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蘭洛可步子一頓,頓時豎起耳朵,脖子也夠的老長。
只見大漢把腳在矮凳上一踩,手往前一指,滿面通紅道:“當初那小子爲了個女人,來找我們香帥治病,是老子上去收拾他的。本想着玩一玩,不讓這小子湊足一千兩金子也就是了,誰知道我王虎加我女人兩個,竟沒有把他對付住!”
“當時我女人就說這小子是一頭不怕燙的死豬,誰料今個兒倒是準上了。乖乖,我還從沒見過一個人,在火場裡混成這副德行還能不死的!”
小叔子沒死?
依蘭洛可整個人一陣振奮,比贏了打仗還激動。
那大漢卻還沒說完,繼續接着酒勁,亢奮着道:“不過他要只是一頭不怕燙的死豬,也不至於讓我王虎佩服,直到他落到我們香帥手裡。”
“哇塞,你們是不曉得,”大漢說書一樣,感概一聲才繼續道,害的依蘭洛可一顆心七上八下的,“咱們香帥她‘毒醫’的名頭可真不是吹的!這麼長的一根針,手一抖就全部紮了進去。這麼小的一把刀,刺啦一下,就劃了這麼長的一道口子。從頭到腳一個地方沒放過!”
“乖乖,換我,頂個幾個時辰估計就是極限了。那小子愣是活活受了五天的罪,還能有氣,而且氣還很足,能罵我們將軍一連百八十個字不帶消停!”
頓了頓,又道:“也不帶髒字。”
聽到這裡,依蘭洛可好不容易振奮起來的精神,完全沉浸在一股子爲小叔子收屍的悲憤中。
一旁那叫徐娘的女人還在添油加醋,吞吐着煙霧,道:“嗯,我到今天,對那小子也是再不敢小覷了。不過,以我看吶,那小子也頂不了多少時間了,香帥剛剛給我透露過,說她馬上給那小子動‘大手術’,還叫我們待會兒多欣賞欣賞那小子的慘叫,否則以後可就欣賞不到了。”
以後欣賞不到了。
這是要整死的節奏麼?
他媽的一羣禽獸!
無邊憤怒下,依蘭洛可險些用兩柄彎刀把這些人全部剁成渣渣,可她把鐵拳落到自己小腹上時,又強忍着按捺了下去。終究,只是拳頭越握越緊,人卻沒有衝上去,反知了時間緊迫,轉眼在暗處消失不見。
她一定要儘快找到小叔子!
“啊!”
一聲非人的慘叫,終於讓她找到了方向,頓時心急如焚的衝過去。
聲音就在不遠處,很快尋到了地方,入眼所見,卻讓依蘭洛可瞬間反胃。
一大羣蠕動的毒物,待命一樣團在一頂帳篷門口、四周,騷動不已。
有毒蛇、爬蟲一類的東西更是爬到了帳篷頂,找到縫隙溜了進去。掩緊的帳子時不時也有東西飛
出來或者蠕動出來,可想而知,那小小一頂帳篷裡面的情況,並不會比外面的好。
戰爭都能英勇無畏忍受過來的依蘭洛可,居然覺得自己有些扛不住了,躲在暗處悶嘔起來。
“誰!”
一個團着畫扇的女人,瞬間從帳子裡出來,聽聲辨位,一眼就瞧見了暗處中那個夜行打扮的女子。
連臉都掩在一片黑布後面,並不能叫人知曉樣貌。
“女人?”香寒意外的挑了挑眉頭,“你也是來探這個男人的消息的?”
說罷,她回頭看了眼慘叫過後寂靜無聲的帳篷,又轉回頭來,抱臂道:“那我可以告訴你,他已經掛掉了,你回去給你們監軍大人覆命吧。”
“你!”
