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煙再次抽了抽手,這次沒有抽走。
老不死的,要來強的了麼?暗罵一句,她委婉的剜了他一眼,“賈老爺這是想做什麼?”
“韓姑娘是聰明人,怎麼明知故問呢?”賈老爺滿臉不詭着道。
她不由冷冷皺個眉頭,“賈老爺,您年紀也不小了,就不要和奴婢開這種玩笑了吧?”
賈老爺咧嘴笑了一下,面上通紅通紅的,手裡的力氣漸漸大起來,抓住她,緊緊不放。
隱隱覺得不大對頭,韓煙對上他微微泛起血絲的眼,腦中一閃,終於捕捉到先前屋中的某種東西。
四鼎銅瓷香爐!
“你在屋子裡點了什麼!”她惱怒的瞪了一眼。
“自然是好東西,老夫人雖老了,照顧你們這些小姑娘的心思卻還有,不會虧待你的。”賈老爺說着,另一隻手也動作,眼見就要把她抱個滿懷。
一腳踹開,她再不給這個爲老不尊的傢伙好臉色,“看來賈老爺是誤會了什麼,我韓煙只是替小姐來傳話的,賈老爺別自作多情的想多了!”
說罷,韓煙冷着臉,越過屏風,將那四鼎香爐全部推翻地上,然後一腳踹上房門。
這一腳竟沒有踹開,房門被人鎖死了。
賈老爺看好戲一樣,從後面追上來,靠着屏風,如同欣賞到口肥肉似的欣賞着她。
她皮笑肉不笑的哼了聲,衝着鎖死的房門踹去第二腳。
房門應聲開了。
賈老爺得意的表情頓時有些破裂,眼睜睜見着面前這個彪悍的女人,風一般捲走。
“老爺,要追麼?”貼心的賈府下人,很快前來。
賈老爺恢復鎮定,再次老狐狸一般露出奸邪的笑容,“不必,反正她有個貪慕虛榮的小姐。等她小姐到手了,她這個做丫鬟的,能不乖乖就範?”
韓煙沒有在賈府多留,而且一刻都不想多呆,馬不停蹄的返回了梨園。不想,賈府的人居然先她一步,把賈老爺願意出席明日演出的“好事”,給通了過去。
蘇瓔珞當即看見功臣一樣,朝她奔過來,“我果然沒有看錯你,等我入了賈府,一定給你賞錢!”
韓煙立馬潑去一盆冷水,“我勸你還是把這場表演終止爲好……”
那正得意着的女人卻哪裡聽?已經忙裡忙外的閒不下來了。
“那賈老爺不是什麼好人家……”
蘇瓔珞已然忘我的吊起嗓子。
“你
別後悔!”她重重道了一句。
忘我的女人終於朝她望過來,眼底一抹厭煩,“才表揚了你,就給我使臉色!我這輩子就指望飛黃騰達,什麼代價我都願意,閉上你的嘴,別忘了自己的身份!”
