開關,槍口噴發出火焰,“噠噠”聲不斷響起,他自己抱着一支重狙,每開一槍就有一個人倒下,顧小石拿着望遠鏡看去,沒有火光迸發,倒下的只是普通士兵。
對方已經衝進大門,又有一大批倒下,偶有幾蓬火光亮起,那是魔族。漫天亂飛的子彈不長眼睛,能不能躲開全憑運氣,魔族也不例外,一不小心被射中要害,也只能落得個灰飛煙滅的下場。
索大個換到第三箱彈鏈的時候,敵人已經接近了,並且分散開來,幾十條槍果然還是擋不住數百人一起衝鋒,更何況是身手敏捷的魔族,有廝殺聲響起,那已是短兵相接,近距離內,槍支不再管用,只能各持兵刃相搏。
“邊打邊退,迅速撤回堡內!”對講機裡響起亞歷山大的指令,顧小石掏出“三戳”,手一揮,身邊的幾人一同撤離。剛剛離開工事,便有兩個魔族撲來,顧小石擡手就是一式“臨淵劍”,劍光閃動,將其中一個自肩部劈開,另一個纏住索大個,幾個回合,被他那柄巨大的匕首捅進胸口,化爲火光。
“老索,快進去!”顧小石招呼道。
“好叻,學長你呢?”索大個應道。
“我再去幫幫他們。”顧小石回身向一旁交戰的幾人撲去。
“我也去!”索大個緊跟着顧小石,大吼道:“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