怎麼也想不到洛少飛真的死了,依蘭洛可大喝一聲,正要和眼前人拼命。結果,一擡眼看見女人身後大片蠕動的噁心蠕蟲,胃中又是一陣陣酸水涌上,忙捂了嘴巴嘔,難受的不行。
香寒抱臂的手忽而就放了下來,朝她靠近去,“你……”
借這機會,依蘭洛可將噁心強忍下,率先發難,一掌朝香寒面門劈去。
香寒沒有選擇還手,而是微微偏了腦袋。刀劈而下的手立刻從她鼻翼前擦過去,讓她捕捉到一條系在手腕上的紅色細麻繩。
依蘭洛可趁勢推開她,朝毒蟲下的帳篷飛奔而去。
“那些毒蟲陰寒,且劇毒,有一隻咬中了你,你的孩子就不保。”
狂奔的女人頓時步子狠狠一顫,捂着肚子僵直的站在離帳篷不遠處一動不動。
香寒又抱起臂,聲音懶懶的,並沒有多少殺氣,“我不會和一個孕婦計較什麼,所以你現在可以悄悄離開,只要這裡的巡衛不發現你,我絕不私下爲難。不過,你不要再來第二次,這男人已經死了,你再來,我會讓你一屍兩命。”
如果香寒說的是會讓她死,依蘭洛可絕不會輕言放棄,可這女人竟拿孩子威脅她!
掙扎了許久,在巡衛人員就要排查過來時,依蘭洛可終於通紅着眼,從陳國的軍營之地離開。
“小叔子死了,小叔子死了!”
依蘭洛可一回來,就一頭撲到牀榻上,痛哭。
“見到屍體了?”韓煙和洛少華雙雙白了臉。
“沒有……”
分明聽得兩人鬆口氣的聲音,依蘭洛可哭紅着眼睛從榻上爬起來,“不會有錯了,雖然我也不想,但小叔子定然是死了的!”
說着,把從王虎那聽來的話原封不動的複述了一遍,並且闡述了在香寒帳前所見的一系列駭人聽聞的景象。
洛少華這回沒法自欺欺人了,整個人呆住。
韓煙卻不知道在想什麼,忽道:“這樣的話,我也過去一趟好了。”
“去哪,陳國.軍營麼,難道你還不相信小叔子死了?”依蘭洛可瞪大眼,她完全無法再自欺欺人的寬慰自己。她現在唯一的衝動,就是等孩子平安生下來後,然後去替小叔子報仇!
想到這,她握緊了拳頭,又鬆開,落在自己的小腹上。
“我……”韓煙正要解釋,瞥見她這舉動,頓了頓,纔不動聲色繼續道:“不管他是不是還活着,我說過,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大少奶奶你既沒能把他的‘屍體’帶回來,那便我去。”
“不妥……”洛少華呆了很久,終於開口說了兩個字。
依蘭洛可贊同,“就是啊,你剛剛從火場中生還,身子虛成這樣,那種狼窩虎穴,怎麼可能讓你去!”
“不,我和那香寒在陳國有過一面之緣,對她的秉性大致瞭解,越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她越是不屑對付。我這樣去,相反是最安全的。”韓煙的模樣,的確像是有幾分把握。
洛少華卻還是皺緊眉頭,臉上擔憂的神色,分明的就像他短短几日削尖下去的臉,“你真的確定麼?我不可能在這個時候讓你也出什麼事。”
“放心吧,我不會拿自己安危開玩笑。如果我想的是對的,或許我還能還你一個活蹦亂跳的洛少飛。”見他這般模樣,韓煙笑着寬慰。
洛少華又呆了一下,許久,顫動的長睫倏地合上,一把擁抱住她。這擁抱緊的很,彷彿用了這瘦削男人畢生的力氣。
“洛少華?”
“如果你能平平安安回來,把少飛也平平安安帶回來,等仗打完了……我就給你們辦婚禮,你們好好過,一輩子健康平安。”
韓煙張了張嘴,沒有說出話來,靜靜呆在洛少華懷抱裡。
依蘭洛可不知何時已經自覺迴避了。
很長時間,洛少華才鬆開懷抱,在她的額上親吻了一次,後從自己手腕上解下一條紅色細麻繩繫到她的手腕上。
“這是?”
“這是平安繩,洛家的兒子每人都會有一根,是孃親保佑我們平安用的。而洛家的兒子,一般把這東西在關鍵的時候,送給對自己特殊的人。當初大哥是把紅繩在新婚夜時,送給了大嫂,二哥也是送給了自己的妻子,我呢,就送給我未來的弟媳了。”
韓煙低頭看着腕上繫好的紅繩,又說不出話。
是洛少華把她的臉擡起來的,讓她直直對上他的眼睛。
“你既然做了決定,我不會以我自己的意願改變你什麼。但我的意思你明白麼?……平安回來。”
“一定。”她一眨不眨的望着他道。
(本章完)