好,這可是你自個兒說的。韓煙當即沉下臉,滾回自己的房間去。
到了出演的那一日,梨園空前的熱鬧。
應了當初韓煙的賣力宣傳,錫城有頭有臉的人物果然都來了,賈老爺也在其中,並且不出所料的拿下了看場中的“黃金席”,獨佔舞臺正下方的一塊寶地。
蘇纓絡激動的不得了,早早的就去後臺準備,芸媽和梨園的姐妹也在臺前打點的不亦樂乎。只有韓煙一個人冷臉站在角落裡,等着看一個愚蠢沒有頭腦的女人,怎麼失足的掉進自己的白日夢裡。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芸媽終於千呼萬喚始出來,帶着一段好戲上臺的精彩臺詞。
有些等的不耐煩的看客們終於打起了精神,歡呼吆喝的鬧騰起來。
直到臺上,那演獨角戲的人兒,真正出場。
兩段水袖,從臺角一處飛旋登場,婀娜的身姿一連打了十數個轉,才猛的停下,扯住袖角,叫精雕玉琢的一張豔麗面龐,漸漸從後顯露出來。
開場的鼓點聲,短促的正好停在這一點上。
水袖後顧盼生輝的一雙眸,成了一把勾人魂魄的鐮刀,正中臺下正前方的位置。
梨園裡的喧囂,竟不知是從何時開始猛然沉澱下來了,所有人全神貫注,再不打岔分毫,生怕錯漏臺上人的一顰一笑。
一個剛柔並濟的出場,就俘獲了大半人的心。連對戲子成見頗深的賈老爺,一時也微微擡起了臉,仔細瞧去。
接下來,梨園所有人的目光,全全被臺上那一人牢牢的牽引住。她甩一甩袖子,所有人跳一跳心臟,她飛來一抹巧笑,所有人恨不得幸福的捧臉。
即便韓煙是女人,瞧見這般靈巧妖嬈的姿態,也不得不承認,蘇瓔珞雖平日裡刻薄沒有頭腦,可是上了臺,所有的污點就全被掩蓋了。
她是天生的舞臺人,能恰到好處把每一個觀衆的目光都牢牢捏在手裡。
包括賈老爺。
賈老爺終於鬆了口,不出十來天,就來和芸媽商談給蘇瓔珞贖身的事情。
芸媽聽後大吃一驚,自己養了十多年幾乎當女兒疼的好苗子,哪裡肯就這麼送出去,給這一個糟老頭子糟蹋?
蘇瓔珞卻
大方,自己跳進坑裡,還還給芸媽一個很不孝順的輕蔑眼神,“芸媽,賈老爺出手闊綽,這贖身的銀子是不會少給你的,你就不要阻止我大好的前途了,難道真要我再給你賣藝個十年,直到人老珠黃你才甘心嗎?”
芸媽聽了這話,很久沒有動作。更久,才寒着心把賈府送來的銀子收下,“好,我只當銀貨兩訖,沒有教養過你這個……丫頭。”
莫名的,韓煙的心頭疼了一下,覺得芸媽想說的最後兩個字,應該是“女兒”。如果現在還能有誰,這麼喚她一下,別說榮華富貴,讓她短十年壽命,她也願承歡膝下,哪怕一天。
可她上一輩子爲了一個禽獸,生生離開母親遠去。這一輩子重新來過,又讓母親慘死奸人手裡。
她也是個不孝的女兒。
這後半輩子,註定是要還債的。
蘇瓔珞被足足一千兩銀子高價贖身,這是所有的戲子都不曾做到過的事,她卻偏偏做到了,眼睛越發長到了腦袋頂。
尤其進門的那一天,作爲一個不需要八擡大轎過門的妾,這位戲子大小姐卻是擺了一出夫人的做派,風風光光進了賈府大門。
賈老爺那一天也是紅光滿面,肥碩的肚子不停的在陽光下晃盪,滿臉的皺紋也怒放着盛開。
兩個人看上去你情我願,應該是不錯的一段姻緣。
韓煙作爲守門丫頭,站在新房門外時,卻分分明明聽到屋內傳來的尖叫聲。尖尖的,細細的,不愧是經常唱戲的嗓子。
她淡定的繼續在門外站着,沒有去多管閒事。
裡頭的動靜卻越來越大,一會兒板凳翻了,一會兒杯子摔了,一會兒有人直直撲撞上房門,撞的“哐當”作響。
可惜沒能將門撞開,被人又一把撈了回去。
“美人兒這是做什麼?你千方百計不就是想要入我賈府家宅,這會兒進來了,卻又躲什麼?”隔着一扇門,賈老爺的聲音顯得曖昧,心情似乎還不錯。
蘇瓔珞卻哪裡曉得有薰香作祟,只大驚於這老頭兒的力氣,不禁又急又氣,卻也不敢太過放肆,於是央求着道:“妾身今日有些不舒服,老爺你看……今晚能不能別……”
“老夫看你進門的時候神清氣爽的啊,這會兒就不舒服了?這可是不行的。”
賈老爺骨子裡,其實就是這麼老奸巨猾的傢伙,蘇瓔珞哪裡對付的了?
韓煙登時聽得一陣響動,想着戲子大小姐該是沒路可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